打伞在这种程度的暴雨中没有大用,顶风跑不快,逆风没必要,还阻挡视线,他就没用,想着回家洗个澡。
贺关只来得及回望一眼,已经看不清二十米外的树。
他这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通知。
强对流天气,8€€10级雷电阵雨。
开门的密码锁他按了好几次,因为手上有水,勉强拿干着的袖口擦过才开。
贺关放下手里的润滑和套子,拆掉湿透的包装外壳,还在想怎么搪塞楼冬藏,却感觉家里没人。
原本一下班就会等他回家的人不在。
家里悄无声息,没有人味。
楼冬藏在家贺关就是知道。
现在他不在。
贺关眉头一皱,心里不自觉有些发紧,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
他接起来:“俊彦,你们在哪,怎么还没回来,下雨没带伞吗?”
对面声音嘈杂,全是雨声。
杜俊彦借人群掩住自己,给贺关打电话,似乎在大雨里:“老板,楼先生被人带走了,我不认识,是位老人……”
贺关:“谁?”
杜俊彦:“没见……”
他想说没见过。
可下一秒,听筒传来一声猛烈的撞击声。
电话猝然挂断,陷入忙音。
第69章 找人 我犯病了。
贺关二话不说, 放下手机,转身去屋子里拿皮夹克。
搬家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贺关挑的,家里没有塑料雨衣,只好拿皮夹克代替一下。
换衣服期间贺关再次尝试拨通杜俊彦的电话, 但没能拨通。
贺关手底下一点动作也没停, 换衣服换鞋, 准备出去找人, 心里过了好几个可能。
楼君夺?不可能, 贺关今天刚看到微博, 这人在三亚撒欢,和杜俊彦说的老年人不太符合。
楼英杰?也不太可能,老爷子最近卧床不起,贺关今早还发微信和老人聊了两句, 问他今天的打算, 老人说在家歇息。
更何况楼英杰没必要在知道自己和楼冬藏住在一起的情况下把楼冬藏带走,他有急事完全可以先和自己说。
但杜俊彦又确实说了老年人。
贺关左思右想没有想出个名堂,关上家里的门, 冲进雨里。
雨比贺关想象得还要大。
他走进雨中第一个感受是被重重下压, 好像脖子上压住了一袋面, 同时雨灌进脖颈, 像走进免费的澡堂。
能见度太低了, 不如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雨。
杜俊彦当时拍照的地方是手工区, 离大门很近, 如果真被带走了也应该离附近不远……
贺关跑到超市门口时, 门口很多人都站在屋檐下向外看, 但其中没有楼冬藏。
他是唯一的逆行者, 和想要离开这里的人堆格格不入。
他上身穿的夹克,但下身只换了条裤子,现在这裤子也全部湿透,走进商超入口时像带了条小溪进来,蜿蜒的都是水渍。
只是贺关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匆匆闯到前台,一捋碍事的头发,问:“我老婆丢了,他精神不太正常,问一下你们这能查监控吗?我很着急!”
贺关实在长得无可挑剔。
他五官端正,样貌英气,一点不差一点不错,放在那就是最标准最帅的那一挂,不然原身也不会脾气那么臭,还那么多粉丝。
别的不论,贺关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即使在雨里,他也看上去只是比平时冷了些,皮肤泛起一股冷白,现在雨水把头发打湿,露出标志性的五官,像特意做的造型。
前台先是被他的脸震了一下,接着被他的话震了一下,说:“哦,可以可以!我立刻帮您联系广播站……”
贺关加快语速:“不要广播站!我要去看监控!监控!你们这有吗!”
前台:“有!有的有的,但是我们不让客人随便进……”
贺关在她道歉之前扭头就走。
他在心里预估了一下手工区和大门的距离,先去了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一辆一辆往外出车,贺关迅速排除了外省的车牌,同时注意着向外开的车辆。
他在车辆之间快速穿梭,因为跑得太快,鞋是湿的,险些滑了一跤。
贺关赶到最后一个角落,依然一无所获。
他绕过这个希望仅存的拐角,无声地抱住头,几秒后重重地松开了手。
手机铃声再响。
贺关猛地抽出手机,期间因为夹克内袋湿了,还猛地甩了一下,差点把手机甩飞出去。
总之最后是有惊无险地接起来。
杜俊彦:“老板!我们在商超后面的街道,老年人和……”
贺关在听到第一个字时就冲进了雨里。
现在杜俊彦已经足够识数,知道来电第一句话是报坐标。
杜俊彦还在继续说。
“老年人和楼先生只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刚才我的手机被那位女士的保镖拿走了,刚刚才给我。但现在楼先生状态好像不太对,他也不让我过去,现在这大雨您在外面吗?到哪了?”
杜俊彦听到的是没有回应的喘息。
两分钟后,贺关到了地方。
他这时已经浑身湿透,和巷口举着伞满脸担忧的杜俊彦碰上,杜俊彦连忙把伞给他。
贺关努力调整呼吸,见缝插针地问:“老年人是谁?女的?你没见过?”
杜俊彦:“嗯,不认识。”
贺关:“你回去吧,伞给我,你打车回家,阵雨,在超市等一会儿吧,午饭也在这边吃。”
杜俊彦连忙摆手:“不麻烦了不麻烦了,您赶紧去看看楼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贺关现在的表情可不好看,明明没有表情,熟悉的人却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生气了,非常生气。
杜俊彦这时候怎么可能再去触他的逆鳞。
确定人没事,贺关放慢脚步,举着伞往巷子里走。
因为刚才到处跑,现在确认人没事,贺关骤然放松,小腿肚一跳一跳地疼。
雨水很快漫过脚踝,他在大雨里举着伞,像在听雨打豆。
“别……”
有人的声音从他斜下方传过来。
贺关走近两步,才看到楼冬藏现在的状态。
这人浑身湿透,一头乱发被雨打得紧贴皮肤,透出苍灰般的颜色,嘴唇一张一合。
贺关在他面前蹲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喘匀了气,才说:“楼冬藏,你说什么?”
因为刚刚落雨,他眼睫被迫紧紧眯在一起,防止进雨水。
现在眯起眼,难得显得神色危险。
坐在水里的人接近奄奄一息,刚想说话,就被脸上横亘的水流呛到,咳嗽起来。
按理说这样的呛咳应该很痛苦,但他一点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变,连拧眉都没有。
那只能是……习惯了。
贺关一动不动,等他呛咳完毕。
蹲姿都没变。
这人咳够了,才说:“别再过来。”
贺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伞靠向他那边,挡住了雨,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
雨滴落在贺关背上,声音很响,顺着皮衣掉落。
噼噼啪啪,像在打架,比伞底的两个人还要更加焦灼。
“……我犯病了、你走。”
伞底,神色倦怠的男人声音忽远忽近,似乎空谷回响,和雨滴一起急速坠落。
正如他现在的状态。
坐在雨里,毫不抵挡,任大雨浇湿全身。
从贺关出公司到回家开门,最多不超过十几分钟。
就这简单的十几分钟,是什么让楼冬藏的状况急转直下?
贺关靠近一点,挪进伞底,把脸埋在他湿透的肩膀布料上,感觉不到冷似的,骂了一句脏话:“走个屁。”
他踩进他身旁旋转着流过二人的雨水,劫后余生、不容置喙地说。
“找死我了,给我好好待着,让我靠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