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冬藏盯了他一会儿,答非所问:“你能好好走路?”
贺关剥烤苹果的动作停下了:“……咱们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只是€€€€”
贺关把剥了一半的烤苹果塞他嘴里,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楼冬藏握住他手腕不让他离开,咬下一口烤苹果才松开他。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
贺关吃完,把楼冬藏递过来的湿纸巾接过来擦手,从床上下来。
他还是对自己太没数,以为能好好走路,没想到腿一软,差点直挺挺跪在地上。
眼疾手快的楼冬藏在旁边捞了他一把,把他捞进自己怀里。
贺关气闷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楼冬藏安抚地摸他后背,好一会儿才说:“别生我气。”
“没有,”贺关闷闷地说,“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这话说完,他压着的人又笑了。
“你想的是什么样?”
贺关语塞片刻,狼狈地从他怀里撑起身体:“反正不是现在我不能走路这样……!”
殊不知他现在红着脸反驳,又是一种风景。
楼冬藏安抚地揉蹭他的耳朵:“给你揉揉?”
“不用,”贺关躲开他的手,“你给我点时间自己适应,今天我自己一个人去外面逛逛。”
他把重音放在“自己一个人”上。
“不能带上我?”楼冬藏可惜地说,“自从眼睛好之后我还没看你多久……”
贺关警告地瞪他一眼:“昨天看得够多了。”
“不……”
想也知道他要说不够,贺关先发制人,低头亲他一下,伸舌头舔他唇瓣。
他甚至提早看好了楼冬藏给他拿的衣服位置,亲他时抓起衣服,亲完就走,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绝不留恋。
楼冬藏一个闪神,贺关已经没了人影。
楼下传出一点声响,和压抑的吸气声。
听声音,是腰疼的某人没注意脚下,又在楼梯处磕了一下。
楼冬藏很久才从床上坐起来,含着笑去找云南白药在哪。
*
贺关狼狈地换上运动服,感觉自己的腿和腰都不太听话,深刻体验了一把腰肌劳损的感觉,打开门时扶着门框缓了至少半分钟。
看那个人没跟着下来,他才呼出一口气,打算从楼梯上下去。
楼梯下面,有人问:“出门了?”
是燕逢卿。
贺关抬抬眉毛,看他推着一把电动轮椅€€€€甚至是带着坐垫的升级款,面带职业微笑。
“这是什么意思?”贺关看向轮椅。
“是这样的,”燕逢卿解释说,“楼先生想让你体验一下残疾人的一天,所以今天你去哪最好都用这个出行。”
贺关得救一般,快步走下楼梯,迅速把自己甩进轮椅里。
“那我的工作就完成了,”燕逢卿看看表,“再见。”
贺关和他告别,自己研究起身下的轮椅来。
左边有个透明亚克力盖板,打开盖板,下面是摇杆、可弹出的扳机和一系列凸起的控制键。贺关转动摇杆,发现摇杆意外地灵敏,带着他往各个方向驶去。
他像玩游戏似的按住摇杆往前走,顺带研究上面的按钮。
贺关按下黑色铃铛红色背景的按钮,猛然发出尖锐的响铃,他连忙又按一下,没想到响铃更大。他沿着人行道走路,两边都是居民区,立刻有人打开窗户说:“警报响了!”
路口巡逻的警护模样的人带着急救设备赶来,有附近居民打电话,贺关被一堆人团团围住,问他怎么了。
贺关震惊地连连说自己没事,一边示意自己不知道这些按钮的意思,所以按错了。
“原来您没事,那就好。”警护女士看他没事,因为不知道按钮的意思才闹了个乌龙,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他占用她的时间,只是先行驱散向这边赶来的民众,让街道恢复正常秩序,接着让他在这里稍等。
贺关转动轮椅,说:“我可以跟着你。”
“那再好不过了,”警护笑着说,“那跟我来吧,我给您拿说明书。”
贺关一路上和她聊天,得知她从小就在这里住、在这里长大,今年刚刚念完学校,参加工作。
她年龄不大,但体格很好,作为女性,因为雄性激素分泌量较男性少,想练到她这样健壮有力的体格需要付出比男性多得多的汗水。
“你还是刚毕业的学生,有时间把身体练得这么好?”贺关有些好奇。
“您是外面来的?”警护讶异地说。
她一语中的,贺关则是很疑惑:“很明显?”
“当然,”警护笑了笑,“因为我们这里的学生不会没有时间锻炼身体。”
她说完才意识到似乎有些歧义,解释道:“倒也不是和谁比较,只是这里学生很少,老师比学生还要多,所以老师有很多时间帮每个学生制定学习计划,体能和学习一样重要。而且没有要求学生们必须学什么样的理论知识,可以选自己感兴趣的学,不能不学。必修的是技术课。”
贺关:“技术课?”
“嗯,就是必须动手的课。小学会学打扫屋子、整理衣服这种简单的,初中学怎么修天花板上的灯、怎么把家里洗衣机的水管和扫地机器人的上下水改装在一起、怎么自己做个柜子、怎么焊电路板、怎么装一台主机、怎么修自己的轮椅、怎么做助听器,高中的时候就看初中时喜欢、擅长哪个方向,再根据这个方向学更深入的高等教学。反正老师很多,想学什么就选哪个老师。”
警护一边和他解释,一边步履不停,一直向这片区域的中心走去。
这里还真像一个独具一格的小社会。
贺关跟着她到的地方是中央广场,广场的楼梯非常特别,坡度非常缓,有步梯和无障碍坡,广场中央是个潺潺流水的喷泉,稍微有些空。
中央广场后面,就是这里最高的楼栋,叫事务厅。
贺关在大厅的杂志架上拿到这里的地图和轮椅的说明书。
昨天贺关住的地方是这片区域的西边,属于聚集的居民区,东边多是商铺,各种生活小店,北边在地图上没有标注,是一大片空白,南面则是供人娱乐聚集的地方,有KTV,电影院。
贺关问:“岛上大概有多少人?”
“四千多?”警护不确定地想了想,“您可以去问问楼先生,他很清楚。”
“好,麻烦你了,耽误你工作太长时间。”
警护浑不在意:“不会,我离开岗位就会有另一位替补,我今天已经下班了。”
“什么意思?”
“因为遇到了突发情况嘛。”警护笑笑,看向贺关。
“你们这的工作真不错……”贺关感慨。
警护带着贺关走出大厅,正巧碰到一位飙轮椅的老人在事务厅前急停,轮胎和地面高速摩擦,声响刺耳。
她管不得贺关,急匆匆走上前,责怪地说:“您什么时候又把限速功能黑了?刚才的速度都超过140了!事务厅这边限速的!”
“害,”老头坐在轮椅上,毛发稀疏,一口黄牙,闲适地说,“就轮椅这个系统,我想黑还不是随随便便,小薇,看我是不是车技又长进了?”
“爷爷!你再这样我就去找奶奶告状了!”
“哎哟,你这个小棒槌!不给你买巧克力吃了!”
贺关看向老人手握的扳机,心想。
原来是这么用的。
飙轮椅还真是人生头一回。
他也想试试。
第87章 对比 兰听轮椅赛场。
和孙女拌了几句嘴, 老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连连答应不再在事务厅这边超速。
警护这才消气,问:“爷爷今天来什么事?”
“哦,听说英杰回来了, 我找他喝酒啊。”
贺关在旁边竖起耳朵。
“楼爷爷不在这儿, 他去医院了。”
“又去医院?”
“您要是去找他, 去医院的路上可别飙轮椅!”警护忍无可忍。
“我不去, 我不去, ”老头语气有些僵硬, “我这就回去了。”
警护再三确认:“真不去找楼爷爷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去耽误他事儿。”老头连连摇头,对贺关招招手, 说, “小孩儿,你来。”
贺小关驱动轮椅,驶向老头身边。
老头的两个裤管都空空荡荡, 是两条腿都没了。
“你是哪来的?看你眼生, 这儿这么多天都没来过外人了, ”老头驱使轮椅绕着他转了一圈, 说, “看着像楼英杰的孙子,不应该啊……他除了一个大孙子, 没你这么大的小孩儿了, 那个大孙子我也见过, 和你长得也不一样啊。”
从他语气里看, 他和楼英杰很熟捻。
贺关沿袭了楼英杰对自己的称呼, 解释说:“干儿子。”
“是吗?”老头有些惊讶,“那他还挺喜欢你的,他亲儿子都没这个呢。”
贺关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环,迟疑地问:“他亲儿子?”
“嗯,就那个看不见的,上个月来的,来了就没出过门儿,”老头转动轮椅,“走,咱们边走边聊,既然今天没事,我就带你到处逛逛。”
一路上他们路过了一个叫维修街的地方,里面街道很干净,但很旧了,很多维修铺子门前都有块简单的布,布上写着几个字,介绍自己修什么,洗得泛白。
贺关在这里见到修轮椅、修助听器、修拐杖盲杖的众多铺子,这些维修残障人士工具的,在这里是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