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殷离试图看清男孩的面貌,可不论如何,却只能看见男孩一双漆黑如深海般的眸子望着他,点了点头,“嗯。”
他满怀期待地等着那位哥哥,却一直到他都长大了,恢复了皇子的身份,对方也没有出现。
*
这一日清晨,萧沐照常在院中练剑,身旁却少了个人影。
一旁的茗瑞望向寝室方向,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还没起啊?”
萧沐停下动作,闻言,面露一点虑色。
最近殷离好像越来越嗜睡了,要不要找府医看看?
正这么想着,却见房门打开,殷离披了衣衫便走出来,见了他未语先笑:“怎么不叫醒我?”
萧沐见了他来,面色一松,收剑入鞘,“你醒了,我看你睡得很好,就没喊你。”
殷离眸子一动,梦的片段又在脑海中浮现,他突然觉得有些倦怠,把便萧沐拉进怀里,俯在人颈侧闷闷地道:“睡得不好,做噩梦了。”
萧沐想了想,认真道:“别怕,梦都是假的。”
殷离勾了一下唇,“真的吗?可我现在还是有点怕,要不你哄我一下。”
萧沐被难倒了,疑惑道:“怎么哄?”
却见殷离轻笑了声,捏起萧沐的下颚,俯首吻了上去。
萧沐已经习惯了殷离这些行为,有些熟练地迎合着。只不过最近有些变本加厉,表明心迹之前,殷离要亲亲抱抱多半还会问一嘴。
但自从对方表明心迹得了他的应允,殷离干这些事情便是驾轻就熟,不问自取。
此次此刻,感受着殷离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动作,萧沐再次感到有些后悔,当初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看见殷离那副忐忑的模样,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呢?
难道他是害怕对方失望吗?
可是为什么?
萧沐想不明白,但是自己答应的事,自己哄回来的老婆,只能忍了。
好在他经过这么多回几近窒息的痛苦之后,终于掌握了诀窍,至少他已经学会在殷离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时自主呼吸了。
而且他还学会了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忽略掉那些令人战栗的舌尖勾缠,免得自己每次被亲得心悸不已,手软脚软,站都站不住。
于是他表现得游刃有余,随便殷离怎么亲,他自巍然不动,心头还在默念心诀。
殷离亲得忘我,片刻后感应到萧沐心不在焉,皱了一下眉,忍不住掐了一下萧沐的脸颊,“你在想什么?”
是他的技巧不够好了吗?之前小呆子可是每次都被亲得浑身瘫软满面潮红,现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殷离有点挫败。
萧沐摇摇头,“没想什么。”
“你明明走神了。”
萧沐唔了一声,避重就轻,“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殷离眸子一动,倏然亮起,亲吻能习惯,那是不是……
这么想着,他勾起笑来,臂弯用力,将萧沐往怀里搂了搂,眸中荡起涟漪,“那……我想试试别的,可以吗?”
萧沐疑惑:“别的?”
“夫妻之间……更过分的。”光是这么一想,殷离便兴奋起来,涌起要把人按倒的冲动。
萧沐一愣,更过分的?就是上次对方说的要命的那种吗?
他吃了一吓,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具体是什么,但还是本能摇头,他这幅身子骨太弱了,可经不住这么折腾,届时万一他早死,还得以游魂姿态留在这个世界等他的剑灵,这……不好吧?
见他拒绝的脸色,殷离有些躁意,为什么他们不能更更亲密一点?他恨不得能将面前的人吞吃入腹,血肉交缠。
便见殷离看着萧沐微微眯起眼睛,眸子里染上一层晦暗之色,那眼神活像一头闻见了血腥味的狼,舌尖在犬齿上扫过,心头那咆哮的野兽就要冲出牢笼。
萧沐直觉感到危险,忙道:“不……”话音未落,正好一阵夏末清晨的凉风吹来,他立刻喉间一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这幅身子骨对季节及其敏感,夏日虽然热,却是最好过的,一旦天气沾染些凉意,他的咳嗽便愈演愈烈。
这还只是清晨的一点点凉风罢了,到冬季会更加难熬。
见萧沐的咳嗽止不住,殷离原本势在必得的神色顿时一变,什么心思都没了,连忙替萧沐抚背顺气,又将人搀扶到一旁圈椅坐下,握着萧沐的手,担忧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喊府医来?”
萧沐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又连咳了好几声,才堪堪缓过一口气,“不必了,看了也是一样,左不过是开些补药罢了。”
殷离眸色一沉,所有旖旎的心思霎时散了个干净。小呆子这样幅身子,他还想在什么?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萧沐的身体养起来,这么想着,他下定了决心,就算把整个大渝翻过来,他也要找到能治好萧沐的大夫。
然而话虽如此,从前萧王府又何尝没有尝试过广招天下良医?却都是无功而返,否则又怎会有他冲喜一事。
殷离心底一叹,在萧沐身前半蹲下来,握紧了对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你会长命百岁的。”
听见这句郑重其事的誓言一般的说辞,萧沐心头震动,他欲言又止,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殷离,上回他爆发修为,筋脉寸断后又被重新接了回去,如今身体恢复后,他发现自己的筋脉竟被彻底打通了,从此道胎释放修为已畅通无阻,只要控制在身体资质的上限内,就不用再担心爆体而亡。
所以只要他愿意,道胎始终能吊着他的一条命,真要说起来,他和常人相比无非也就是身子骨弱些,金贵些罢了。
看见殷离的神色,萧沐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于是安抚道:“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且死不了。”
“可是十年八载太短了。”殷离仰头望着萧沐,伸手抚摸对方的额发,眸中执着的神色一闪而逝:“我要跟你一生一世。”
萧沐一愣,什么十年八载?
他说过自己只能活十年八载吗?
萧沐绞尽脑汁回想,终于想起,当时他以为殷离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为了让对方早日与情郎团聚,故而谎称自己只能活十年八载。
所以,殷离这是信了他那时的话?萧沐不由有些心虚。
可他怕若是说实话殷离会生气,便支吾了一下,“其实……我觉得我的身子好多了,也许能活挺久。”
却见殷离眸色一柔,“是吗?”说时俯身轻吻了一下萧沐的手指。
这小呆子,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在安慰他。
这么想着,他的心尖更是一软,轻轻捏了一下萧沐的脸颊,“我一定会想法子的。”
见殷离如此执着,萧沐不知为何咽下了含在嗓子眼里的话,只心虚地“嗯”了一声。
还是另找机会跟阿离解释吧。
萧沐把话题一转,“倒是你,最近这么嗜睡,要不要看看大夫?”
殷离闻言,瞳仁一动,忽然抱着萧沐把头埋在对方怀里钻了钻:“是啊,我最近老做噩梦,都睡不好。”
萧沐连忙拉过他的腕子把脉,半晌后疑惑:没问题啊。
难道是他水平不济,看不出来?于是他对茗瑞道:“请太医来看看。”
茗瑞应声称是就要离开,却被殷离连忙阻拦,“这点小事不用请太医。”
殷离说弯了弯嘴角,“我觉得我应该就是太闷了,散散心就好了。”
萧沐觉得有道理,淡淡道:“不如你去王府别院散散心?最近天气好,确实应该多走走。”
殷离脸一垮,抬起头来怒视萧沐:“那你呢?”
萧沐:?
他一脸的不明所以,“我在家练剑啊。”
自从一剑断水伤了身子后,他就没怎么好好练剑,后来又忙于给殷离辅导,最近身子终于养好了,他当然要抓紧这个机会把从前的份都找补回来。
而且因为殷离上次胡乱发脾气,追光剑身上的痕迹还在,他还没来得及修补。
殷离气鼓鼓把萧沐一把拉起来,“又是剑!那我呢!你眼里都没有我的吗?”
萧沐皱眉疑惑了一下,眼里有人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认真回答,“当然有你。”
殷离心头的气瞬间消散一大半,嘟哝着道:“那你不准练剑了,你陪我一起。”
萧沐疑惑:“陪你……做什么?”
你又不练剑。
殷离假装看不懂萧沐的目光,垂眸瞥向对方手上的追光,满眼不善,随后趁萧沐不备眨眼抢过后往茗瑞怀里一丢,随后拽着萧沐就往门外去:“陪我去散心,今日不准带上追光。”
他说时脚步一顿,又扭过头来警告:“从现在开始,不准在我面前提一个‘剑’字。”
萧沐一脸莫名:“为什么?”
殷离心头冷笑,头也不回地继续拽着人走,“没有为什么。”
萧沐反复思索,好像……殷离说过他讨厌追光。
老婆竟然讨厌自己的本体,可到底为什么呢?
剑痴的脑筋又要打结,这种情况简直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堪称匪夷所思。
他有些苦恼,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他思索间,已经被殷离拽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往郊外的王府别院去。
萧沐坐在马车上,一幅凝神思索的模样,安静又沉默,殷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呆子,你在想什么?”
萧沐看着他,一本正经,“老婆……不是,阿离,你是不是病了?”他说时下意识摸摸殷离的额头,“我想给你检查一下神识。”
就算是转世失忆了,但灵魂与本体之间的联系是冥冥之中的,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会讨厌到如此地步。
就好像虽然转世了,但是剑灵还在本能地追逐他这个主人一样。
那么剑灵对本体的好感也是一样的。
但是殷离看着追光的表情,简直像是看着仇人。
这很不正常。
他又联想起殷离最近的嗜睡,身体却毫无问题,他顿时心中一凛,老婆转世时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伤着魂魄了?
殷离皱眉,“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什么检查神识?这玩意要怎么检查?
果然还是鬼故事看多了吧?
萧沐“唔”了一声,觉得这种东西不好解释,干脆放弃了,摇摇头道:“没什么。”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大不了回头他偷偷用神念探一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