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痴拿了冲喜剧本后 第137章

萧沐不想搭理他,此时国师已经进了殿,偶尔有对话声飘出来,虽然并不在意皇帝与国师的对话,但萧沐的耳力好,还是断断续续听见一些词句,例如“长生”,“转世”之类。

听见“转世”二字,萧沐的注意力被吸引,不由好奇起来,难道国师精通这类术法?联想到自己莫名地重生,他实在好奇,忍不住施了纳音术试图一探究竟。

可他听了个全程,都没有听见如何转世,只听见皇帝追问国师自己的天命如何,还能活多久,来世将去往何处,希望国师庇佑云云。国师安抚了几句,称不必执着于寿数。

“陛下乃上天星宿下凡,在世至今已经立下不世之功,功德圆满。又何必拘泥于区区凡胎,倒不如早些放下凡尘,将来上天受封,可享天人之福。”

萧沐听见这句,微微蹙眉,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这马屁简直比当朝那些最懂逢迎的官员拍得还好。

隆景帝不知是听进去了没有,萧沐只听见他短促地笑了两声,但听着倒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萧沐没了兴趣,便将纳音术掐灭了。

过了一会,又有几位大臣被喊了进去。

一波接着一波的人进了殿,来来往往,气氛很是有些肃穆。

萧沐看向仍倚在他肩头的殷离,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想问却没能问出口的问题,道:“阿离,你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还派了铉影卫保护我母亲与怡妃娘娘,陛下这边,你也安排人保护了吗?”

但昨日他闯殿救人时,可没有在宣政殿内外看到半个影卫的影子。

是人手不够吗?还是阿离相信陛下身边有更好的护卫?

殷离听见这句,面容微微一敛,安静了一会,又垂眸摩挲他的手背,不答反问:“你在意吗?”

萧沐摇摇头,“倒没有。”

他只是好奇。

殷离抬起眼,捏捏他的腮帮子,轻描淡写道:“当时事态紧急,我又太担心母妃与你娘了,一时疏忽而已。”

萧沐目露疑惑,阿离也会疏忽?

殷离看着对方,恍惚想起那个站在登闻鼓下,被瓢泼冰雨浇得瑟瑟发抖,却依然倔强地挺直脊梁的身影。

和面前清隽而安然站在他面前的身影缓缓重叠起来。

只要面前这个人好好的,一切都值得。

此时,国师与一众官员走了出来,见了二人后,笑道:“殿下,世子,老衲等着喝你二人的喜酒呐。”

殷离挑了挑眉梢,“出家人不能喝酒。”

国师的笑容一僵,干笑两声:“素酒,可以喝素酒嘛。”

殷离嗤笑:“行,你等着。”

国师又看一眼萧沐,作揖告辞后才转身离开了。

萧沐看着白袍僧人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阿离,你何时与国师的关系这样好了?”

在他的记忆里,殷离与国师似乎只有几面之缘,可二人的对话却像是两个老朋友。

对了,昨日宴席上,国师也说自己跟阿离是老朋友。

一向波澜不惊的萧沐,忽地对此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来。

殷离尚未开口,此时有侍从来通传,说隆景帝让五殿下进去。

殷离得以转移话题,快速在萧沐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等我,我很快回来。”

见萧沐乖乖点头,殷离忍不住又搂了他一下,余光扫一眼守在殿门外的几名大臣,走过去俯在萧衍耳侧说了点什么,萧衍眉心微微皱起,看他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殷离转头看一眼萧沐,才迈入门槛。

萧衍见萧沐落了单,这才走到他身边,见他有些发白的脸色,问:“沐儿,累了吧?”

此时清晨的霞光照亮了殿顶的琉璃瓦,播撒到了廊下。

萧沐昨夜那样耗费大量灵力,又只睡了一小会,眼底已然带着明显的倦色,他先是摇摇头,最后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萧衍眼里满是心疼,轻叹:“长庆殿前不能落座。”他左右看了一眼,来到阶前坐下,拍拍自己的大腿,冲萧沐招手,“沐儿,来。”

萧沐疑惑走去,便被萧衍一拉,落入一个结实宽阔的怀里。

他背靠着萧衍的胸膛,萧衍的一双腿成了座椅,一只臂弯从身后环过来,搂住他的腰。他听见萧衍在他身后笑:“你小时候,爹爹看兵书,你就常常爬上来,像这样坐在爹爹的腿上,嚷着要陪爹爹一起看。”

萧衍说时,笑意都从眼尾的鱼尾纹里溢出来。

听见萧衍这么说,萧沐的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自己儿时缠着萧衍教他兵法的画面。

萧沐心里油然生出温馨感。

他听见萧衍在他耳侧道:“方才我在里头,听着陛下立储托孤,又当着大臣的面提了你们的婚事,今后殿下要娶你为男妻,便顺理成章了。”

毕竟皇室继承人若不会有嫡出的孩子,会招来非议,连继位都成问题,但若有了皇帝的旨意,情况便不同。

说到这里,萧沐回想着殷离之前的举动顿生感慨。

“殿下深谋远虑,当初不拂逆陛下的意收了那些美人,也是为了今天,教陛下放心地传位,赐婚,好以此堵那些言官的嘴。”

萧沐问:“若是我嫁入皇家,萧家的香火怎么办?爹爹愿意?”

却听萧衍轻叹一声,“殿下年纪轻轻就心思缜密,为了你们的未来筹谋,对你如此一心一意,把你交给他,爹爹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你幸福,跟殿下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萧沐向后一靠,后颈枕在萧衍肩头,望着天边的朝霞,唇边缓缓扬起一点笑意。

“嗯。”

*

殷离进殿时,隆景帝正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怡妃在一旁的桌案上研墨,随后提笔在一幅卷轴上书写。

见了殷离来,怡妃抬眸看他一眼,又匆匆收回视线,攥紧笔扶稳手腕,写好后,才长出口气,似是有些紧张。

隆景帝冲怡妃招手,“让朕看看。”

怡妃眸子微微一动,走到皇帝身边,“陛下,离儿还候着呢,您有什么话先交代了离儿再说吧。”

隆景帝颔首,此时的他不止声音越发虚弱,连脸也灰败了下去,他看一眼殷离道:“朕……”他咳嗽了两声,语气似有些不甘,“朕已立下遗诏,百年之后,传位于你。”

隆景帝看着殷离的目光透着一丝不放心,“朕安排了几位顾命大臣,有你叔父齐王,如今的户部,兵部尚书……”他一连说了几个名字,最后呛咳两声,喘匀了气道:“待你成家有了子嗣之后,再交由你亲政,你……要答应父皇,牢牢将镇北军……”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殷离打断了:“父皇,我不会有子嗣。”

隆景帝表情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他震惊得瞪大了眼,几乎用尽力气撑起半边身子,“你!你说什么!”

殷离没有答话,而是双膝跪下,对皇帝磕了一个头,表情坚定,“您是我父皇,这是还您生我之恩。”

他说完,又磕了一个头,额头重重落在砖石地上,发出重响,“这是还您养我之恩。”

当他磕下第三个头,额间已涔出血色,“这是还您育我之恩。”

隆景帝瞳孔剧震,强烈的不详预感袭来,颤抖着手指着殷离道:“你……你想干什么?你也要造反吗!”

殷离磕完三个响头,便直起身来,毫不避讳地直视皇帝,“我爱萧沐,此生唯他一人。我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我不会纳妾,更不会生子。”

“若萧沐有顾虑,不肯嫁入皇室,我愿以江山为嫁妆,嫁入萧府。”

“你!”隆景帝闻言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挣扎着起身向殷离扑过去,目眦尽裂地试图抓住殷离,殷离却起身后退了一步。

皇帝声音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你姓殷,你流着祖宗的血!你不能这么做!”他说完,连连呛咳,怡妃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殷离看着皇帝,眼里写满冷意,“如果上辈子不是您,萧沐也不会死。这是您欠他的,我只是替您还给他。”

“你在胡说什么!”

隆景帝一把扯过怡妃的手腕,手中的狠劲捏得怡妃眉心蹙起,咆哮道:“去,你去把诏书撕了!朕死也不会传位给这个逆子!”

怡妃依言起身走到案几旁,拿起诏书,却没有撕它,而是又放了下来,转而拿起了一旁的玉玺,在诏书上按下印章。

隆景帝瞳仁忽地剧颤,“你……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怡妃将诏书握在手中,转脸看向皇帝,轻声:“陛下,您身子不好,还是好好歇息吧。”

“你!”隆景帝瞳仁一缩,忽然转动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忙道:“你在担心什么?咱们不是还有琮儿吗?朕传给他,让你垂帘听政,做个有实权的皇太后不好吗?”

却见怡妃不为所动,依然是那副温婉的面容,柔声道:“陛下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切不可动怒。”

隆景帝终于明白过来,他看了看怡妃又看了看殷离,手指微微地发抖,“好哇,你们母子居然沆瀣一气!”

他怒不可遏对怡妃道:“枉朕这么宠你,把你放在心尖上,你母家无权,朕却让你执掌六宫!让你的孩子继承皇位,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吗!”

却见怡妃看着皇帝,眼眶倏然红了,唇角也在微微地发颤,“报答?”

“您要让我怎么报答?难道要臣妾对您感恩戴德?”

隆景帝震怒:“难道不应该吗!”他的声音都撕裂了,剧烈地呛咳起来。

怡妃眼眶含泪,忽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微微地颤抖,“感恩?感恩您二十年前口口声声承诺会娶我为妻,最后却娶了云家大小姐?”

“感恩您嘴上说着会做我的依靠,为我撑腰,实际却放任云氏践踏我二十年?”

“感恩您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害我的孩子不得不以女子的身份长大成人!”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压抑了数十年的屈辱都发泄出来,“感恩您不能信守承诺,却又要将我拘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里!害我的孩子同我一起在云氏的阴影下苟且偷生!”

听着怡妃一改温婉常态厉声质问,十数年的种种不堪尽数浮现心头,殷离暗暗捏紧拳头,看着皇帝的目光犹如寒冰。

隆基帝震惊不已,“朕如此信任你,爱重你,可你竟然……恨朕?”

怡妃咬着牙,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溢出,“陛下,您何曾爱过任何人,您只爱您的皇位罢了。”她说时,因为过度激动,脚下一个踉跄,被殷离稳稳扶住。

“来人……”皇帝有气无力地喊着,“把这个贱人,这逆子拖下去!”然而他因为过于虚弱,只能发出粗重的气声。

殷离淡淡地看着他,“父皇,不会有人来了。”

皇帝气得眼眶发红,用尽全力扑去,推倒榻旁的案几,杯盏落地发出哐当脆响。他自己也整个人摔倒在了床榻边,一口瘀血喷涌而出。

怡妃见此情形目光闪烁,似要迈步过去,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没有动半步。

“来人……”皇帝声音嘶哑地喊着。

殿门外,有官员听见这响动,不由疑惑,纷纷好奇向门内探去,“这是怎么了?”

有近侍欲进去看看,却见萧衍站在门前,森冷道:“陛下喊你了吗?”

那近侍被萧衍肃杀的气场一震,不由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

“国祚之事,是你能听的吗?”

近侍一惊,疯狂摇头,“奴才不敢,不敢。”说时便慌张退下了。

便见萧衍坦然看向众官员,“怡妃娘娘在里头,若有什么事,她会通传,既然是密谈,陛下没有开口,咱们做臣子的不便入内,大人们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官员们闻言,哪敢反驳萧衍的话,纷纷垂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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