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小师弟只想守男德 第184章

“庄宴”低着头,凌乱的黑发后露出染血的下颌,薄唇微微张开,轻声说道:“卿卿做不了鬼修。”

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成为鬼修,若想成为鬼修,无非就是走两条路子,其一是生前有心愿未了,留下执念不入轮回,其二是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怨气冲天化为厉鬼,入不了轮回。

可是这两条路对卿卿而言都行不通。

卿卿自小就备受宠爱,活得随心所欲,不会有执念,而他怎么又可能下得了手将卿卿活活折磨成厉鬼?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将自己的元神和卿卿交缠在一起,与他日夜同享神交的快感。

说完,他陷入死寂的沉默,空中的黑雾闪烁数下,无定老祖道:“也罢,那就随你。”

地宫中静得可怕,唯有血液往下滴落的声音。

“庄宴”被钉在黑门上渡过了一夜,按照鬼城的时辰计算,外面应当已是白昼,他有些恍惚地想着,不知卿卿逃到了何处,希望他已经出了鬼城,然后……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苦笑。

这一生都不要再和他相见了。

然而就在此时,地宫震动起来,一股宏大而玄冥的灵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凝聚着,如同一把利剑高悬于鬼城的穹顶之上,散发出千万道凌厉的杀机。

师徒两人同时感受到了这股磅礴的灵气,无定老祖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庄宴」却已瞳孔骤缩,知晓宿云涯即将执剑破城,并把卿卿带走。

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惶恐,此前他一直没什么真实感,可现在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卿卿真的要永远离开他了。

他的卿卿会投入别人的怀抱,和他们如胶似漆、同床共枕,而他永远只能守着暗无天日的鬼城,再也不会有人对他露出甜蜜的微笑、为他心疼地落泪,那抹令他着迷的桃花香也将只留存在他的记忆里。

卿卿走了,便不是他的卿卿了,他即将属于别人€€€€

“轰隆!”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高达数十丈的黑门蔓延出条条裂缝,「庄宴」手足用力,生生地摆脱了黑雾的钉刺,将自己从黑门上扯了下来。

霎时间血肉横飞,喷出一团血雾,「庄宴」的四肢被撕裂了,大量的血肉还钉在门上,他甚至无法站立,就这样浑身浴血地从门缝爬了出去,蜿蜒出一路血痕。

不……卿卿,卿卿……他不能让卿卿离开,卿卿是他的!是他的!任何人都别想把卿卿从他身边夺走!

他神色陷入疯狂,崩裂的身体飞速地复原如初,施展开遁法,转瞬间来到了桃卿身边。

离去之前,他似若隐约听到师尊叹息了一声,这就是他的命数。

可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想要的只有卿卿。

他可以一无所有,可他不能没有卿卿,如若不然,还不如将他一剑杀了,哪怕是魂飞魄散也比失去卿卿来得轻松些。

他出现在卿卿的面前,笑着向他走了过去。

看到卿卿绝望的神色和脚底的鲜血,他心里不是不疼,很想将卿卿搂在怀里,柔声地抚慰他的恐惧,可是来不及了,宿云涯马上就会破城而入,他必须尽快取走卿卿的元神。

不要怕,卿卿,不会疼的,这场噩梦很快就会过去,他们会永永远远地彼此相伴,心意相通,再也不会有痛苦、怀疑和分离。

“庄宴”面上浮现出奇异的微笑,听到桃卿痛苦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他,他没有回答,因为卿卿马上就会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他不想浪费分毫和卿卿神魂相融的时间。

他的卿卿终于能彻底属于他了。

痛苦和愉悦交织在一起,两种矛盾的情感几乎将「庄宴」的神魂撕成两半。

他温柔地抱住桃卿的身体,取出淡白色的元神,又怜又爱地吞入口中,却在这个瞬间凝固了表情。

这不是卿卿的元神。

它没有丝毫神魂应有的波动,只是一团被捏合的灵力€€€€卿卿人呢?卿卿的元神呢?如果这东西不是卿卿的元神,那他的元神去了哪里?

“卿……”

“庄宴”面无血色,举目望去,四周哪里有丝毫神魂的痕迹。

他慌了神,抱着桃卿的身体发疯似的在鬼城里四下奔走,到处寻找桃卿的影子,后来光是他一个人不够,他又发动了无数小鬼,将鬼城搅得天翻地覆,可饶是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桃卿。

“卿……卿卿……”

“别躲着我,卿卿,求你出来见见我,你做不成鬼修,若是留在鬼城无法出去,你的元神会散的……”

“我发誓我不会再动你了,我这就把你的身体还给你,你和宿云涯一起走吧,我绝不拦着你们,但是求你不要躲着我,你快出来,别逃了,别再逃了……”

「庄宴」的双目布满了血丝,眼底红如滴血,他跌坐在地上,哭着将桃卿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只会反复说着一些语无伦次的话。

“我不该取出你的元神,我怎么会弄丢你……是不是天道在惩罚我的痴心妄想,我明知自己配不上你,却还是孤注一掷地选择与你神魂交融,可我怎么配,可我怎么配?”

“……”

如果这就是天道对他的惩罚,那为什么要牵累无辜的卿卿?他甘愿用自己的魂飞魄散换卿卿回来,只要让他最后看卿卿一眼,他就立刻去死。

……不、不,一眼也不必了,卿卿肯定不想见他,那也无妨,只要卿卿平安,他怎样都无所谓了。

恐惧,急切,悔恨,心碎,无数种情感盘桓在「庄宴」的胸腔中,如沉重的山岳,几乎将他碾碎。

他恍惚地坐在雨中,将桃卿的身体紧搂在怀里,如同失去爱侣的猛兽,爪牙鲜血淋漓,满眼都是痛楚之色。

他低着头,双唇贴着桃卿的额头,不断落下亲吻,既像是安抚着桃卿,又像是安抚他自己。

对……他不能坐下去了,他还要寻找卿卿的元神。

尽管他知道卿卿不想见他,可他必须把卿卿救回来,现在卿卿很可能待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一定害怕极了,等着他去救他,他没有时间继续自怨自艾了。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无论他犯下什么罪,都要在找回卿卿后再清算。

雨慢慢停了,鬼城上方的天空依然漆黑压抑,「庄宴」打横抱着桃卿的身体,一步步向城中走去,打算将桃卿的身体暂时放入地宫,可以保证他的身体不朽不腐。

忽然天边光芒大盛,随着清越激扬的剑鸣之声,街道两旁的房屋剧烈地震动着,空中划过金光万丈,如流星坠落,越来越近,越来越亮,躲在屋中的幽魂们纷纷惊惧地尖叫起来。

「轰」的一声,金光落下,在大半的鬼城中涤荡开来,一切阴影接消弭于光芒中,城门洞开,几道人影缓步走入城中,为首的宿云涯远眺地宫的方向,唇边绽开笑意。

“桃桃,我来接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所以之前有宝说庄宴在桃桃被杀的当天还要狩猎桃桃,其实这个真没有,他自己也很矛盾,当时还是想桃桃走的,所以就让桃桃跑,不过到底是疯得太厉害了,后来还是一瞬间追上桃了,他真的没有戏耍桃桃的意思,不然真是连屑兔都不如!(屑兔:?)

第209章

幻境所展示出的未来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

鬼城的景象逐渐散去, 庄宴的视线重新被白色的河水填满,水面微亮,倒映出他冷汗淋漓的面孔。

他跌跌撞撞地向河岸走去,可水是白的, 草地也是白的, 涣散的视线让他无法分清河岸的界线, 「哗啦」一声, 他跌倒在河水里,浑身被河水打得湿透, 模样分外狼狈。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庄宴不知在河中坐了多久,可他无知无觉, 早已忘了自身的存在, 脑海中反反复复地重现着相同的景象:卿卿在雨夜中奔逃的背影, 那绝望的哀求,跟雨水混在一起的眼泪, 还有「庄宴」唇边刺目的笑容……

越是回忆, 他就越是痛苦,似是深陷于层层叠叠的梦魇中无法脱身, 不断地坠落下去,直到地狱的深处。

当柳猫儿喜不自胜地从白川河涉水走出时,看到的就是庄宴一动不动地坐在河中,如同一座石像,面色灰败,神情空洞, 连眼珠都不会转一下。

他这副模样便是鬼见了也怕, 柳猫儿一时不愿上前, 在一旁等了许久,可是眼见着月亮都升得很高了,庄宴也没回魂的意思,只好靠过去和他搭话。

“我说庄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发呆啊?有什么事不妨和师兄说说,说不定师兄就能给你出主€€€€”

剩下一个「意」字还没出口,柳猫儿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庄宴竟红了眼眶,无声地流出眼泪。

苍白的月光下,他如一抹幽魂,神色颓然哀戚,哭得毫无声息,唯有面容上的泪光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了?

柳猫儿一头雾水,还从未见过庄宴也会哭,想想他那可怕的名声,柳猫儿初时只觉得他的眼泪怪€€人了,但看了一会,又不免对庄宴生出几分同情。

庄宴素来性情内敛,便是流泪也压着自己的声音,可见如若不是伤心到了极点,他是肯定不会在旁人面前如此失态的,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几分可怜。

至于庄宴为谁而哭,柳猫儿想都不想就知道肯定是桃卿,全天下也只有桃卿才能让庄宴落泪。

“庄师弟,你……”

柳猫儿面露迟疑之色,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思来想去,他打算问问庄宴在白川河里看到了什么,就听到庄宴嗓音沙哑地开了口:“师兄,你先回去吧。”

这就是不想和外人说了,柳猫儿识趣得很,立马转身就走,也不问庄宴看到了什么。

反正令牌在他手里,他什么时候都能过来观看过去和未来,就算庄宴不说,他也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大不了再自己过来一趟。

他离开之后,庄宴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如受伤的野兽般发出悲鸣,声音支离破碎。

他……他怎么会那般对待卿卿?他怎么敢那般对待卿卿?

难怪卿卿会和他恩断义绝,是他活该,卿卿真该直接杀了他……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该死的明明就是他自己,未来的他怎能如此荒谬绝伦,只为了一己之私就杀了卿卿?!

庄宴对未来的自己恨之入骨,更无法理解「庄宴」的所作所为。

就算是炼魂炼成了没有理智的疯子,“庄宴”又怎能动卿卿一根汗毛?既然疯了,就干脆自绝而死,卿卿何其无辜,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受他牵累,最终不仅身死,甚至连元神都留不下来!

回想着幻象中的一幕幕,庄宴绝望到了极点,也茫然到了极点,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自从被卿卿疏远,他的心就好似封冻在冰湖之中,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直到卿卿向他吐露了这个未来,他才终于见到一丝希望。

他以为只要弄清未来的自己杀死卿卿的原因,并如实告诉卿卿,把自己的遗骸交给他,向他保证绝无这种可能,也许卿卿就会原谅他。

尽管卿卿再也不会只青睐他一个人,但只要他肯偶尔朝他笑一笑,他就会无比满足地守在卿卿身后,不再奢望其他了。

可这个未来无情地打碎了他仅剩的希望。

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卿卿?他怎么能将真实的原因说出口?难道他要告诉卿卿,未来的他竟会如此荒谬绝伦,只为了一己之私就杀了卿卿?

哪怕卿卿顾念旧情,愿意原谅他,他也可以将骸骨送给卿卿,确保卿卿未来性命无虞,可他本来就是个疯子,根本保证不了自己未来不会发疯,如果到了那时,他当真做出了危及卿卿的举动,卿卿百孔千疮的心又会被他狠狠地伤害一回。

庄宴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本以为得知真相后,自己可以等到卿卿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但如今不要说卿卿,就连他自己也难以原谅自己了。

在微冷的河水里枯坐一夜,直到天色大亮,庄宴终于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白川河。

他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与其整日惶恐自己会不会伤害卿卿,倒不如就此离开神梦山,日后和卿卿永不相见。

离去之前,他会把自己看到的未来告诉卿卿,绝不会有丝毫隐瞒。

他甚至说出自己并非完整之身的事,因为卿卿有权知晓真相,而他已经不敢奢望卿卿还会对他产生爱慕之情。

是他亲手推开了卿卿,他又怎能怪得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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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卿跟随裴之涣前往他的洞天,进入桃花林之中寻找清玄仙尊,想要向他们二人坦白自己重生的秘密。

他牵着裴之涣的手,手心里出了薄汗,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尽管他相信无论是裴之涣还是清玄仙尊都不会怀疑他故意说谎骗他们,可只要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他还是想象不出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该不会……之涣和清玄都会很心疼他、忍不住亲吻他,他还要左拥右抱地安慰他们吧?

桃卿不由自主地想歪了,等他回过神来,就赶紧摇摇头,挥散走了这些荒唐的念头,脸色微微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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