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陷阱,是别人伸出的援手,那他就得救了。
而如果不出去,不拿到这支抑制剂,一定会发生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几乎是瞬间,郁筠孤注一掷地下了决定。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踉跄地拿起抑制剂。
冰凉的、深蓝的液体在试剂管里晃动。
赌一把。
郁筠浑浑噩噩地想。
在梦中,以及在记忆中的现实里,他都毫不犹豫地拆开抑制剂,狠狠地对准腺体,注射了下去。
针尖传来痛感。
冰凉的液体让他高热的大脑逐渐恢复冷却,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也缓缓消退。
这是真的抑制剂。
不是陷阱。
他抬头张望的时候,却没在走廊里看到任何人影。
走廊空空荡荡的,远处操场上传来打篮球的呼呵声和篮球落地的砰砰声响。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来过。
夕阳混乱地卷着云朵,浓烈刺眼。梦里郁筠好像什么都看到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在最后,满走廊的夕阳之中,郁筠抬起头。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有些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轻笑。
第34章 我都明白,我都知道
做了个真实又混乱的梦,第二天郁筠在休息室的床上,准点被闹钟吵醒。
他有些困倦地揉了揉毫无攻击性地塌下来的额发,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那段回忆对他而言并不算是很愉快,少年时他的尖锐感很是明显。
这些年他稍稍学会了点收敛锋芒,而当年的人也不再敢对他有任何的不轨之心。但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却始终盘旋在他的记忆之中。
洗不脱,拉不走,像是附在骨髓上的阴影,一到阴雨天就暗地里展现着自己的存在感。
郁筠的腺体是越来越不舒服了,清早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温度就如同到了冬天一般寒冷。
他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到自己后颈上不时传来诡异感觉的腺体,只觉得那他始终不愿意面对的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临近到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了。
不过所幸,现在问题有了个能解决的方法。
睡一觉不至于让他把昨天的事情全都忘掉。
他起床换掉睡衣,洗了把脸,将整个人飞快地€€饬成了一个冷漠无情总裁该有的样子。
今天让宋呈越给他一个临时标记吧。
郁筠想。
临时标记能够延缓发/情/期的到来,他最近的工作不算轻松,还是等事情过去一阵后,调个空闲时间,再处理身体上的问题。
但这些生理问题能够完全随他心意吗?
郁筠不知道。
对他而言,生理问题鸡肋得像是人类进化时脑干缺失折腾出来的玩物。不仅毫无必要,而且只会增加麻烦。
真是令人讨厌。
郁筠从休息室里出来后,早饭是懒得吃了,直接就把已经上班的江扬薅进了办公室。
“你去找律师拟一个合同。”他对江扬说,“我和宋呈越准备商议结婚的事情,需要签一个婚前合约,对宋家那笔遗产以及结婚后的财产经济分配问题分配清楚。”
“好的。”虽然是个大消息,但昨天江扬旁观了所有过程,对这件事也早有预料,此刻倒没太惊讶,只保持职业素养颔首道,“您什么时候需要?”
“今天中午之前,把初稿给我。”郁筠说。
将结婚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弄得和商务合作一样显得尤为不近人情。
但对郁筠本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需要介意的问题。他相信宋呈越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过是讨厌失控罢了。
他不愿意让这种失控的事情影响到自己,包括事业,包括情绪。
因此,要将脱轨的可能,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而且……他们的关系,真的有失控的可能吗?
多年未见,忽然重逢。如果这一切的事情,都不只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编造的戏剧,那又该当如何呢?
但是戏剧又怎么样呢?
在重逢那天之前,他们多年以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连社交软件好友都没有。如果存了别的心思,那才叫奇怪呢。
总不可能是宋呈越暗恋他吧。
郁筠自嘲了一下,而后收回纷杂的思绪。
他很快就切换到了工作状态,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事务。
周家那边似乎有点动作,据传闻,最近周岐似乎和宋二伯宋恒陈有接触,疑似要合作。
是退而求其次了吗?
郁筠想。
他已经有意无意地将他和周靖言取消婚约的事情透了出去,让他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本周靖言因为家世和那架势十足的冷锐派头,在圈子里不能算是风评完美,但也能算得上是上佳。
西装一穿,领带一打,拿着杯香槟,宽肩窄腰,配上锋利深邃的五官,就是传说中的梦中情A。
但现在……
现在,他这段时间的退婚闹事风波,已经让他从高冷总裁,变成了脑瘫追爱霸总。
挺好的。
至少让自己提前看清楚了周靖言智商不高的本质。
在郁筠拿到律师拟好的合同初稿时,已经快到饭点了。
律师也干过不少类似的工作,像他们这样的人,经常需要涉及到经济方面的问题,因此财产分割就显得尤为必要。
郁筠粗略地翻了翻,发现条款写得清楚明白,将自己和宋呈越的婚后财产分割得泾渭分明,像是两个即将除了一张红本本外毫无联系的陌生人。
很好。
律师清楚地明白了郁筠的意图,也让他省了不少心。
郁筠啪地一声合上了这几页纸。
这时,江扬走了进来。
“宋先生来了。”他公事公办地说道,“您看是……”
“让他进来。”郁筠将合同往桌上一搁,说。
于是江扬就将宋呈越带了进来。
宋呈越换了件衣服,虽然质感仍然是廉价的,但好歹是没了昨天那种浑身滴水的狼狈模样。
他的西装是黑色的,打着深蓝的领结,整个人看起来连棱角都是柔和的,嘴边挂着的、浅淡的笑容也让他充斥着毫无攻击性的和煦优雅。
郁筠的目光下移,看到了宋呈越手上提着的一个食盒。
食盒是软乎乎的米色,圆角打磨得很漂亮。叠了四层,带着和办公室里清淡熏香格格不入的食物香气,隔着老远传来。
“郁筠。”他微笑,脚步微微顿了顿,终究还是走上前来,将饭盒搁在了郁筠办公室内的小桌上,而后抬眼望着郁筠,说,“我来迟了吗?”
“没有。”郁筠摇了摇头,起身。
“那就在这个桌上吃吗?”宋呈越征询道,“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郁筠眸光淡淡地落在那颇为显得精巧居家的食盒上,随口说道。
虽然得到的回答简洁得有些冷淡,但宋呈越却是毫不在意似的将食盒拆开,露出了里面热腾腾的菜。
“刀拍黄瓜,麻婆豆腐,红烧鲫鱼,宫保鸡丁,还有番茄蛋汤。”他一样样地搁在桌上,“都是些比较家常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看起来倒是色香俱全。
郁筠瞅了眼宋呈越搁在桌子上的菜,想。
他在旁边发现了另一个透明小盒。盒子里装着三枚甜点。
“这是什么?”郁筠的指尖虚虚地碰了碰,问。
“啊,这是雪媚娘。”宋呈越腼腆地笑道,桃花眼眼尾弯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榴莲抹茶和草莓味都做了一枚,平时饿的话可以吃,但要放到冰箱里存着。”
郁筠当然知道雪媚娘是什么。
只是他曾经并没有兴趣提高厨艺,对此在一窍不通中,只能反应€€€€这做起来得很麻烦吧。
所以宋呈越平时就喜欢钻研这种东西?
郁筠不由得想。
像是察觉了郁筠的疑问,宋呈越解释道:“之前在国外,我一般都自己做饭吃。想吃甜品了,就去研究了一下。不需要烤箱,其实很简单的。”
虽然说着很简单,但郁筠看着他那亮亮的、真诚的双眸,却总觉得他想要讨一个表扬。
“…不错。”郁筠默了默,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宋呈越的期待,简单的夸了几一句。
他欲盖弥彰地开始吃起了饭,毫不意外地发现桌上这几道卖相良好的菜肴,味道尝起来也很好。
宋呈越眨了眨眼,也端起了碗。
“你喜欢吗?”他试探地问道,“味道你还喜欢吗,郁筠。”
郁筠“嗯”了一声。
宋呈越显而易见地变成了笑逐颜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