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澄:“不高兴的时候。”
黎星川:“现在也不高兴吗?”
夜风呼啸,车水马龙自城市那一头淌来。远处的湖泊像一块深蓝色的绸缎,被夜色熨平,安宁祥和地镶嵌在旧城区中心。
黎星川深呼吸。
高处的晚风清冽,沁人心脾。
季望澄的回答,雾一样逸散在风里:“……很高兴。”
“我一直想带闪闪来这里。”他的声音有点含混,“以前你看不到它们。现在可以了。”
€€€€他要把所有见过的好东西,全都分享给你。
一点也不私藏。
……
半小时后。
警察局。
黎星川和季望澄,一人一支笔。
写保证书。
浪漫的夜晚,在城市的最高处吹风……
但路过的人发现电视塔上坐着两个人,以为他们要自杀,打电话报警了。
警车开过来时候,黎星川还一无所觉地想“是哪里出事了?”。
季望澄先他一步注意到,也知道警车停在电视台门口,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来找他们的,满不在乎地以为警察来抓电视台里的罪犯。
直到身后的天台大门,被人打开。
进来的女警年纪轻轻,声音温柔,像是害怕吓到他们似的,好声好气地说:“两位小同学,大晚上的,坐在那里冷不冷呀?”
“是有什么烦恼吗?……”
两人面面相觑。
黎星川懵了。
季望澄隐约意识到自己闯祸,不敢吱声。
而此时,警察板着脸教育道:“以后不许擅自闯电视塔天台!爬那么高多危险?还是大学生呢!老师怎么教你们的!……”
黎星川羞耻至极,低头奋笔疾书。
他今天听了太多句抱歉,此时真心实意地还了一句:“……对不起,警察叔叔,以后不会了。”
唉,怎么会这样?
第85章
换做十年前,黎星川都想不到,他会以这样一种极其羞辱的方式进警局。
警察没为难他们,一人一张A4纸写保证书,也没要求写多少字;本来还打算联系家长,在黎星川的恳求之下作罢。
如果把事情捅到外婆和小姨那里去,这就是一辈子的污点了,往后余生,每次逢年过节亲戚聚会场合必会被翻出来嘲笑。
正当他偷偷庆幸的时候,黎梦娇恰好从阎华那里得知这一消息。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文字变得陌生,他们几乎认不出‘警察局’的意思。
“天灾”被警察抓了,这是什么地狱喜剧吗?
单白:“警察局是我想的那个警察局吗……”
李玄知:“是。”
单白瞳孔地震:“牛啊闪哥。”
阎华:“孟姣,你怎么说?我安排人去打点?”
黎梦娇一阵无语,沉思半秒,拍板决定:“……不用。让他们长长记性。”
于是,没有人来接他们,两人乖乖的在民警眼皮子底下磨洋工。
警察的意思其实是走个过场,写两行字签个名,认识到错误就行。
但黎星川初高中的时候常常和这玩意打交道,有时候是迟到,有时是因为课间操时间偷偷溜去打篮球,500字的习惯刻在他的DNA里。
两三年的作文班白上了,高考一结束,回到解放前。
黎星川绞尽脑汁地想一些有道理的废话,在白纸上做文字填色游戏,写高数A的大题都没那么费劲。
他受折磨,季望澄自然也不会提前离开,陪他一起造字。
没过多久,盯着他们的民警接到其他任务,离开了办公室。
黎星川用笔帽戳季望澄的胳膊。
“你怎么回事。”他小声抱怨,“你不是‘天灾’吗?应该可以耳听八方吧?为什么没有发现警察?”
季望澄老实交代,坦坦荡荡的八个字:“我发现了,我不知道。”
黎星川:“……”
也是。
季望澄的常识体系媲美小学生,“热心市民拨打110拯救疑似失足少年”算是相当高级的知识点了,他把握不住。
“行吧。”黎星川转过头,偷看他的检讨纸面,“让我看看你写得怎么样了……”
季望澄写了整整一面。
快写完了,就差最后两行。
他在等黎星川,最后一行每个字都写得很慢,笔锋抑扬顿挫,如同雕花。
黎星川:“?”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呕心沥血爬出来的五行大字,忽然沉默震耳欲聋。
黎星川的字有种异域他乡的美感,乍一看像俄文,用大白话来形容就是狗看了都摇头,和季望澄工整如印刷体的墨水字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丝毫不觉得羞耻,大大咧咧地开抄,很快也涂满了一张,交卷出门。
警局边上有地铁,坐四站路就能到家附近地铁站。
今晚的列车有些不同寻常。
过了晚高峰,也不是客流量很大的站点,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位女士,忽然吵了起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我说了我是不小心的!”
“你这人态度怎么这么差啊!”
“我怎么态度差了,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
“你这也是道歉的态度吗?!”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嗓门越来越大,周围的乘客纷纷侧目。
左侧的年轻男生试图劝架,被她们同时指着鼻子骂“男的滚一边去!关你什么事!”,男生被说得脸涨红;右边的大爷也看不下去,出言相劝,她们也毫不客气。
八卦是人的天性,黎星川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这两位女士衣着得体、妆容精致,背的包质感也很好,一看就是在附近CBD上班的高级白领,她们会因为“踩到鞋子”这么小的事在公众场合大吵大闹,让人很是意外。
黎星川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俩人加班加得太暴躁了,所以一点就炸,资本家真是害人啊。
仅仅几分钟的功夫,一场骂战由两个女人扩展到了五六个乘客,乘务员从别的车厢赶过来调解。
季望澄一言不发,沉默地审视这场闹剧。
“滴€€€€滴€€€€”
列车到站,车门打开。
季望澄忽然起身。
“闪闪,我们走了。”他说。
黎星川还在看戏呢,闻言恋恋不舍地起来,跟着对方离开。
等到快上楼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不对,我们下错站了,还有一站路呢。”
“不是。”季望澄说,“我再待下去,他们会打起来,到时候会很麻烦。”
黎星川懵了:“……啊?”
季望澄告诉他,他的磁场能使人无知无觉间变暴躁。
黎星川:“可是班级同学没事啊?”
季望澄:“那两个人的能力,减轻影响。”
他没报大名,但黎星川奇异地理解了:“李玄知和单白吗?”
季望澄:“嗯。”
“……也不对啊。”黎星川琢磨,“我们之前一起坐地铁、坐高铁,都没有这种情况。……今天是意外吧?”
“不是。”季望澄说
他犹豫片刻,十分委婉地说出了真实原因:“之前……可以中和。”
联想到这两天组织成员和他的对话,黎星川很快反应过来。
他目前由于认知被打破失去能力,“中和”效果也自然消失了。
“原来我真有这么强吗?”他自言自语。
难怪出动了这么多人,如此郑重地对待。
黎星川还没想好要不要加入组织,那些人似乎非常期待,坚信他能有一些非凡的成就。
对于要不要加入这一决定,他自身是相当犹豫的,他不认为自己哪里特别,过高的赞誉带来同样高度的压力,他没有把握,不想让人失望,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