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时,他抽空回了趟清溪村,没想到牛家居然已经造出了第一批实验性质的稻草纸。
牛家婶子把一刀泛黄的稻草纸放在秋羲面前,他们家三人都屏主呼吸坐在秋羲对面,仿佛等候发落的犯人一样紧张。
“羲哥儿,到底成没成你给个话。”最后还是牛大壮最先坚持不住,这才开口问道。
秋羲摩挲着手中的纸张,比他常用的粗糙些,纸张泛黄不说,上面还有驳杂的黑色斑点,但总算是真的能做出来,已经比他预想的最差结果要好上太多。
“三位做成功了。”秋羲终于放下手中的稻草纸,朝牛家三人笑道。
“羲哥儿,真的成了!”牛大壮惊喜地朝秋羲确认道。
秋羲点点头,这下牛家三人纷纷激动地语无伦次。
牛家婶子甚至双手合,不停念叨:“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终于算是做出来了,这下好了!”
“不过大家也别高兴得太早,”秋羲等牛家三人情绪平复些才说道,“书生们平日用的纸张还要细腻白皙一些,我们的稻草纸目前看来卖相还不够好。”
听到秋羲这话,牛家三人眉头紧皱。
“那咋办?”牛大壮问道。
纸张太黄是稻草里原本的色素残留太多,只要对材料进行漂白就能解决。不过秋羲现在也找不到漂白剂,自己制又太麻烦,所以只能在浆灰和漂洗这两步上再多下些功夫。
至于做出来的稻草纸太粗糙,那是因为稻草的纤维素还太长,调整一下沤料的时间,等把沤好的料切碎再打浆应该就能改善。
秋羲花了些时间调整制作流程,又把修改后的重新交给牛家三人。
“我看这法子有用,”牛家婶子是这回造纸的主力,花了最多的时间在这些纸上,“那些稻草泡进石灰里后,时间越久确实看着颜色越浅,沤过的稻草也比没沤过的柔软很多。”
“如此,就麻烦叔和婶子还有大壮哥再试一次,”秋羲思忖片刻,道,“这次若能做出白皙且光整的纸张,那这事就有门路了。”
到时候就能直接建造纸作坊进行生产,不过生产纸张会有水污染,他们要建作坊肯定选在清溪边,万一影响到村民们的生活就不好了,得想个办法处理污水。
在牛家吃过晚饭后,秋羲到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了会儿,他拎起谁在床边猫窝中的系统。
“系统,你这商城里有活性炭和双氧水吗?”秋羲朝睡眼惺忪的橘猫问道。
系统先是一愣,随后瞪大猫眼道:“怎么会有?大齐没有这种东西!”
“怎么不可以有?”秋羲拎着系统的后颈皮晃了晃,理所当然地道,“水分子和过氧化氢分子不就是一个氧原子的差别,反正都是水,大哥和二哥又何必分那么清呢?”
“不行不行,上面不会审核通过的,”系统疯狂摇头,“活性炭还有可能申请到,双氧水是真没办法。”
“成交!”一听活性炭可以,秋羲立刻不纠结更难制作的双氧水了,连忙和系统的猫爪击了一个掌,“赶快上架活性炭,后面建造纸作坊我好做过滤装置,免得污水直接排进河里污染环境。”
系统一愣,它只说有可能申请到,没说一定能申请到啊。
“好系统,你最优秀了,”秋羲毫无负担地对系统进行鼓励式教育,“有你出马,一定可以申请到活性炭。”
系统听完精神一震,对,它就是最优秀的系统,区区活性炭而已,作为最优秀的系统怎么能不给宿主申请下来!
见系统离开去打报告,秋羲把小橘猫轻轻放回猫窝。
不一会儿,系统便兴高采烈地抬起猫头道:“宿主,通过了!”
秋羲点开商城一看,哪里有活性炭的影子:“在哪儿呢,我怎么没找着?”
“在三级商城里,现在还不能兑换。”
系统有些心虚,它申请的时候是放的二级商城,但上面说活性炭在这里是稀罕东西,不能放在二级商城,它争取了很久,最后上面给放在了三级商城,要是宿主因为这个觉得它不够优秀怎么办。
秋羲眉头微挑,他最近把时间都花在院试上,倒是没有刷课给系统升级,现在账号上还只有六千八百积分,离升三级需要的一万二还差五千二。
不过问题不大,院试这边他已经准备妥了,从现在一直到六月院试开始他都有时间,一边准备后续考试的内容一边刷课给系统升级也忙得过来。而且临时要用的话他自己也能做得出来,只是花些时间而已。
秋羲本就只有两天休假,第二天一大早便要和牛大壮一起去县城,结果好巧不巧两人又在路上撞见了张春花。
也不知道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这张春花故意在村口等着,秋羲反正是当做没看见直接往前走。
“哟,这不是被我家赶出去的野种吗,”张春花剥花生米吃,一边将花生壳扔向秋羲的方向,“我家大郎这回县试榜上有名,等他考上秀才,你这万年童生还有脸自称读书人?你那死鬼爹娘把你当个宝,啧啧啧,考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童生。”说完,张春花还不忘啐一口。
秋羲本不想和张春花多说一句话,但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自说自话。
他脚下不停,只跟牛大壮大声道:“大壮哥,你听说了没,咱清溪村有个叫秋大郎的县试第一场就落榜了。”
牛大壮立刻明白秋羲的意思,嚷嚷着大嗓门吼道:“原来秋大郎县试落榜了,他怎么前段时间回来还说考中了!”
张春花一听立刻气得咬牙切齿:“你胡说!我家大郎没落榜,他考中了!你就是嫉妒他,故意编排他!”
村里今天有不少要去县城赶早集买东西的村民,路过村口时便都听到什么落榜不落榜的。
不到一天时间,秋大郎县试落榜还骗人说考过了的事便传遍整个清溪村。
第32章
这日,牛家婶子一大早收拾好家中就出门去,这两月来牛二叔和牛大壮白日要出去做工,所以造纸的事大多是她在照看,今日她便是去溪边查看昨晚泡下的稻草。
谁知道牛家婶子刚端着脏衣物来到溪边,就听见几个婶子一边拍打衣物一边闲聊。
“诶,你们听说了吗,那秋大郎县试落榜了!”
“啊?前几日张春花不是还说过了吗?”
“这哪儿知道啊,我是今早在家中用早饭时,听到张春花在骂秋童生时嚷嚷出来的。”
“怎么个说法?”
“人家秋童生早上要回县城,她一大早就拦在路上跟人秋童生显摆她家秋大郎县试过了,还咒人家秋童生考不上秀才。”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秋童生一听不对,当场就把秋大郎县试第一场落榜的事给说出来了。你们是没看见,当时张春花那个脸色哦,要不是有牛家大壮在旁边,张春花差点没上去撕了秋童生,可人家秋童生哪里搭理她,看也不看直接走了。”
牛家婶子放好脏衣物去泡稻草的那一段转了一圈回来,听那几位婶子还在聊秋大郎县试的事。
她在溪边顺势蹲下,拿出一件脏衣服泡水后开始揉搓敲打,一边问道:“这秋大郎县试第一场没过?”
“可不是,我亲耳听秋童生说的。”最先聊起这个话题的婶子立刻接茬道。
“我听羲哥儿说县试可要连考五场呢,他居然第一场都没过?”牛家婶子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惊讶道,“以前不是听张春花说她大儿子准能考上秀才么?”
“肯定是吹牛呗,”那个婶子又道,“不吹牛能攀上王家的亲事?”
“王家那边不是吹了么,早两月前的事了,”另一名婶子插话道,“要我说就是他家活该,早些年仗着是秋家大房又有秋老太撑腰就欺负秋秀才,秋秀才走了就欺负秋童生,真是活该。”
“可这王家退亲,就不怕毁了自家姑娘的清白吗,以后谁敢给他家姑娘说亲?”有一位婶子担忧道。
“怕不是王家听说秋大郎逛窑子的事了,人家这是在拉自家姑娘脱离苦海,”牛家婶子又道,“谁家不心疼自己姑娘啊,我要是有姑娘,也绝不让自家姑娘嫁给一个逛窑子的。”
这事还是牛大壮亲眼撞见的,那回是城南有人点了醉鲜楼的吃食,牛大壮给人送食盒过去,恰巧远远瞧见秋大郎从窑子里出来,这才知道这厮拿了银钱就是去干那档子事。
加之秋羲当时正病着,秋大郎上私塾的钱便是张春花趁秋羲生病卧床时去他家强拿走的,那可是秋羲读书要用的钱,当真是可恶。
“呵!这秋大郎还逛窑子?!”几位婶子大惊,这八卦她们可还没听说过呢。
牛家婶子见这几位婶子已经自顾自八卦起来,便不在说话只管埋头洗衣服,多了这一出,想来秋大一家短时间内自顾不暇不敢再去找羲哥儿麻烦。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秋羲这才刚回县学,第二天大中午的就被张春花和秋老太找上门。
秋老太气势汹汹地往县学大门口一站,指着门房喊道:“快叫秋羲出来,我是他祖母!”
县学里的教谕可是举人,一般人还真不敢来县学门口猖狂,可秋老太仗着孝字当头来找秋羲麻烦,倒是敢对着一个门房耀武扬威。
秋羲听到这事时正和徐弓三人在膳房用饭,他思忖片刻,对三人道:“我去去就回。”
“秋弟稍等,”徐弓虚虚拦住他,道,“我们几个陪你一起去看看。”
高潜和孔正也纷纷点头。
他们几个都是知道秋羲家是什么情况的,还真怕秋羲一个人出去会被对面吃得骨头都不剩。毕竟一个孝字压下来,连皇帝都得顺着太后的意来。
秋老太见秋羲一出现在县学门口,立刻便要上前抓扯他,结果一看见秋羲身后身形健壮的孔正立刻熄火,又见徐弓一身锦衣着实有钱,这下连动都不敢动。
张春花看秋老太不抵事,叉着腰便朝秋羲破口骂道:“好你个蛇蝎心肠的野种竟敢背地里污我大郎的名声,你就是想让他没学上,想让他不能再参加科举!”
秋羲一挑眉,听张春花话里的意思,感情这秋大郎被私塾开除了?
“他上不上学与我何干,难道你还想偷我爹娘的遗物卖钱给他花?”秋羲冷笑一声道。
张春花一听便心虚道:“什么偷你娘的遗物,那是你娘给我的!”
秋羲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负手道:“我又没说是什么,你若没偷,怎会知道?”
张春花和秋老太在县学外闹这么大阵仗,路过不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有人认出这两人后,指指点点道:“呵,这不是城南私塾秋大郎家的人吗,今早上她俩去私塾找秋大郎,结果私塾里没人,最后是从窑子里把人拎出来的,好一通大闹。”
“然后呢?”有人问道。
“然后啊,秋大郎就被私塾的先生给赶出去了,说他败坏私塾风气有辱斯文,往后私塾再不收他!”
“当真是恶有恶报!”旁边的人大呼解气。
“去去去!胡说什么!”张春花听到后立刻挥臂要将围观的人赶走,“我家大郎是被这个野种污蔑的,他才不会去逛窑子!”
围观的人才不怕她:“还想狡辩,我可是亲眼见到你在窑子外扭打秋大郎的,况且整个清阳县谁不知道你家想谋害秋童生霸占他家财产,你还倒打一耙!”
“就是!醉鲜楼的说书先生都说过好几回了,你家想趁秋童生病重将他丢到山里自生自灭,好霸占他家房子!”
张春花没想到县城里居然有这么多人帮秋羲说话,而且她家还没把秋羲扔出去呢,他们怎么能污蔑人!
秋羲冷眼看着张春花和秋老太,原来是这两人把秋大郎逛窑子的事闹到私塾,这才让秋大郎被开除了,现在反倒跑到他这里来找茬,想必事情不止如此。
秋大郎当初能进到私塾全靠原主他爹帮忙,原主他爹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负责给孩童启蒙,当初在私塾里人缘还不错。想必私塾的先生们也听过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这才抓住把柄将秋大郎开除出去。
见自己一家因为秋羲被众人唾弃,秋老太懵了片刻后立即坐到地上拍腿嚎啕:“天杀的不肖子孙啊!我秋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克死你爹不说还要害得你大哥没学上!”
张春花见状立刻打配合,哭天抹地道:“好你个婊子生的野种,克死我小叔子现在还想气死我婆婆,如此不孝竟还能在县学读书!”
围观的人还没见过这种阵仗,纷纷傻眼,说到底秋童生到底是晚辈,家中长辈要想苛待他,那他也没办法。
秋羲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正要开口便被徐弓前抢先一步。
只见这位醉鲜楼的少东家横眉怒目道:“两位与秋弟何干?既然已经写过断亲书,你家便与秋弟再无瓜葛,又做的哪门子长辈架子?”
众人这才想起来,对啊,说书先生早就说过,秋童生和秋家断亲了!
“就是,你们两家只见早就断亲了,在这儿冒充哪门子长辈?”
“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秋老太反应过来,连忙朝秋羲嚎道,“你是我秋家子孙,快去还你大哥清白,让先生重新收他做学生!”
她家现在可只剩这个宝贝大孙子是读书人了,她往后能不能做官家老太太全靠大孙子,她的大孙子怎么能没书读呢!
“高才还说秋弟是野种呢,现在就成你秋家子孙了,当真是可笑至极。”平时看着文弱得很的高潜愤愤不平道。
“呵,”方才起便一直不说话的孔正冷笑一声,朝张春花和秋老太亮了亮砂锅大的拳头,“你二人若还要在这儿无理取闹,休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