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有大半个时辰,最后悠悠地来到杏阳城郊的一处庄园外。
秋羲撩开马车的侧窗帘,抬眼就见到一座占地面积比清阳县学还大几倍的庄园,顿时傻眼。
“沈兄家不是开商号的吗,怎么……”
难道大齐的商人都这么能赚?
秋羲一边想着一边看向身后的柳郁,只差把疑惑写在脸上。
说起来柳郁名下也有门生意,开遍大齐各大府城的珍宝斋就在柳郁手上,而且看珍宝斋的经营路线,走的还是大齐奢侈品的高端路子,说是日进斗金肯定也不夸张。
柳郁见秋羲头来询问的视线,侧首低声朝他解释道:“沈家是杏阳首富,也是整个渝州府的巨贾,与珍宝斋有生意往来。”
秋羲微微挑眉,难怪柳郁会同意到沈兄家做客,感情是来考察生意合作伙伴来的。
小厮驾着马车进了庄园,马车停稳后,小厮取来脚凳放好。
秋羲一下马车便被庄园里的布置闪到了眼,沈家庄园从外看去除了占地面积大以外平平无奇,进到里面确实别有洞天。
整个庄园是园林式建筑,假山池水样样不少,四处还点缀着各种精心打理的名贵花卉,让秋羲一眼就愣住的是各处亭台屋檐下的玉砌雕栏。
光是这些玉石就得花多少银子啊,放到现代这都能养活一票科研团队了。
三人到沈家庄园时已经是晌午,沈锦之叫人准备好酒菜便将秋羲和柳郁二人带到庄园里的湖心亭,亭中的石桌上已经摆放着各色菜肴,湖面上铺满了碧绿的荷叶,又有或白或粉的荷花点缀其间。
沈锦之早就听说柳郁素来喜静,便没让家中其他人过来。
“在下敬踏月公子和秋公子一杯,今日多谢两位出手相助。”沈锦之说着便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那金家宝是杏阳知县的四子,一贯嚣张跋扈欺男霸女,如果没有两位帮忙,今日我只怕是……”
沈锦之说着又愤愤地喝下一杯酒,眉头紧锁,朝秋羲和柳郁道:“今日是我连累了两位,只怕那金家宝稍后会找两位麻烦。”
秋羲笑问道:“沈兄说那金家宝是杏阳知县的儿子,他出来欺男霸女,知县难道不管他,难道没有受害的百姓去衙门讨说法?”
“金家宝是知县的老来子,受宠得很,那知县是两年前调来杏阳的,”沈锦之说着便摇摇头,“唉,不提也罢。”
秋羲秒懂,看来杏阳虽繁华,但此处百姓却有冤难申徒被鱼肉。
酒过三巡,沈锦之朝秋羲和柳郁恳切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两位回京途中不宜生事端,这两日还是尽快离开杏阳为好,迟了恐怕那金家宝动阴毒心思。”
“沈兄不用担心我二人,”秋羲摆摆手道,“我们明日就走,倒是沈兄,那姓金的不会来找你麻烦吗?”
沈锦之惨笑道:“那知县调任来杏阳后每年都要逼迫此处的商户给他上交一大笔孝敬,沈家占其中一半,所以金家宝也只敢在外对我动手动脚,却不会真欺上门来。否则我就与他鱼死网破,将这两年的账簿递到府衙甚至京城。”
用过饭后,秋羲和柳郁在沈家庄园逗留至下午,等到日头偏西,接到消息的柳尘驾着马车来接,他二人才离开沈家庄园。
马车上,秋羲把玩着柳郁外袍袖摆的一角,问道:“含章,你说中午的时候沈兄为何将杏阳知县贪污受贿一事告诉我们这两个外人?”
毕竟沈家算是实质上的行贿方,尽管是被逼迫,但上面如果较起真来,肯定是会受影响的,而且风险还不小。
柳郁淡淡笑,只道:“杏阳知县娶的曹氏女。”
“原来如此!”秋羲恍然大悟,“所以沈兄这是投桃报李,想给你,或者说给皇后娘娘和皇上这边递曹家的把柄,如果事成,沈家包括杏阳的其他商户和百姓也可摆脱现在的局面。”
“嗯。”柳郁略带赞赏地点点头。
“那如果将杏阳这边的证据呈给皇上,能扳倒曹家么?”秋羲问道。
柳郁摇摇头,道:“时机未到,陛下目前还不会动曹家。”
秋羲无奈地耸耸肩,朝堂争斗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要详细周密的计划,到底不是他想想就能改变的。
两人回客栈后,柳郁叫来柳尘,吩咐道:“回京后派人去查江湖门派中是否有叫唐门的,重点查其中有没有的蛊毒门门主也这号人。”
“是,公子!”柳尘立刻应下。
他家公子之前才让他查有没有江湖中人要对秋公子不利,现在又提到这个唐门的蛊毒门门主,肯定是他家公子发现要谋害秋公子的便是这个蛊毒门门主。
蛊毒门什么,一听就擅长用毒,柳尘立刻便下令让所有护卫甚至于娘子都提高警惕。
第二日一早车队便重新出发,谁知还没出城门便被城门处的守卫拦下。
“上面有令,近日有江湖中人在杏阳城中作乱,特别是擅长下毒的蛊毒门,”守卫指着秋羲和柳郁乘坐的马车,不耐烦地道,“都把门帘打开,老实接受检查,若敢藏匿匪人,通通带走!”
柳尘不说话,只是亮出手里的文书,原本颐指气使的守卫立刻哆嗦着朝马车的方向道:“国、国……”
不等他说完,柳尘立刻打断道:“可以通行了?”
车队顺利出城后,秋羲坐在马车里拍着腿哈哈大笑:“这金家宝太蠢了吧,他居然还真信有什么唐门蛊毒门哈哈哈哈哈!”
柳郁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干咳一声后悄悄将视线移向一边,假装自己昨晚什么都没和柳尘吩咐过。
第51章
长春宫,宫女服侍曹贵妃画上精致的妆容梳着雍容华贵的发髻。
曹贵妃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十分满意,问道:“皇上现下在何处?”
“回娘娘,皇上下朝后去了承乾宫。”伺候在一旁的太监恭敬地回答道。
“承乾宫,又是承乾宫,柳子君到底有什么好的!”
曹贵妃满脸怨毒,挥手便掀翻梳妆台上的妆奁,各式胭脂收拾哗啦啦掉了一地,吓得宫女太监纷纷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柳子君可是皇后的名讳,就算给这些宫女太监天大的胆也不敢在这时候吭声。
这时,一名太监焦急地入内,跪在地上禀报道:“娘娘,大皇子被皇上禁足了!”
“什么?!”曹贵妃惊怒交加,“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禁足大皇子!”
跪在地上的太监没敢说话。
曹贵妃不耐烦地挥袖:“都下去。”
其他宫女太监应声退下,只留前来报信的太监一人在殿内。
“说吧,”曹贵妃压住怒气道,“我倒要看看什么事能让皇上大动干戈。”
曹贵妃刚说完就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她派人刺杀那个孽种的事暴露了吧?
“回娘娘,”太监急忙道,“是昨日皇后收到柳国舅的来信后病了一场,今早皇上下朝后去承乾宫看望皇后,没一会儿就传出禁足大皇子的旨意。”
“皇后皇后,又是皇后!”曹贵妃将手边的东西狠狠掷在地上,几乎咬碎一口牙,“柳子君这是想铲除大皇子给她手底下的病秧子让位!”
“娘娘息怒,”太监连忙劝道,“现下还是大皇子的事要紧。”
曹贵妃这才压住怒火,问道:“皇上可说为何禁足?”
“皇上只道大皇子目无尊长,责令闭门思过。”太监将脑袋丝丝的埋在地上,半点不敢抬头。
曹贵妃细眉紧皱:“目无尊长?”
“安排的人传出消息说柳国舅似乎在信中提到他遇刺的事,”太监继续道,“娘娘之前让奴婢去查另一拨刺杀秋羲的人,最后线索隐隐指向曹府。”太监适时闭嘴,再多的话他不敢说。
“什么?!大皇子派人去……”曹贵妃止住话头,“这节骨眼上他怎么会干这种糊涂事!”
曹贵妃思忖片刻,最后道:“刘€€,你去大皇子府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唆使他。”
“是,娘娘。”刘€€领命退下。
“来人,摆驾承乾宫,”曹贵妃道,“皇后病了,本宫去探望一番。”
越往京城的方向路途越顺,七月初十这日,车队顺利抵达京郊。
“公子,秋公子,前面就是京城了。”柳尘在马车外出声提醒道。
“终于到了!”
秋羲闻言打开马车的侧窗窗帘,朝外一看,果然瞧见前方不远的高大城墙,还有来往百姓和车辆排着长队等待城门卫检查后进出城。
“含章,一会儿进城后可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再回府?”秋羲朝柳郁问道。
上回系统给的体验版妙手回春丹总共只有九枚,秋羲留了一枚想研究药丸成分,柳郁手上就只有八枚,这几日在路上他并没有每日服用药丸,秋羲便担心他身体受不住。
柳郁摇摇头:“无碍,直接回府便可。”
说完柳郁便取出一枚药丸服下,原本因为旧疾复发又路途劳顿变得苍白的纯色渐渐红润些许。
秋羲见状终于松出一口,还是要搞到妙手回春丹才能一劳永逸,否则柳郁终是不能摆脱病痛。
柳府在皇城内,车队低调地过检进城后要穿过外城进入内城才能抵达坐落在皇城的府邸。
进城后秋羲坐在马车内听着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商贩叫卖声,这才有了已经到达京城的实感。
“这边的口音和清州府那边区别好大。”听着马车外传来喧闹的人声,秋羲不禁感慨道。
“京城这边多为北音,还有四处往来的行商旅客,外城又多胡商和番人,口音杂糅,清州府地处南方,来往人士多为南音。”柳郁宽慰道,“月白聪慧,住上些时日想必便能适应。”
“国子监的博士讲学可是用官话?”
两地方言不通没什么,秋羲怕的是国子监有博士也用方言讲经,那他就真成来听天书的了,毕竟就算是现代也有可能遇上老教授不会普通话所以用方言上课的情况。
柳郁轻笑一声:“吴博士是沣州府人士,乡音纯正,主讲《春秋》。若是吴博士讲学,我为月白摘录一份授课内容即可。”
沣州府秋羲知道,是大齐的沿海州府,比清州府还要往南的地方,那边的方言和官话差别之大,可以说跟外语没什么区别。
“含章这是要为我开小灶?”秋羲调笑道。
柳郁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干咳一声,只道:“月白有难处,我理当相助。”
秋羲身子一歪,额头抵在柳郁的肩膀上笑起来:“含章,你真可爱。”
这下倒好,柳郁的耳尖直接红透了,索性秋羲正埋着头不会被他发现。
秋羲见把柳郁逗得不说话了,这才撩开窗帘打量京城街道上的景色。
只见到街道两旁除了商铺还挤挤挨挨摆着各种摊位,其中一个摊位上围了好些人,秋羲定睛一看摊主竟是个算命的,他又朝另一处人多的摊位看去,结果还是个算命的。
秋羲一连又换了好几个摊位,最后发现竟全是算命的。
“京城怎么这么多算命先生?”秋羲好奇地问道。
清州府和清阳县虽然也有算命先生,但都只是偶尔能在街道上看见一两个,哪里有这种仿佛整条街都被算命先生攻占的阵仗。
“上有所好,下必甚至,”柳郁微微叹气,道,“此街是正阳门外大街,因着京城的算命先生几乎都汇集在这条街,又得名神仙街。”
“神仙街?”
秋羲一听就笑了,一条街能集齐这么多算命先生也是不容易,倒也能得个神仙街的戏称。
刚说完他就见前面围了许多人的地方爆发出阵阵喝彩声,秋羲定睛一看,是个方士打扮的人正在表演做法。
“含章,那名方士做的什么法?”秋羲指着人群里的方士朝柳郁问道。
柳郁顺着秋羲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人群中的方士手里拿着两只空碗在大模大样地比划,解释道:“并非什么法术,只是个彩戏。”
“彩戏,是变戏法的吗?”秋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