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只属于孙悟空,其他道人传信都要靠两条腿。
顺便一提,左居正口中的庐山太虚观是灵宝派的大本营。
高长松也只能道:“那就拜托左道长了。”
左居正严肃点头。
那现在,他们的问题就只有一件了……
……
虽说白仙被灰老鼠打了个满地找牙,还差点被夺走信仰,此刻面对被五花大绑的灰老鼠,他却毫无畏惧之色,反而拖着软绵绵的小奶音道:“你很害怕吗?”
灰老鼠脸上那是大写的惊恐,又因问的是白刺猬,梗着脖子都不能承认:“谁怕了,我怎么会怕?!”
他话音刚落,这洞穴中石柱上的水滴从头顶滴落,啪嗒一声,激得灰老鼠身上毛立起,根根分明,若不是捆仙绳锁着,他差点都要跳起来,白仙看他的尾巴,直挺挺地立着,像一条笔直的墨绳。像他这样的好妖怪,自然对揭穿人没什么兴趣,于是他只以宽容的眼神看向灰老鼠,仿佛在说:是的,你没怕,你真的没怕。
这宽和的眼神落在白老鼠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他还没说话呢,又听见白仙慢吞吞道:“其实我觉得,他们不会对你怎样,没有害人命的妖怪只要改过自新就可以了,族老都这么说的。”
这灰老鼠是野路子出生,他不过是凑巧吞噬了一枚灵果,勉强开了神智,之后几年躲在道观里吃灯油,那道观的主人许是发现了他,却不曾说破,一如既往地讲经,如此日复一日,他才勉强化作人形,又学了些糊弄人的幻术门道。
过往几年,他都戏法大师似的走南闯北表演,挣的钱也不过抵温饱,明明是个妖怪,活得却像是人族中的小商贩,也就是最近几年,他才干起坑蒙拐骗的勾当。
这还没来及的害人呢。
听白仙这话,灰老鼠顿觉眼前的刺猬是个有传承的,连忙问道:“对犯了错的妖物,那些道长都是怎样处置的,可有个章程?”
白仙悠悠地叹了口气道:“那可太多了。”他语气有些小忧郁道,“当坐骑与僮仆还是好的,听说他们还有炼心的阵法。”
灰老鼠瞪大小眼睛:“那是什么?”
白仙:“就是那个啊,将你关在阵法中抽出一缕神魂,投入三千小世界,你可能化成一只小虫子,可能化成人,可能成为鬼,轮回十世体验人生百态,在这十世中若能炼化神魂直至纯净,便能被放出来,若不能则落得个魂飞魄散。”
若左居正在这一定会大惊,这不是如来考验金蝉子的方式吗?什么时候成他们考验小妖的方法了,没有,不可能,不存在的。
白仙也不是故意骗灰老鼠,他不过是将族内道听途说来的故事剪切粘贴在一块罢了。
灰老鼠此刻已变成世界名画的模样,就差吐出一抹魂魄了。
这是什么折磨妖的手段啊!不如给我个痛快!
当左居正跟高长松回来时,便看见此灰老鼠泪眼汪汪地看向左居正道:“道长,请务必让我当你身边的一小僮仆,正身养性。”
千万不要让我去历练十世啊!
这提议恰好和了左居正的想法,他本就想把大老鼠带在身边,正一正他顽劣的习性,对方主动提出,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当即点头说好。
至此,事情终告一段落。
……
左居正要向东行走,不再路过于家村,行之前递给高长松一卷手抄经书,说是基础的修行方法,让他好生学习。
高长松虽有些怀疑自己的悟性,却也很是感谢他的这一番心意,最后左居正说他已知高长松在乌斯藏这活动,若师傅那有了说法,他会来找他。
左小道士一脸正经道:“我与高郎君很有缘份,有缘定会再相见,就此一别,望君珍重。”这才骑着收作坐骑的灰老鼠离开了。
高长松看着他骑老鼠的背影,饶是心中有万般思绪也表现不出,只能跟对方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老鼠作坐骑,真的没问题吗?
送走左居正后他又回了趟于家村,这回木匠可来了,对方看他太平车的图纸,还挺有些震惊的,他实诚地说自己不曾打过这类大车,可郎君既然送来了图纸,试上一试也无妨,只跟对方说交货日期恐怕不近,要到大半月后。
高长松自然是满口答应。
回程途中所见终于成了正经白大仙,也不知怎的,这灰老鼠鸠占鹊巢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心理阴影,他只仰着肚皮坐在垫子上,堵嘴啃面饼。
看见高长松后他眼前一亮,用奶呼呼的小声音道:“你供的香真好吃啊。”
又奶呼呼道:“还有香可以吃吗?”
高长松:“……”
牙白,上次没有仔细听,他声音也太可爱一点了吧!
再配上白白的肚皮与粉嫩的jiojio。
他终于顺从本心道:“如果我供奉那香,能……”
能?
白仙竖起耳朵。
高长松退败了,他坦诚道:“能摸一摸你的肚皮吗?”
其实按照自然界的习性来看,动物是不可能对非讨好对象的人露出自己肚皮的,那就是把致命处暴露在他人的面前啊!
可他却听见白仙软绵绵地说:“肚皮?可以啊。”
他甚至还很天真地说:“我把肚子洗得很干净哦。”
高长松:“!”
这要再不吸就不是人了啊!
第17章
左居正留给高长松的手抄本无封皮,他见左居正以歪歪扭扭的楷体写下“入门修行”四个大字,猜那是左居正自己命名的。
通翻书本,只见他楷书的间架结构从一开始的松散,变得紧实,字体也越来越流丽,由此可见,此书或许是左居正的学习笔记。
高长松:!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首页自然是对灵宝派的介绍,从那一笔一划书写中可看出,左小道长对本派的教义是很信服的,他学习时带虔诚之心。
他说正一教注重修己身,灵宝派更重渡他人,左小道长对这点颇为骄傲,总觉得他们更高贵些。
高长松不置可否,其实他觉得修己身也很好,毕竟他不是那么博爱的人嘛,此外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渡他人的权力,可若说将其解读为浅薄的“帮助他人”,他还是很愿意的。
再往下翻,修行的第一步是了解自身,这一页真惊到高长松了,他竟然看见了人体图。
道教的人体图自然不是现代的肌肉脏器图,也不是中医中常见的筋脉图,他只看见了一头顶莲花的盘坐的人体,人的脸是看不见的,身体也只有隐隐的轮廓,自头顶向下分别写百会穴、气海、等等……
这些乃是道教常见穴位
比穴位更加重要的是丹田,灵宝派修的是黄庭,左居正便摘抄了《黄庭外景经》中的一段话。
《黄庭外景经€€上部经》有言:“呼吸庐间入丹田。”
本页之后跟着佶屈聱牙的文言文,他解读了半天,意为“凝神静气,吸收天地精华,按照各穴位循环的方式将气在身体中环绕一圈,借自然的灵气锤炼肉体,最后将这灵力保存在丹田处,而道教的丹田一共有三个,他还要把不同的气运送进不同丹田”。
这行字看得高长松满头问号,吸收天地精华?怎么吸收?凝神静气就能吸收了吗?他真能感受到丹田吗?完全搞不懂!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修道的人这么少了,假设说“吸收天地精华”这条需要悟性,那这点悟性便把99.9%的人挡在道门外。
豆大的火苗照亮这一小方图纸,那火光也穿透白纸糊的窗户,被外人所见,起夜的高香兰路过高长松所住的东厢房主屋,揉了揉眼睛,只道:“大兄还未睡?”
不错,直到夜深人静时,高长松才抽出空来研究左居正的修行手册。
高香兰不赞同之声钻入他耳中,只听见:“明日一早大兄还得起床劳作,若能让我分担一二,此时不睡也就罢了,还请大兄更保重身体。”
高长松:“……”
怎么办,小妹妹越来越有威严了,此刻他竟然有种熬夜被抓包的心虚感。
于是连忙熄灭灯火道:“就睡了、就睡了!”
高香兰见灯火熄灭,这才施施然离开。
高长松盘腿坐在寝床上,想虽不明白实操如何,可自己好歹装载了“慧眼”,悟性该比其他人强上些吧?
最糟不过今夜没睡好,精神萎靡罢了,试试吧。
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排除心中一切杂念,达成“放空”状态,那双慧眼不知怎的也开了。眼下只余一室寂静,月光洒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忽的,他看见了那些隐隐的、细碎的光斑,似附在空气之中,虽微动的夜风飘荡着。
灵力像尘埃、像水波,他在静静地流淌,更在随波逐流地飘荡,他蕴在万物之中。
高长松不由“看”那些灵力,此时他只觉得眼前之景美得过分,正如夏夜观景时看见湖面上有萤火虫起舞,这些“光”比萤火虫更加细碎,与自然浑然一体。
不知不觉间,那些灵力似在向他靠拢……
……
高澈带于家工程队的小子绕堆在后屋的木梁转悠,领头的啧啧称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的木头,真不知你是从哪伐的。”
高长松道:“侥幸、侥幸。”
其实哪里是侥幸,他们这一块树木最密的便是于家村附近的河滩,此村世代出木匠不是没道理,人家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啊。
可论哪棵树生得更高,却有“人”比扎根于当地的木匠更熟。
“木头。”白仙慢吞吞地说,他伸出刺猬相较庞大身躯窄短的小手手,比了个囫囵道,“你想要好木头。”
高长松忙道:“不过是用来搭建工坊的罢了,不说要多好,只要结实便可。”
白仙长长地“噢”了一声,也不知他是怎理解的,撅着小屁股起来道,“跟我来吧。”
看他四脚着地缓慢爬行的模样,高长松被萌了一脸血,吸过他肚皮后,高长松对白仙就带上层滤镜,连他背上的刺都显得柔软可爱。
他禁不住问白仙道:“我听说修行到一定境界,哪怕是妖都有人型,不知白仙是否有,以人型走指不定会行得更快?”
白仙回头看他,用有些不解的小奶音道:“但我用原型走路也很快呀。”
“而且……”他又用那种有些忧郁的语调说,“人型的话多难看呀。”
高长松:!!!
白仙细数:“没有刺的话,真是太不习惯了,又不安全又不漂亮。”
高长松:原来如此,这就像那些有皮毛的动物以无毛为耻一般,光溜溜的人类实在不在白仙的欣赏范围内。
他不由扼腕,哎,白仙原型这么可爱,真想看看他的人型啊。
这般想法不足为外人道也。
……
既是建豆腐坊,那注意的不过两项,一是磨坊要大、石磨要好,还有就是厨房也得大,得塞得下发酵过的豆瓣酱。
高长松先前画好了图纸给高澈他们看,还惹得隔壁于家村的人啧啧称叹,只说读过书的就是不同,这图画得好,精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