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津真司嘴唇微微动了动,氧气面罩的内壁蒙上一层浅浅的白雾又快速消弭,他说:
“醒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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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在专栏,已开更,他俩是甜的!!】
===番外€€雨是神的烟花===
番外1 湿土(一)
“谁是诸伏?这里有人叫诸伏吗?总之外面有人找!”
被吵醒的白井直纪的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努力把自己从一堆文件和资料里挖出来,许久都没听到有回应声或者脚步声,她猜那位先生大概恰巧不在办公室,于是伸了个懒腰,起身去会议室敲了敲门:“诸伏先生,你在吗?”
“诸伏君在不在啊?有人找你!”办公室外又传来一道催促声。
“嗨嗨嗨这就来了这就来……”白井直纪回头应了一声,干脆推开会议室的门探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人,她拍了拍脸颊找回清醒,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口:“来了来了来了……”
为了解决一个重要案件,整个警备企划课已经连续加班了三天,办公室内充斥着咖啡的香气,但对几乎被速溶咖啡腌入味儿的公安们来说,咖啡.因已经很难再对他们起什么效果。
白井直纪揉着头发分神想,这个时间会究竟会是谁找上门来,毕竟那位诸伏先生名义上的所属部门还挂在警视厅公安部,鲜少有人知道其实他早在两年前就借调到了警察厅。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出门,恍惚间觉得自己是飘出去的,推开门的下一秒,她猝不及防地跟迎面而来的一个身影撞到一起。
“抱歉抱歉!”两个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白井直纪捂着鼻子,直起腰时才发现是个熟人:“是风见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匆忙?”
“抱歉,白井前辈!”风见裕也把撞歪的眼镜扶正,神色莫名有些发僵,他诡异地停顿了几秒,仿佛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这个吧……”
那实打实的一撞让白井直纪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向来认真严肃的后辈迟疑的模样,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皱起眉:“那个案子又出问题了?”
“不不不,案子那边没有任何问题,局面跟诸伏先生预料得一模一样,进展很顺利。”
“那就好。”白井直纪松了口气:“再让我熬三个通宵的话,我很有可能会猝死。”
刚刚出现的某个名字让她不由轻拍了下额头,后知后觉想起原本的目的,改口问道:“对了,刚刚有人找诸伏先生,不过他不在办公室也不在会议室,你有看到他吗?”
“其实我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件事。”风见裕也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憋出来一句:“你来大厅看一下就懂了。”
白井直纪:??
两分钟后,白井直纪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表情逐渐空白。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位后辈的脸上会挂着一副如此诡异的表情了。
“……活的,近距离。”她一本正经地隔着虚空比划计算了一下,压低声音兴奋道:“不到三米!”
风见裕也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刚刚在大厅看到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找人问了才知道,说是来找诸伏先生的。”
“原来如此。”
白井直纪的目光兜兜转转,最终锁定在了摆在那人手旁的袋子上,她眯起眼睛,碰了碰带来情报的后辈,问道:“那是什么……就是那个袋子?”
风见裕也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特殊武器?重要证物?危险物品?……不计其数的名词从她的脑海中闪过,最终却化为了一张笑容温和的脸。
下一秒,白井直纪突然意识到自己眼前会浮现那张脸的真正原因是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对上了视线,坐在不远处的青年友好地挥了挥手,她只觉得大脑中的齿轮突然卡住了,迅速把从墙角探出的头缩了回去。
做完这个动作她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这未免显得自己行为太过古怪了,八成会给对方留下一些奇怪的印象。
但毕竟是那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也算正常,想到这里,她忽然镇定下来。
前卧底搜查官神津真司€€€€在对某大型跨国犯罪组织的瓦解中做出了绝对性的贡献,他一手造就了那场暗流涌动的裂解中的转折点,毫无征兆,毫无破绽,毫无接应,毫无增援,精心谋划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在事发前一刻,他在组织和公安双方中的形象都高度统一,是已经选择沉浸于黑暗中的首领继承人,毫无疑问的犯罪头子预备役。
两年前的某天,她接到一则突发通知,要求她以最快的速度调动长野县的公安警力赶往长野县的某个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位置,在与长野县公安联络过后,她也立刻动身前往长野县。
在路上,她依照以往的经验做了诸多猜测,长野那边后续递来的有关爆炸的情报也加深了她的猜想,幸而那天下了场大雨,爆炸引起的火灾没有过大蔓延。
其实那时她自认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公安警察了,在众多同僚口中也往往会被敬称为前辈,经手的案件数不胜数,但她至今仍然能清晰地记得自己赶到目的地时的那个画面。
乌云密布,天色昏沉,四周是一片焦土,瓢泼的雨幕下,浑身湿透的黑发男人举着件分辨不清原本颜色的深色外套,在外套的下方,静静地躺着一个毫无声息的人影。
那是个被剥夺了色彩的傍晚,但是她的眼睛捕捉到了一抹金色,像是一轮即将陷入深渊的落日,明明已经蒙上一层暗影,也仍旧夺目却难以令人直视。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那件单薄的外套下就是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里只存在着两人。
眼前的场景过于震撼,以至于她甚至没能第一时间作出部署,脚步被鞋底的泥泞死死困在原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从地底探出来,紧紧抓住了她的小腿,将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前辈?白井前辈?……白井前辈!!”
身旁响起的声音将白井直纪从记忆中唤醒,她猛地回过神:“嗯?怎么了?”
“我想了想,还是该去打个招呼。”风见裕也问:“你要一起过去吗?”
“也对,你们是同期来着。”白井直纪话音稍顿,继续说道:“你去吧,我就算了,我再去找找诸伏先生吧。”
风见裕也点了点头,做了个深呼吸稍作平复,这才转身从转角后走出去,目标明确地直奔坐在大厅里等候的金发男人。
他站定脚步,看着面前坐着的人,正犹豫该如何措辞开口,突然听到那人说道:“风见?”
第一声还带着点儿犹豫,但是第二声便已经变成笃定,那人利落地站起来,语气透着轻快:“好久不见啊,风见。”
风见裕也绷着的脸流露出几分诧异,顺应青年的动作同他握了握手,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他也不由跟着笑起来:“你还记得我啊,神津君。”
神津真司摆了摆手,笑道:“别开玩笑了,我们可是同期啊,怎么会不记得。”
风见裕也听到这句话时竟然有些感慨,当年的那位压倒性的第一名像是一座大山一般难以逾越,给人的感觉也像是一座苍翠的山,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难以接近。
他当年曾不止一次惊讶于自己竟然会那样想,毕竟他记忆中二十二岁的神津真司明明并不孤僻也绝不高冷,事实上,那人待人处事温和有礼,从入学起便广受欢迎、人缘极好,在考试前一晚,同期们在走廊排着队只为同那位门门课程都出彩得过分的第一名握个手的盛况至今仍旧为人称道。
警校时期绝对是令每一个警校毕业生难以忘怀的日子,漫天飞舞的樱花里封存着无数美好的回忆,他们就着往事寒暄了几句,氛围轻松愉快。
风见裕也说着说着笑容突然停滞了一瞬,他看着那张神情温和的面庞,一时间有些微愣。
这才是神津真司吗?他想。
与昔日那个游离在人群外的青年不同,今天同他坐在一起闲聊的男人身上不再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此刻展现出的这份轻松是真实的,而非背负着某样难以承受的东西却仍旧要装作一副轻松模样。
他知道这位同龄人比他经历了更多更复杂和艰难的事情,有些他接触处理过,有些他曾有所耳闻或猜测,有些他不得而知。
“神津君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风见裕也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却立刻暗道不好,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神津真司曾经也是公安警察,他这种问法,多少有些冒犯。
神津真司本人倒是不觉得那句话里有什么问题,他看了眼摆在手旁的袋子,眉梢弯了弯:“找人。”
见对方没有因自己的话多想或感到不快,风见裕也松了口气,随即注意力又被“找人”这个字眼吸引。
他看着那位耀眼程度比起六七年前时也不逞多让的同期脸上的笑容,有些被晃到眼睛,他别开视线,目光兜兜转转落到了那个神秘的袋子上面。
风见裕也知道,在神津真司与那位诸伏先生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
神津真司和那位诸伏先生之间存在某些特殊的关系,白井直纪一直都清楚这件事。
并非是出于女性的第六感,或者说是绝对不仅是出于第六感,两年前的诸多时刻,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诸伏先生对神津真司的态度中的微妙。
那种微妙的情感的存在无法动摇正义与理智,但是谈起有关神津真司的事情时,诸伏先生总是会语出惊人地提出一些与旁人截然不同的见解。
后来再想起事发前诸伏先生那些听起来有些疯狂的想法和猜测时,时过境迁,曾经的不解和质疑已经全数沦为惊叹,在某一瞬间,她的心底甚至生出过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感。
当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一同聚集在会议室里,他们复盘细数这场世人鲜少有人知晓的战争中的每一个重要节点,进行到长野事件时,即使早已知晓其中部分内情,白井直纪坐在座位里,却还是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随着思绪的变化,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前排的某个空位上,她知道那里是为谁预留的位置,即使对方婉拒了出席这场会议的邀请。
而在那个空位旁边,静静地坐着一个脊背笔挺的黑发青年。
……
白井直纪一边回忆着一边走进电梯,准备上楼回办公室看一看诸伏先生是否回来了。
十分幸运,在她走出电梯后,路过虚掩着门的资料室时,她的视线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正在寻找的那个人的身影。
“诸伏先生!”她礼貌地敲了敲资料室的门,推门走进去,确定里面的人正是自己在寻找着的,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
“早上好。”诸伏景光有些诧异地转过身,语气温和,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白井直纪毫不拖泥带水,直入主题:“神津君在一楼大厅等你。”
诸伏景光一愣,道了声谢:“谢谢,我这就过去。”
白井直纪看着那个快步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步追了上去。
今天第二次,她站在转角处,远远地、悄然无息地看着大厅的等候区。
她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场仿佛没有止境的大雨,让自己被定身于原地无法靠近的震慑感一如既往,她无法确切形容那种感觉,那两人待在一起时周边仿佛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又或是一道隔绝了一切寂静与喧嚣的结界,将世界分割出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存在的空间。
她突然无法抑制地生出些遗憾来,如果当初神津真司出席了那场代表终结与胜利的会议,那今天该是她第二次看到那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才对。
那个人该与所有付出了努力与牺牲的人一同享受那场胜利带来的鲜花与掌声,但是最终留给他的,却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座椅。
“白井?”
白井直纪下意识道:“是!”
她从浓重的思绪中脱离,才发现刚刚自己注视着的两人中的一个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了飘,发现原本坐在大厅里等候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下一秒,她又意识到自己这种飘忽的状态和行为中的不妥,尴尬道:“诸伏先生……”
但是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一如既往地温和,只是问:“要一起上楼吗?”
白井直纪连忙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今天不太对劲,可能是那三个通宵熬坏了她的脑子,于是总是频繁地走神和想起些很久以前发生过的旧事。
她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位诸伏先生上楼、走进办公室,一路跟到了一个陌生的工位。
她猛地刹住脚步,但是已经晚了,她同已经坐在座椅里的黑发青年面面相觑,想把一分钟前的自己拉出来打一顿。
她站在那张办公桌旁边,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笑了一声。
“你还没吃早饭吧?”对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氛围。
白井直纪松了口气,在心里感激这位上司的体贴和宽和,诚实地点了点头:“还没。”
“那正好,一起吃吧。”诸伏景光的目光触及对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又额外关切了一句:“最近几天加班辛苦了,一会儿要回家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