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远山迷迷瞪瞪地还没明白眼前的状况,钟度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他睡着了没清醒。”
小青茬儿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口:“我靠,吓我一跳!”
迟远山揉着太阳穴从钟度背上跳下来,顺手弹他一个脑门儿:“你就不能以一个全新的面貌迎接你哥吗?为什么我走了这么久回来看到你还是头疼呢弟弟?”
“我还没说你把我吓个半死呢”,严松青翻他个大白眼,“你没腿啊还让人背?不害臊!”
这俩人一见面就开怼,秦桑在院儿里喊他们:“别吵吵了,赶紧进来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迟远山闻言挑挑眉,几步走进院子,对上一圈儿人嗷嗷待哺的视线,笑了:“哟,这么大阵仗迎接我们啊?白老师你回来的时候有这待遇吗?”
“我不需要这么大阵仗,我有我们家悬儿就够了,谁要他们当电灯泡”,白京元大言不惭,边说边往林秋悬身上靠。
林秋悬“啧”了一声一把推开他,看向跟在迟远山后面进来的钟度问:“钟老师你的人你管不管了,什么时候给他打发走?”
“我管不了”,钟度耸了耸肩笑着说,“白老师惦记着跟我散伙呢”。
说完他一边推着迟远山往屋里走一边把车钥匙扔给了严松青:“弟,你们的礼物在后备厢”。
秦桑听着这个称呼直乐,搭上严松青的肩跟他一起出去拿东西,笑着问:“你到底几个哥啊小光头?”
严松青哼笑一声,“这院儿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我哥,除了你。”
钟度和迟远山回屋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再出来时礼物已经快分完了。
迟远山端着杯牛奶出来,指指那帮分礼物的人说:“你们别把我的也拿走啊,那里面还有我的呢。”
严松青闻言拎了几个兜递给他:“你的,这袋子上不是都有名字吗?拿不错的小刺猬。”
迟远山差点被牛奶呛着:“你喊我什么?”
这事儿还得赖钟度。迟远山给谢思炜和小唐他们送了礼物之后,剩下的袋子钟度都一一确认了一遍,用马克笔标了一下名字,想着到时候好找,写到迟远山的时候笔下就成了“小刺猬”“小狼狗”。
林秋悬扑哧乐了,也递了两个袋子过来:“给,我说谁是小狼狗呢。”
白京元搭着林秋悬的肩笑得前仰后合:“谢谢宝贝儿给我报仇,这俩月我都快被他俩腻歪死了。”
迟远山仰头干了大半杯牛奶,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钟度笑看着他们,心里温暖又踏实。他离开的时候天儿还很冷,那时候他踏着晨雾独自一人走出院门的时候心情并不轻松。病能不能好?钟冕能不能放过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统统没有答案。如今再回来,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心里包裹着爱人的体温,院墙上坐着那只寻着味儿跑来的肥猫,院儿里昏黄的灯光缱绻迷人,花花草草无声无息地发了芽。严松青拿着他的变形金刚在跟秦桑炫耀,林秋悬和白京元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宗野和严松亭眯着眼睛烤着肉,表情严肃得像在做什么伟大的实验。
月色朦胧,繁星广袤,风拂过的力度刚刚好,耳朵里热闹得过了头。
迟远山微微偏头低声跟他说:“哥,这不就是乌托邦吗?”
钟度笑着牵起他的手,吻在他手背:“是啊,真好。”
第57章 那就一起堕落吧
这顿烧烤一直吃到了半夜,酒已经换过好几轮儿。调酒还是林秋悬的活儿,依然是随心所欲的乱兑,他给兑什么大家就喝什么。
白京元端着杯淡绿色的酒问:“悬儿,这轮儿放了什么?我喜欢这个。”
“忘了”,林秋悬耸了耸肩,“青柠酒兑的”。
“那得珍惜点儿喝了,万一下次喝不到了呢?”
白京元说完浅浅地抿了一小口酒,淡淡的酸涩味经由舌尖充斥到整个口腔又慢慢回甘,鼻息间留下悠长绵延的青柠香气,很配这个春天的凉夜。
林秋悬看他一眼,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到远处乌沉沉的夜空,轻飘飘地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爱喝我兑的酒吗?”
白京元漫不经心地答:“好喝呗。”
“难道我比东子还厉害?怎么可能?”林秋悬笑了,“他们爱喝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固定配方,每一轮儿酒都是不一样的味道,永远都有新鲜感。”
他说着偏过头去看白京元,目光如有实质般扫过他的眉骨、鼻尖,又在唇缝处停留几秒,忽而笑了笑道:“人类就是这么肤浅的动物,永远爱用新鲜感掩盖缺点和不足,乐此不疲地去追逐完美的假象。”
他明显是话里有话,白京元挑挑眉笑了,开玩笑道:“听出来了,说我肤浅。”
林秋悬笑了笑没说话,任由夜风把他的头发吹乱,借此遮住了脸上有些苦涩的表情。
半晌,他才叹息般地说了一句:“我何尝不是?”
那被长发挡了大半的侧脸遮遮掩掩、欲语还休,在夜色的掩映下衬得他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危险而诱惑。
白京元像被风蛊惑了一般,伸出手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在那双总是坏笑此时却添了几分茫然的眼睛看过来时,他轻声说:“那就一起堕落吧”。
一起堕落吧,既然我们明知对方危险还是忍不住靠近,既然我们都是肤浅的人类。
那缕刚刚被归置好的头发颇不安分,随着风的轨迹轻飘飘地勾了勾白京元的手心,有点儿痒。
林秋悬这个家伙也勾得人心痒,闻言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笑着说:“好啊”。
……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钟度给了严松青一个眼神,两人像特务接头一样一前一后摸进了屋里。
严松青一进门就去翻沙发抱枕:“我藏沙发后面了,还好迟远山订的那块料子还够做一个的,不然赶上他生日还真够呛。”
今晚过了十二点就是迟远山的生日,这也是钟度前几天一直赶着安排公司的事儿,着急回长南的原因。
迟远山送他平安扣的当晚,他问严松青要了老师傅的电话,给迟远山也订了一个。
“我去取的时候人家爷爷说这回可真没料子了,可别过两天再找他要一个。我说不会啦,人俩人是一对儿,别人不能再要一样的啦。爷爷还祝你们百年好合呢!”
严松青边说边把那块平安扣递给钟度,又问:“迟远山是忘了吧?”
“忘了”,钟度笑着说,“一点儿没往那儿想。”
迟远山到现在还以为这帮人是来给他们接风的,刚才甚至还嫌他们烦,跟钟度叨咕:“他们怎么还不走?”殊不知大家都在等十二点。
严松青耸了耸肩:“我就知道,每年都是我张罗,他自己从来不记得,以后交给你了哥,我可退休了。”
钟度笑着看他一眼:“当弟弟哪有退休的?当一辈子吧,别人替不了”。
手里的平安扣跟脖子上那块出自同一块料子,钟度特意让师傅把雕刻做成了对称的。两块玉的飘红一块儿延伸向右,一块儿向左,放到一起有种遥遥相拥、山鸣谷应的感觉。
他从兜里掏出迟远山给他的那个木盒子又把这块平安扣放了进去。不是他抠,这盒子连严松青都不知道是找谁做的,网上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神秘得很。
这会儿严松青还在说:“迟远山的人脉是个谜,回头让他自己再找人家做个盒子吧。”
钟度笑着点点头,又问:“蛋糕藏哪儿了?”
“蛋糕在冰箱里呢哥。你选的蛋糕挺好看呢,我每年都给他订贺寿蛋糕”。
“贺寿蛋糕?上面有寿星和寿桃那种?”
“对!嘿嘿!有时候可能就写一个大红寿字。”
严松青因为每年的蛋糕被迟远山追着揍过好几次,但他坚决不换,第二年照订不误。这算是他奇怪的坚持,就认为这蛋糕寓意好,吃了肯定能长命百岁。
钟度闻言道:“行,那咱明年还订那个。”
他以为严松青是故意跟迟远山闹着玩儿,他想喜欢闹就闹,总归不过就是个蛋糕,大不了买两个就是了,也是有意地不想让严松青觉得迟远山跟他在一起以后原本的习惯就要改,不想让他觉得失落。
其实严松青丁点儿失落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儿小感动,因为钟度刚才那句当一辈子弟弟的话也因为他这会儿不问缘由的支持。
迟远山丝毫不知道他后半生的蛋糕就这么被这两人三言两语地决定完了,零点一到严松青把蛋糕端出来时他还有点儿蒙,傻乎乎地问:“谁生日啊今天?”
钟度笑着呼噜一把他的脑袋:“傻了?你生日。”
迟远山跨步跳出去老远:“我去!我生日?你们太烦人了,让我在32岁多逗留几天不行吗?这下又老一岁。”
没人理他,一帮人像走过场一样给他唱了首生日歌,又象征性地吃块蛋糕,这仪式感就到此结束了。
迟远山倒是认认真真地许了个愿。以前对许愿这种事儿他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今年不一样了,今年他有了很多愿望。
愿望的中心人物把那个装着平安扣的木盒子递给他,说:“生日快乐”。
迟远山接过来就笑了:“拿我送你的东西又送我啊?这事儿传出去你还做不做人了钟老师?”
钟度打开盒子,笑着帮他戴上:“我没迟老师有创意,只能抄作业,迟老师别嫌弃。”
迟远山就着这个姿势亲他一下:“谢谢宝贝儿”。
“啧”,秦桑实在是没眼看,“你俩能不能顾及一下单身狗的感受?”
寿星很嚣张地朝他摆了摆手:“去去去,狗要什么人权?”
严松亭及时打断了两位小学鸡的斗嘴:“来来来,一起喝一杯散伙吧,让他俩早点休息。”
众人围过来举了杯,严松亭作为大哥清了清嗓子做总结发言:“今天大家聚在一起,一是欢迎钟度远山回家,二是恭喜钟导白老师电影票房一路飙升,三是给远山过生日,事儿都办完了,喝了这杯散会吧。”
“散伙”说成了“散会”,秦桑端着酒杯直乐:“合着我今天晚上来参加了个会啊?与会人员秦桑,嘿!有面子!”
今晚没有一个人清醒着离开小院儿,代驾都叫了三个。钟度和迟远山站在院儿门口一一把大家送上车。
最后一辆车离开的时候,迟远山一边冲着车挥手一边跟旁边的钟度说:“有没有觉得我们像办完了酒席在送客的新婚夫妇?”
“像”,钟度笑着说,“就是媳妇儿块头大了点儿。”
“啧”,迟远山皱着眉看过来,“我是让着你。让这个字你理解吧?是我可以但出于对你的怜惜拱手相让,怎么我就成媳妇儿了?你是媳妇儿,你是老婆。”
这人今晚喝得有点儿多,钟度哄着他往屋里走:“行,我是媳妇儿。”
喝多的那位并不领情,搭着他的肩膀走得摇摇晃晃,嘴上还不饶人:“你这个态度我很不满意钟度,一点儿都不严肃,明天我要拿张纸让你签名,我们要写清楚,老公迟远山,媳妇儿钟度……”
月光轻柔地拂过两个相拥的人,一双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旖旎缠绵,柔情缱绻。
等到日头升起,阳光洒满院落,两人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院子里。
迟远山拿着一床被子搭到了晾衣绳上,钟度跟在他后面,手里抱着洗好的床单。
“幸好今天天儿好”,迟远山拍打着被子说,“严松青那个小兔崽子,就知道找阿姨打扫屋子,不知道给哥哥嫂子晒晒被褥,昨晚上睡得太难受了。”
阳光有些刺眼,钟度眯着眼看向他:“你是不是酒没醒?要我给你复习复习功课吗?”
迟远山闻言咳了一声,勉强挽尊道:“那我怎么说?不知道给哥哥哥哥晒晒被子?我又不是结巴。”
钟度懒得理他,反正他也只是嘴上厉害。
俩人趁着天儿好做了一遍大扫除,结束的时候迟远山从杂物间找出来一把摇椅,擦了擦让钟度躺着晒晒太阳。
这椅子年头久了,躺上去还会发出吱悠悠的声音,钟度躺上去试了试,倒是挺舒服。
对于小时候的钟度来说,清醒的时候闭上眼睛,声音就成了恐惧的来源,以至于这些年他很少假寐。此时闭上眼睛,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阳光在眼皮上铺洒出暖洋洋的红,温暖而安全,他也奇异地从声音中感受到了幸福。
耳边有摇椅晃晃悠悠的声音,有风吹树叶扑簌簌的响动,更远一些还能听到屋里洗衣机工作的声音和厨房里的砂锅被蒸汽顶起盖子的声音。
这些不够动听的环境音让他幸福到昏昏欲睡,迟远山的声音让此时的幸福感又提升了一个层次,钟度听到他喊:“哥,中午想吃什么?炖了汤还没炒菜呢”。
钟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沉醉在这瞬间的满足感中筹谋他的恶作剧。
迟远山果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低声问:“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