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度猝不及防睁开眼,笑着把人拉下来亲了一口才说:“吃饺子”。
第58章 左右为难
钟度和迟远山过起了养老般的生活。每天的日程很简单,忙忙店里的事儿,买买菜做做饭,偶尔去一趟老大哥那儿,看看二毛待产的媳妇儿。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养狗需要用的东西,只等接一只小奶狗回家。
这边一片祥和,钟冕那边可就不那么平静了。陈默前几天给钟度打电话说了说钟冕近期的情况。调查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不知道,只知道钟冕那几只老狐狸已经在弃车保帅,丢出来一些小兵小将混淆视听,也有了转移资产的迹象,想必这一关是不太好过。
其他的迟远山倒是不担心,毕竟这些年钟度和钟冕之间的联系几乎为零,更没有资金上的往来,怎么都不会牵扯到他,但舆论方面就不好说了。
钟冕面对媒体时从来都是营造一种父慈子孝的假象,而钟度这些年对此一次都没有回应过。如果被有心人认为这是一种默认,拿来做一番文章的话,钟度的形象必然会受到影响。
“放心吧,公关都准备好了”,钟度这么安慰迟远山。事实上,公关准备归准备,结果到底会怎样谁都不敢下定论,这也是钟度这些天一直在发愁的原因。
他俩的照片各家媒体手里肯定都有,之前顾及钟冕大家都按在手里没有发,现在听到了风声跃跃欲试的媒体应该不在少数,之所以还没有发出来不过是因为大树还没有被彻底连根拔起,一旦钟冕入狱,这些照片肯定是按不住的。
钟度原本的打算是电影下线之后直接发条微博,赶在媒体发出来之前给这事儿盖个章,避免处于被动的位置,也避免听到诸如“钟度根本就不想承认啊,只不过是被拍了不得不承认罢了,说不定只是玩玩而已。”这样的声音。
然而,舆论比他想象得复杂。钟冕还没有被警方盖棺定论,网上已经陆续出现了各种声音,如果在这种时候官宣恋情,无疑是拖着迟远山上了风口浪尖。
左右为难。
这些天他也跟方平和公关沟通过,他们的建议是要发就早点发,趁着舆论还没发酵,在官宣的同时造一波话题,先发制人地把钟冕和钟度剥离开。
钟度虽然是个导演,但被迫泡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早就熟悉了这些公关手段。他承认这是最优解,但不代表他会接受。迟远山向来纯粹,他们的感情也不掺杂任何其他东西,让他趁着官宣的热度造话题,避免自己将来可能面对的舆论压力?这在钟度看来就是在玷污他们的感情,玷污迟远山了,他不会接受。
于是他直接跟方平说:“不考虑这个方案。”
方平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在他看来这样做并没有伤害到谁,所以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我们还有时间。”
钟度却一锤定音地说:“不考虑了,再想其他方案吧。”
这事儿经由谢思炜传到了白京元耳朵里,白京元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来劝劝。
这晚他和林秋悬来酒吧听歌,迟远山和钟度也在角落里坐着。林秋悬借故拐走了迟远山,留下白京元和钟度说话。
钟度看到这个架势就笑了,开门见山地问:“来劝我的?”
白京元耸了耸肩,坦然道:“对,怎么着吧?”
他喝下一口酒紧接着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这事儿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干巴巴地去澄清你和钟冕的关系和官宣的同时爆一点半真不假的脱离苦海的故事哪个效果更好?不用我多说吧?前者必然会让人多想,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出来澄清?阴谋论的人有的是词儿往你身上招呼。后者虽然没有直说但广大人民群众自然会发挥想象力把故事补全,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他说了半天钟度不给一点反应,白京元顿时翻了个白眼:“我都多余跟你费这个口舌,你什么不知道?你就是犯轴。你到底是哪儿想不通,我们既不骗人又不愚弄大众,只是拐个弯儿保护自己不被别人利用而已,方平又不是要拉着迟远山为你诈骗站台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钟度叹了口气道:“远山跟我在一起够辛苦了,如果连官宣都要掺杂点儿别的,要用他来为我的过去买单,那就太对不起他了。”
他目光落到休息室的方向,声音低低地补充道:“何况我无辜吗?不管舆论如何批判我不都是我该承受的吗?严格来说我就是钟冕罪恶的根源,如果没有我,没有我妈,他想作恶都没有资本。那我干了什么呢?沉默!我明知道他的公司大概率是有问题的却因为厌恶这个人而选择离他远远的,如果我早一点收集证据,早一点向大众揭露钟冕的真面目,很多事可能根本就不会发生,所以什么结果都是我该承受的。”
这话在钟度心里藏了很多天了,迟远山不爱听这种话他就不说,但他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特别是在知道了钟冕这些年的种种恶行之后他确实没办法做到独善其身。
这些话听得白京元皱起了眉。他没迟远山那么好的脾气,直截了当地说:“你怎么这么能钻牛角尖?不给你评个道德标兵都可惜了。你是受害者,你自己都被折磨了这么多年,没有人可以要求你必须做什么,你也不需要为钟冕的恶行买单,这道理还要我跟你讲?”
钟度笑了笑,抿了口杯子里的红茶,叹了口气,那双常常让人觉得深不见底的瞳孔此时柔软而坚定,他说:“道理我都懂,可这背后是许多家庭的血泪,我又怎么能做到事不关己?但远山是无辜的。”
他说着偏过头看向白京元:“京元,我这个人生来就没有什么干净的东西,唯独这份感情是纯粹的,所以你就当我轴吧。”
今晚酒吧的主题是“青梅竹马”,台上的歌手可能是有一段故事,一整晚唱得全是伤心情歌。
眼前一个痴情的人,台上还有一个爱而不得的歌手,这场面白京元觉得自己不落两滴泪都算煞风景。
他沉默片刻想了想,钟度大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就这么一个事儿他硬要坚持那就由他去吧。于是他不再劝了,转而问:“那你现在是打算压着?等钟冕这事儿过了再说?”
“嗯,先压着吧,压不住再说。”
“行吧”,白京元仰头喝了口酒,“那把能动的媒体关系都动一动吧,我回头帮方平联系联系。”
“不用,谈你的恋爱吧,我联系”,钟度说,“别跟远山说这事儿,我想好怎么处理了再跟他说。”
白京元枕着胳膊往桌上一趴,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状态,笑着说:“听秋悬说远山以前也挺疯的,这事儿我还真不敢告诉他,我真怕他自曝。”
钟度笑了笑,问他:“你俩怎么样?”
“操心我?”白京元没忍住乐了,“我还用你操心?我们好着呢。”
“好着就行”,钟度说,“好着就琢磨琢磨剧本吧,你俩一块儿研究研究不正好?”
“我找对象呢还是给你找劳力呢?我们家悬儿可贵着呢,你想用提前准备好钱吧。”
钟度笑了笑:“行啊,当随份子了”。
这边两人以为瞒迟远山瞒得挺好,那边林秋悬已经给抖落出去了。
俩人一进休息室,林秋悬就说:“我找你没事儿,白京元让我给你支开,要跟钟度聊聊。”
“嗯?”迟远山看向他问,“出什么事儿了?”
“你钟老师犯轴了呗”,林秋悬坐在窗台上,咬着根甘蔗吊儿郎当地说。
他一边啃甘蔗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谢思炜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前因后果听得一清二楚,白京元也没避他。
迟远山听完还笑了笑,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会儿还有心思逗林秋悬:“行,关键时候你还是有点儿用的,请继续出卖色相换取情报,有情况第一时间跟我报告。”
“以德报怨是吧迟远山?”林秋悬眯着眼睛斜睨着他,“就冲你这态度,你等去吧,没下回了。”
“别没下回啊。白老师不错,要脸有脸要才华有才华,又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差不多就嫁了吧,哥给你备嫁妆。”
迟远山这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是肺腑之言,他们之间特认真地说点儿什么总觉得鸡皮疙瘩落一地,所以他用玩笑的方式说了这些话,无非是怕林秋悬性子不定错过良人。
林秋悬也不知听懂没有,闻言举着甘蔗指指自己又指指迟远山,来回比划两圈道:“咱俩不一样,懂?要嫁也是他嫁”
迟远山没理会他的挣扎,他都懂,无非就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不过林秋悬这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以为照林秋悬的性格是坚决不会被爱情束缚的,现在看来这是已经尘埃落定了。于是他笑着说:“行,你们好我就放心了”。
“啧,真肉麻”,林秋悬作势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你赶紧别说我了,你们家钟老师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不用操心,我保证给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林秋悬吐掉嘴里的甘蔗渣撇撇嘴:“德行”。
第59章 由他去吧
迟远山跟林秋悬说得胸有成竹,事实上他还是没能劝动钟度。两人谈话的最终结果是各退一步,再等一等。反正离电影下映还有几天,到时候如果公关那边实在不能给出更好的方案再说。
然而没过两天,事情的走向已经不由他们控制。
这晚,钟度因为要帮公司里的一个新人导演看片子没跟迟远山去酒吧,片子刚看到一半,手机已经响个不停。
方平迎来了新官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大考,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钟导,赶紧看看我给你发的视频,这人你认识吗?他说的是真的吗?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公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上热搜了。”
钟度闻言皱了皱眉道:“先别急,我看一下再给你回电话。”
他刚把电话挂断,视频还没来得及看,陈默又来了电话,钟度接起来先说:“我还没看视频呢陈老师,刚接到消息。”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陈默倒显得比他着急多了:“我靠,我真是服了这帮二世祖,搞事之前都不能打个招呼吗?”
钟度问:“他们发的视频?”
“对,听说警方已经在走正式批捕流程了,他们这是明摆着想用舆论造势,看能不能给老狐狸们求来一个重判。人家可不傻,带上你这流量不就来了吗?你赶紧看一眼,我联系联系人看能不能把视频给删了。”
钟度明白了,笑了笑说:“是拿我小时候的事儿做文章吧?”
“可不吗?靠!太不讲究了。”
一贯和善的陈老师连说两个靠,看来是气得不轻,钟度还有心思安慰他:“没事儿,想发什么就让他们发吧,全当我弥补钟冕之流的受害者。何况这不是好事儿吗,至少我和钟冕的关系不用我操心怎么公关了。”
陈默想了想,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谁能忍受不太美好的过去摊到阳光下供大众评说呢?于是他叹了口气道:“你先看一下视频吧,有需要我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钟度道了谢挂了电话。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刚才还在热搜中游的词条此时已经窜上了首位,后面还跟着个“爆”。
他都不用再点开方平发来的视频看了,因为现在无数个营销号都在转发这条视频,随便一刷就能刷到。
视频的主角钟度认识,正是他前段时间联系过的二世祖之一€€€€郁颉。
视频中,郁颉坐在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里,一字一句地讲述着自己和几位朋友被压迫的人生,顺便提到了钟度。
这位二世祖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说:“我们小时候恨死钟度了,他就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衬衫领子永远系到最上面一颗,头发永远一丝不苟,举止总是彬彬有礼。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个假人?在他身上无论你怎么费力气都找不到丝毫破绽。家长总是在说‘看见了吗?人钟度次次考第一,德智体美劳没有一样落于人后,你怎么就全身上下拿着放大镜都找不出半点优点?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一天天地活着干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指尖的烟一直燃着,挡住了那双有点儿忧郁的眼睛,嘴角的笑倒是一直挂着。
随后他忽然正色起来,微眯着眼睛直视着镜头说:“可你们知道这么完美的人是以什么为代价创造出来的吗?以自由,以快乐,以正常的童年。我不想讲他经历过什么,那不重要,总归都是过去,现在他看上去事业有成,光环套了一层又一层,但他的另一面没人看到。”
烟已经燃到底了,郁颉这才把烟灭了,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活得像个人样儿。穿上西装好像个个都是社会精英,最次也能被人嘲一句二世祖,但没有人能骗得了自己。你的根儿是烂的,穿成什么样都遮不住身上发臭的味道,这就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家庭赐予我们的骨血。”
后面的内容钟度没再仔细看,他一边倍速播放一边给迟远山打电话。
看到这儿他心里已经有数了,他知道郁颉这个人还是有底线的。他没有提到林素采更没有提到迟远山。他们的目的就是打感情牌造势,但却没有用这两个大爆点,这看上去不够聪明,钟度却并不意外。
他记得他把“安乐”捡回家那天,天空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傍晚时分终于下起了雨。那天他从窗户往外看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被淋成落汤鸡的小狗。
第一反应就是把它抱回家,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回来的时候才想起来钟冕还在家里和朋友聚会。于是他尽力降低存在感,抱着“安乐”弓着腰,试图利用家具的遮挡躲过屋里人的视线,把“安乐”带到楼上去。
跟着父亲来参加聚会的郁颉看见了。看到了他沾了泥的白衬衫和怀里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狗。就在钟度以为郁颉会喊住他好让大家都看到他狼狈模样的时候,郁颉却忽然状作不小心地把手里的杯子摔到了地上,以此吸引了大家的视线,他借此机会得以顺利脱身。
想到这儿钟度叹了口气。视频已经到了结尾,纯白的屋子被灯光照成了血红色,画面一点点暗下去,郁颉隐在其中只剩一个影子。
他其实知道郁颉说出口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经历的并不比他少多少。那几位二世祖着实破罐破摔地放纵过几年,放纵过后,或许是花天酒地再也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或许是苦苦求索却始终不得解脱,他们选择用这种方式拔掉心里那根根深蒂固的刺。
如果没有迟远山,钟度或许也会跟他们一样,不计代价、不论将来,只要破釜能沉舟。
大概是今晚酒吧太吵,迟远山一直没接电话。钟度拎着外套出了门,打算自己过去看看。现在网上各种声音都有,支持的、质疑的甚至谩骂的,他怕迟远山看到热搜会着急。
好在今天他们住在迟远山市区的房子,离得不远。到酒吧的时候迟远山正往台上走,看样子竟然是打算上去唱首歌。
看到他进门,迟远山似乎也不意外,甚至还举起话筒笑着说:“正好,我爱人来了,那就唱一首吧。”
钟度脑子顿时就是轰的一声,此时他突然想起了白京元那天说的那句话€€€€“我真怕他自曝”。
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冲上台把迟远山拎回家。游刃有余的迟远山却边调整话筒边说:“松青,给钟老师找个地儿坐”。
有人看了过来,看样子明显是认出了钟度。他今天走得急,口罩都没戴,不被认出来才怪了,但他没有理会这些带着惊讶的打量,目光一直落在迟远山身上,脑子飞速转着。
他在想这事儿怎么公关才能把主人公迟远山撇出去,想来想去答案是无解。
台上的迟远山抱着吉他随手拨了几个和弦,边弹边说:“我今天可能没什么心情唱太愉快的歌,随便唱首慢节奏的吧。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爱人今天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我想跟他站在一起。”
台下的观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头像拨浪鼓一样来回摆着,看看钟度看看迟远山,没弄明白眼前的状况。直到有人吹了声嘹亮的口哨,大家才后知后觉地跟着鼓起了掌。
迟远山笑了笑没说话,弹响了前奏,唱了一首“迟大宝”的歌。
他开口没多久就有人听出来这是原唱了,观众们非常激动,钟度的额角却是突突地跳着。
他刚拿出手机想联系一下方平,严松青端着杯喝的过来了,塞到他手里说:“哥,蜂蜜柚子茶,你降降火。等会儿大宝下来千万别冲动,拖到休息室再揍,省得被人传出去说你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