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不会给霍家惹来麻烦,但让我就这么看着他被阮霁株连,我实在做不到。”
霍远明抬头,竟难得在这个骄纵了二十年的儿子眼中看到几分祈求之色。
可勾结外邦之事,历来就是宁错杀不放过,哪家遇到这种事不是躲着走。即便皇上对霍家多有优待,但此事也是帝王禁忌,不是能轻易沾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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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满头大汗的模样,恐怕是有什么急事。
霍远明不由皱眉向霍闲之示意:“你院里有事?”说着话,就让人将小五子放进来。
小五子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有些顾忌霍远明在场,但事出紧急,不容他耽搁,磕了个头后对霍闲之说道:“公子,阮、阮大人遇刺,如今性命垂危。”
霍闲之一听,心里好似空白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话出口后,思绪才跟上,明白小五子话中的意思,一瞬间只觉被这消息震得头脑发昏,整个人顿时失了血色,身子摇晃两下,被身边的霍远明一把拽住。
“你说什么?”霍闲之急声问道,神情狰狞,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五子看他情况不好,惦记着他的心疾,支吾着不知该不该说,就被霍远明一脚踹在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霍远明心中火大,这没脑子的东西,若真担心他主子的身子,此事就不该如此突然地说出来。既然已经说出口了,支支吾吾地,不是更吓着闲之。
小五子受了一脚,慌忙说道:“是京中暗卫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说京中生了变故,顺王入狱,手下的人记恨阮大人,在阮大人散值途中行刺,阮大人受伤严重。”
霍家父子听了,心下俱是一惊,他们方才还商量着如何将阮溪知从顺王一系中摘出来,怎么突然顺王就被下狱,又为何要行刺阮溪知?
小五子不懂京城的事,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楚,霍远明正要着人将霍闲之的暗卫叫来,却有侍卫带着密信来了,是他布置在京城的人传来的。
霍远明看一眼霍闲之苍白的脸色,快速打开信看了一遍。
原来,因皇上前几日在朝会上大发雷霆,诸位大臣莫不谨言慎行,不敢再提西夏之事。可西夏使臣一直留在京中,慢慢沉不住气了,往顺王府上送了两封信,这便让皇上拿住了把柄。
至于阮溪知遇刺,则是顺王手底下的人觉得西夏使臣给顺王送信,皆是阮溪知从中鼓动。如今顺王罪名基本坐实,他怀恨在心便对阮溪知起了杀心。
霍远明一目十行看完,将信递给霍闲之。若真如信中所言,那阮溪知与顺王勾结的罪名倒是洗清了,可他的性命……
看着自家儿子摇摇欲坠的模样,霍远明吩咐道:“着人传话,托林启与公子一同往京城去一趟,再让人备好车马,轻装简行,准备去往京城。”
“小五子,”霍远明皱眉看他,“你去给公子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是。”小五子应一声,连忙退下了。
霍远明长呼一口气,拍拍如同丢魂般的霍闲之:“去吧,去京城,救他。”
第131章 相见
◎【霍X阮】滚开,别在他床前哭哭啼啼!◎
霍闲之就这样上了马车, 铺天的惊慌之中只剩一股怒气清明神智。
他的面色惨白,两眼赤红,嘴唇干裂, 似乎一息之间被压垮,唯紧紧攥着胸口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好像就靠这股气力支撑着。
林启上车看见他这副模样, 当即吓了一跳,原本还想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下心里也有了猜测。
看见他,霍闲之僵直的身体动了一下,发直的目光微微一动,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带我骑马, 我要快些去京城。”
他的声音嘶哑, 目带祈求, 是林启从未见过的模样。
林启没有说话, 转身下了马车, 同阮府的侍卫要了匹马, 扶霍闲之上去后,才自己跨坐上去,两腿夹紧马腹, 马儿就撒腿向前。
“别怕,有一口气我也能给你救回来, 你好好的, 别路上添乱耽搁行程。”林启拿开他紧攥着胸口的手,迎着风说道。
霍闲之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些, 堵在喉间的那口气也散了。他点头, 只是仍旧催促道:“快些。”
见他脸色好转, 林启挥挥鞭子,身下的马一溜烟冲在了队伍最前头。
丹棱县的店铺都开张了,辣条店也步入正轨,林启本是准备即日回定北县的。没想到突然有霍府的人传话,让他同霍闲之一起去京城。
他还没搞清是什么情况,就见霍闲之已经匆匆赶来了。
京城之中,能让霍闲之急成这样的,恐怕就只有阮大人了。而需要自己出力,那应当就是关系阮溪知的安危了。
林启看一眼身前霍闲之的神色,手下的鞭子落得更快。他自己有挚爱之人,更能理解霍闲之此时的心情。
原本一日半的路程,在他们日夜兼程下,第二日早上就到了京城。也没往别的地方去,直直去了阮府。
门前的小厮见他们一行人闯入,慌忙上前阻拦,被霍闲之当胸一脚踹开。
“滚!”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嘶哑的狠意,一时将几个小厮震在原地。待回过神后,一行人早已入府。
之前安排在阮府盯梢的人这会儿现形,极有眼色地闷声带路,将他带至阮溪知门前。
在路上时,霍闲之只顾着焦急,可此刻站定,知道牵挂的人就在这一扇门扉后生死不明,他心里却陡然升起一阵恐慌与紧张。
胸腔剧烈的跳动传至四肢百骸,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隔绝,他的心神全部投注在门里的人身上,再顾不得其他。
双手颤抖地推开房门,屋内的低泣和私语没了阻隔,直直钻入耳中,犹如一把利剑,刺在他的心头。他心头一颤,连忙进了内室。
甫一进入,浓重的药味就窜入鼻中,门窗紧闭造成的闷热也一并袭来。床前立着的三两郎中蹙紧眉头,一个妇人站在床边以帕拭泪,身侧还有一个神色凄凄的女子,霍闲之瞬间慌了神。
大步上前,拂开床前伫立的几人,扫过阮溪知苍白的脸色,急急伸手探他鼻息,待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后,才觉心下一松,连忙唤道:“林启!”
林启也被这哭啼的场面吓到,上前后才见人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连忙从怀中掏掏,借着衣物掩盖,在空间的河道中取了几滴水,喂阮溪知喝下后,才开始查看他的伤势。
他的伤在右腹,利箭带着冲击射入腹腔,留下一个狰狞可怖的大洞。即便没伤在心肺,在这个世界也称得上是致命伤。
看着这血肉模糊的伤口,霍闲之心中蓦然一痛,眼睛瞬间红了。
林启从空间中取了伤药给他涂抹,屋中的几人也回过神了。那妇人冲上前,口中哭道:“你们做什么?”
方才这几人突然闯入,她在悲痛中无法回神,这会儿见林启撕开原本包裹在阮溪知伤口的细布,这才慌忙阻止,不料被霍闲之一把拦住。
“滚开,别在他床前哭哭啼啼!”霍闲之眼睛里的红意尚未散去,转头看向阮母时已是凶狠残暴之色。
若说之前得知阮溪知因她处处掣肘时,他对阮母只是有几分嫌恶,如今阮溪知生死未卜,他对其就更多了几分恨意。
身为母亲,自幼没有庇护阮溪知一星半点,反而成了阮溪知的累赘和软肋,这主母做的着实失败。
阮母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幸亏阮琴之出手搀扶才没摔倒在地。
她这才抬眼看,看见面前这汉子一脸怒色,顿时被吓得不敢上前。只哭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是阮府,你们怎么敢擅自闯入。”
霍闲之听得心烦,又嫌她在此哭哭啼啼的不吉利,挥手示意手底下的人将她带出去。
这偌大的阮府,下人仆婢成群,竟无一人上前制止,不知是他们自来便没把阮母当主子,还是知晓府上如今大难临头,对主子也没了忠诚敬畏之心。
连着那几个郎中,阮溪知也叫人一起带走了,有他们在,林启只会束手束脚。
他们在这边着急施救,另一边的阮霁则神色阴沉地在屋中踱步。
顺王的事太过突然,前一日他还着人往顺王府上送了一道珍味楼的新菜,第二日一早就听到顺王被下狱的消息。
虽说多年的来往中,他早知顺王不像表面这般温良,但也是近日西夏来访后,才知他竟大胆到勾结外邦。
更没想到这一切早就在皇上的掌控之中,顺势抄了顺王府,将顺王收押入狱,不留丝毫情面。
这一昔之间的变故,顿时将他架在火上。
他虽然未曾掺和到顺王勾结外邦的事情中来,但这么多年的往来中,总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想来根本没能瞒得过皇上的眼睛。
等皇上忙过眼前,着手清查顺王党羽,必定宁错杀不放过,到时只怕自己也得锒铛入狱。
想至此,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心中既悔且恨。后悔当日攀上顺王,招致今日祸端,可当时阮府势微,在权贵遍地的京城眼看着没了立足之处,能攀上顺王已是大幸,哪顾得上别的。
因此,相较于悔,他更多地是恨阮溪知将自己置于如今的境地。
顺王入狱后,王府的暗卫逃脱了几个,得知劫囚救主无望后,便对阮溪知下了杀手,言说是阮溪知设计害了顺王。
他们历来就是为顺王处理秘事,知晓不少秘辛,对于他们的话,阮霁是信的。
正因此,阮霁才恨得咬紧了后槽牙,多年玩鹰,没想到最终被鹰啄了眼。
当日从顺王府出来,他就知道以阮溪知的性子,定不会听从顺王的命令,给西夏方便。可也没想到,他能冒着阮府上下人头落地的风险来这么一出,想来是带着些拼了性命拉自己同归于尽的狠意。
现在,他们阮府上下几百口人已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端看皇上怎么处置。
他虽然对阮溪知此番做法心中恨极,可这会儿也只能盼着皇上顾念阮溪知在顺王一事中有些许功劳,且自己并未有勾结谋逆之心,给他们阮府留下生路。
他心中不安,神情愈发阴鸷,与阮溪之极为相似的面容变得扭曲,有了几分癫狂之色。
正在此时,却见大管家急匆匆跑来,口中喊道:“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阮霁心中顿时一惊,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浑身没了力气。
大管家跑进屋,见他如此神色,才知自己说错话,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说道:“不是老爷想的那样,而是府上闯进几个汉子,往公子房中去了,听老二说,是丹棱的霍公子来了。”
听他说完,阮霁这才缓过神,手脚恢复了知觉,泛着紧张过后的酥麻。
他定了定神,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大管家头上,骂道:“不长脑子的东西,这关头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
大管家额角顿时有殷红的血迹蜿蜒流下,他抬手捂着,不断卑躬认错:“是小的没脑子,老爷骂的对。”
阮霁受惊后,心绪反倒冷静下来,想到大管家方才的话,深邃的眼睛眯了眯,口中轻声重复道:“霍闲之?”
他说着,凝神想了想,脸色却逐渐好转,片刻后,轻笑一声,甩甩衣袖,把手背在身后,方才的慌张不见踪影,反倒多了几分气定神闲。
“公子的伤怎么样了?”他问大管家。
这是自事情发生后,他第一次问起阮溪知的伤势。
顺王出事后他一直自顾不暇,得知是阮溪知在其中作梗,更是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可现下,他却希望阮溪知好好活着。
“小的听几位郎中说恐怕凶多吉少,不过方才霍公子将他们都赶出来了,似乎是从丹棱带了医术高超的大夫。”大管家说道。
“嗯。”阮霁沉着脸点点头,又吩咐道,“把府上的那些人参、灵芝送些过去,公子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可不能少了这些东西。”
大管家闻言惊讶抬头,看清他的脸色后,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立马应是。
***
给阮溪之的伤口处涂上一层伤药后,林启想了想,又将河道中的水滴了几滴上去。他此处的伤口太大,若是按照末世前的治疗方法来说,应当是进行缝合才好。
可这个世界的大夫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技术,林启又没学过医疗,不敢轻易尝试,所以就只能先这样了。
都处理好后,他将之前解下的细布重又缠绕在伤口上,擦擦自己额头的汗,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阮溪知的脸色不似方才那样苍白。
他心里松了口气,额头有汗珠滑落,正巧落在眼睛里,蛰得他眼睛生疼,这才发觉室内也太过闷热了些。
他上前开了半扇窗,立马就有徐徐暖风吹进来,虽未带来多少凉意,但却有了新鲜空气。
他用力呼吸一口,正觉舒服了些,心念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
连忙上前摸了摸阮溪知的额头,果然触手滚烫。再看一眼他的脸色,原来是高热下露出些许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