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对比较敏感的朋友会更关心一点吗?”沈令问。
“嗯……”杜淼淼想:“会的吧,敏感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所以会更关心一点他们的状态吧。”
沈令想到刚才杜淼淼就在关心自己是不是有心事,莫名觉得有点愧疚:“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会很累吧?”
杜淼淼笑了,歪着头看他:“你在说你自己吗?”
沈令低下头,脸红了。
“其实没关系的,”杜淼淼说:“人和人的性格本来就不一样,有开朗大方的那就一定会有细腻敏感的,但都不是坏事啊,各有各的好处,只是看我们怎么相处而已。”
沈令投去充满求知欲的目光。
杜淼淼接着道:“像对敏感的人,有事我都直接问的,大家面对面交流清楚就行,我最不喜欢不说不问自己在心里乱想,这样很容易产生误会,很伤感情的。”
原来是这样吗?
贺闻帆下午对他好像就是这种态度,有不明白的就问清楚说清楚,不留误会不伤感情。
和杜淼淼说的社交方式如出一辙。
沈令恍然大悟,有种醍醐灌顶的通透。
他笑起来:“我懂了,谢谢你啊淼淼。”
贺闻帆就在学校附近办事,结束后赶上沈令下课,顺道将他一起接了回去。
他惊讶地发现,沈令状态似乎好了不少,虽然话依然不太多,但眉间至少不再阴郁。
“在学校遇到开心的事了?”
沈令捧着贺闻帆给他买的奶茶,嘬了一口,甜滋滋的,眼睛就弯了起来。
贺闻帆看见他笑,心里舒坦:“好喝吗?”
沈令点点头,他其实很少喝奶茶,里面香精很重,茶底也完全不如他自己的茶,但每次偶尔喝一回,心情都会变好。
贺闻帆也不喝。
但他听说沈令这个年纪的小家伙大都喜欢这种甜滋滋的东西,就买了一杯来试试,果然真的逗沈令笑了笑。
贺闻帆勾起嘴角:“但是奶茶加快心率,你不能喝太多,尝几口就是了。”
沈令也知道这个,很乖地应了下来:“好。”
他喝了几口,将袋子收紧,“也不算遇到开心的事。”他说:“和同学聊了几句,解决了一些问题,感觉心情变好了。”
贺闻帆笑起来:“那就好,我还怕你总是不开心。”
他果然有在关心自己的情绪,沈令有点感动,觉得自己也应该像杜淼淼说的那样,有事情就说清楚,不能总是自己在心里乱想。
“贺先生,”他说:“我真的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才不高兴的。”
贺闻帆没想到他会再次提起这个,偏头看了他一眼。
沈令舔了舔嘴唇说:“我不太会和别人相处,所以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流,但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偶尔紧张……”
“你、你别误会……”
他扣着手指,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又开始紧张了。
贺闻帆见不得他低垂着睫毛,不安的样子,腾出一只手在他发顶拍了拍:“好了好了。”
他说:“我知道了,我们不说这个。”
到家时两人都没吃晚饭,贺闻帆惦记沈令中午就吃得少,让他到自己家里再吃一点。
可贺闻帆家里的冰箱比沈令的还要空旷,除了几瓶矿泉水,没有其他任何活人生存过的痕迹。
贺闻帆尴尬地咳嗽一声:“我确实很少在这边住。”
沈令和他一起站在冰箱前沉默了半秒,转头去自己家拿了冷冻的水饺过来。
是他和妈妈一起包的,搬家时带过来。
贺闻帆家的厨房快要赶上专业级的,所有用具一应俱全,只是依然崭新整洁,烤箱蒸箱的说明书都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里面。
好在只是煮几个水饺,一口小锅足够了。
贺闻帆没让沈令动手,煮好后捞出来,放进两个盘子里端到餐桌上,和沈令一起蘸着醋吃。
沈令就坐在一边玩手机等他。
菜上桌后他没立刻动筷子,等贺闻帆夹起一颗咬了一口后,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是蟹黄虾仁馅的饺子,皮晶莹透亮,薄但有韧性,里面的馅儿鲜香细腻。
贺闻帆睁了睁眼:“确实好吃,馅儿调得特别香。”
沈令满意地笑起来:“当然了,这可是我妈妈做的。”
贺闻帆称赞:“阿姨很厉害。”
他又吃了几个,然后在碗里发现另一个种类,他挑了出来,是一颗不规则的球体。
贺闻帆笑起来,给沈令看:“你妈妈还包了蟹黄汤圆?”
沈令脸色微变。
看看贺闻帆,又看看他所谓的汤圆,沉默了。
几秒后他说:“这是我包的饺子。”
“…………”
空气里弥漫起一阵诡异的沉默。
贺闻帆默默将“饺子汤圆”放回碟子里,一边蘸醋一边翻转着个头瞧着,用镇定的语气;
“其实仔细看的话,确实比起汤圆更像饺子。”
沈令点头:“没关系,这个确实包得不好。”
“……抱歉。”
“没关系。”
沈令低头扒拉自己的饺子,没几秒又抬起头,“你应该是碰巧吃到我包得最差的那个了,其实有几个我包得还不错,你再找找?”
贺闻帆一愣,急忙应下:“对,对,肯定还有更好的。”他在碗里翻来覆去。
然而直到盘子都空了,也没人见到那颗皇帝的新饺。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此事。
贺闻帆假装那颗饺子已经进了自己的肚子。
洗完碗,贺闻帆下楼扔垃圾。
门一关,沈令肩膀就垮下来,哼唧一声跑去洗手间洗脸。
他太丢人了,怎么能包出一颗能被认成汤圆的饺子呢?
难道他包的饺子看起来就那么没有技术含量吗,像是直接搓的一颗球吗?
可他明明很认真地捏出了每一个褶皱啊!
虽然泡水煮涨之后不明显了,但那也是褶皱啊,贺闻帆怎么能说出像汤圆这种话的!
沈令痛苦捂脸。
妈妈果然是骗他的。
说什么他有做饭的天赋,说什么他饺子一个包得比一个好,说什么进步斐然,都是骗他的。
俞灵对他,有货真价实八百米城墙厚的亲妈滤镜!
沈令弯下腰,把冷水浇在脸上,企图降低脸颊的高温。
太尴尬了,他把贺闻帆尴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脑海里不断重播着,贺闻帆知道那是颗饺子而非汤圆时,不可置信惊慌失措并努力装作叹为观止而颤抖的嘴角。
烦死了烦死了。
沈令用力搓脸。
忽然他眼前一黑。
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毛病,吓得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沈令站起身,抹走脸上的水珠,伸出手却发现依稀可以辨认五指。
哦,那就不是他有毛病。
应该是停电了。
沈令深深皱起眉,这小区怎么回事,不是电梯故障就是停电,说好的高档呢?
他还是有点怕黑的,晚上睡觉都是在挂着彩灯的小帐篷里,这么突然一下子面对黑暗,还是在如此大而陌生的房子里,沈令有点慌了。
手机放在餐桌上,他进洗手间时没有带过来,沈令想给贺闻帆打个电话,或者起码照个明。
他摸摸索索走出去,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里面漆黑一片,沈令对贺闻帆家里的陈设不熟悉,只能凭记忆靠近。
漆黑的夜包裹着他,以前在小说里看过的奇闻诡谈不断往脑子里冒,记忆被无限刷新。
沈令很怕自己会摸到点什么东西,那种吓人的,湿淋淋软乎乎的东西。
“啊!”
沈令摔了一跤。
他好像被椅子绊倒了,身上很痛,但来不及检查到底摔到了那里,心脏就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脊背骤然绷紧,痛苦地弯下腰,摁住胸前。
坏了。
贺闻帆回来时家里一片漆黑,不见沈令的身影,寂静中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沈令?”
他赶紧摁开关,灯没亮,他又打开手机电筒,赫然看到沈令倒在餐桌前。
贺闻帆心都凉了,急忙上前。
沈令没有彻底倒下,而是趴伏在地上,脊背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