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帆甚至不敢拉他,他蹲下身,小心地将沈令环抱起来。
“怎么回事,摔了?吓到了?心脏难受吗?我€€€€”
冰冷的手指贴上嘴唇,贺闻帆骤然噤声。
“别说话,”沈令喘了喘,艰难道:“我吃药了,缓一下……”
贺闻帆覆上他的手背,在他汗湿的掌心里,摸到一个被紧紧攥着的药瓶。
突然的心悸很倒霉,万幸的是,绊倒沈令的椅子是他放外套的那张,沈令从衣兜里摸出药,直接生咽了两片。
虽然差点因为手抖没拧开药瓶,但总归还是吃到药了。
他头埋在贺闻帆颈间,难受得止不住发抖。
贺闻帆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去看沈令,沈令露出的小半张侧脸蒙着一层细汗,半点血色都没有,他轻轻颤抖着,贺闻帆从他后颈摸到一手的冷汗。
“沈令,沈令还好吗?”
他心急如焚,却连声音都不敢稍微放大一点点。
沈令张了张嘴,牵出一阵咳嗽,脸色白得更吓人。
贺闻帆手抖了一下,抱他靠在自己怀里,给他揉抚脊背和后心。
另一只手颤抖地贴上沈令胸口,感受到单薄衣料下,那颗脆弱却凶险的器官杂乱无章地跳动着。
他轻轻给沈令顺着胸口:“这样会好些吗?”
沈令没说话,手指揪着贺闻帆的衣袖,但咳嗽逐渐停了下来。
慢慢的,他呼吸也稍微顺畅了些,紊乱的心跳渐渐平静,大概是药起效果了。
贺闻帆手都僵了,在停电没了暖气的屋子里出了一身的汗。
他揽着沈令起身,想送他去医院,却被沈令制止。
“别动,”沈令呼吸颤抖:“脚崴了……”
市一医院。
这是贺闻帆第二次把沈令送急诊。
沈令靠在急诊室的床头,身上盖着贺闻帆的外套,他床边的帘子被拉了一半,外面有医护人员忙碌走动,病人一波接着一波。
急诊永远是安静不了的。
贺闻帆把帘子拉好,尽力留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突发的心悸虽然危险,但沈令药吃得及时,后面也没有再受到刺激,控制了下来。
只是右腿脚腕已经肿成了馒头,敷过药后被缠上厚厚的绷带。
沈令听到动静睁开眼,受了伤不舒服,眼神可怜巴巴的。
贺闻帆在床边坐下,拨了拨沈令的头发,他出了很多冷汗,弄湿的发丝没干透,贴在苍白的脸颊旁。
“心脏还难受吗?”他问。
沈令小幅度摇了摇头:“腿疼。”
他眼眸蓄了些雾气,小声问:“断了吗?”
“没断没断,”贺闻帆给他擦擦眼尾:“但是扭伤,需要静养。”
沈令卸力,没断就好。
要是断了,在妈妈回国前肯定好不了,一旦露馅就完了,妈妈又要生气又要心疼,还一定会把他弄回家,再也不让他乱跑。
沈令想到这个就委屈,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猪蹄觉得倒霉透顶。
“你问物业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停电啊?”沈令有点生气,揪着衣袖:“就算要停也该提前通知一声啊。”
贺闻帆眸光闪了闪:“不怪他们。”
“我知道这是你们公司的楼盘,”沈令气弱声量小,眉毛却皱着:“但贺先生你也不能包庇呀,你们的宣传广告写的是最好的小区。”
贺闻帆垂下头,脸色难看:“真的不怪他们,是我的错。”
沈令一滞。
他只是觉得因为停电摔一跤很倒霉,但如果要贺闻帆把错都归在自己身上,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语气软了些:“我不是在怪你……”
贺闻帆摇头:“确实怪我。”他欲言又止:“沈令,我说件事,你别生气。”
沈令不解。
他怎么会生气呢。
受伤犯病是贺闻帆安抚他照顾他,是贺闻帆送他来医院,一路抱着他走让他脚不沾地,他感谢贺闻帆还来不及呢。
沈令拉拉贺闻帆的袖子:“我不生你气的。”
贺闻帆坐得很直,手掌握拳放在膝盖上,是一种自省的姿态。
“我们小区几乎没有停电的可能,就算供电不足,我们也有储备电量。”
沈令眨眨眼,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所以呢?”
“所以不怪小区也不怪物业。”
贺闻帆垂眸:“是我忘记交电费了。”
“…………?”
沈令难以置信。
他令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说不出话。
贺闻帆自责难堪。
他握住沈令的肩膀:“怪我怪我,我会负责的。”
沈令闭了闭眼。
他情绪又上来了。
面对贺闻帆他总是容易激动,有时候不太能自我控制。
但这次比以往都要猛烈且让人在意,甚至窜起了小火苗让沈令恼火。
他压了压胸口,告诫自己克制克制,平心静气,没有什么是无法纾解无法释怀的。
只要他心平气和与世无争。
可贺闻帆怎么能忘记交电费?
堂堂一个缜密细致的大老板怎么会忘记交电费?
没关系没关系,是人就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是人就会有失误。
贺闻帆也说了,他基本不住这套房子。
可贺闻帆怎么能忘记交电费?
脚腕的疼痛撞击着沈令的理智,他嘴巴渐渐鼓起来,手掌握紧。
第一次对贺闻帆显露出不加掩饰的情绪。
忍了下,没忍住,往贺闻帆胸口砸下闷闷的一拳。
去你的克制!
第28章
扭伤主要靠养,医生没让沈令住院。
贺闻帆交完费取了药,就来接沈令回家。
他拉开帘子,沈令低头坐在床沿,没再歪歪扭扭地靠着,没受伤的脚一下一下点着地,像在自娱自乐。
贺闻帆的外套被他叠好放在一边,他抬头见到贺闻帆,把外套递过去,贺闻帆按了按他的手腕,没接。
“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他弯腰对沈令说:“我们要回家了。”
沈令摇摇头,除了脚腕还在痛以外没什么不适,但脚腕的伤估计还要痛好久。
“没事了,走吧。”他说。
语气很乖很柔和,他似乎在贺闻帆取药的期间认真调整了情绪,现在半点不见砸贺闻帆时的小脾气,和往常一样平静乖巧。
闹了这么一出,又折腾到现在,虽说医生诊断没有大碍,但沈令身体终归不太受得住,脸色很差,蔫嗒嗒又可怜巴巴。
他指了指外套:“你的衣服。”
贺闻帆便拿起衣服抖了抖,披到沈令肩上,沈令连忙按住他的手背:“你不冷吗?你穿吧。”
来医院时走得急,贺闻帆没顾得上拿沈令的外套,现在沈令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
贺闻帆抬了抬被沈令按住的手,问:“你觉得我们谁更冷呢?”
两手相接体温交融,沈令的手几乎没有暖和的时候,而贺闻帆跑上跑下缴费拿药,身上血液筋骨都活泛了,体温悬殊更大。
沈令摸到贺闻帆的手,像摸着一只火炉。
明明贺闻帆身上也只有一件衬衫,甚至比沈令的毛衣还单薄,可人家就是不冷,好像只有沈令会随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他松开手,沮丧地垂下头,连发丝都软趴趴的没精神。
“没关系,”贺闻帆拍拍他的头:“你还小,再过两年长开了,身体会好的。”
“会么?”沈令蹙着眉。
这种话从五岁的时候妈妈就一直说了,可现在他都成年了,体质也没见得好了多少。
“有机会的。”
沈令也就刚过20,这个年龄在贺闻帆看来,是骨骼轮廓都还没彻底成型的阶段,很多男性都是二十多岁甚至就业以后,才开始规律的健身增肌,逐渐练出成熟的形体。
不过沈令身体素质摆在这里,虽然健身和肌肉与他无缘,但慢慢地休养再稍加锻炼,也不是不能好一点。
前提是心脏问题不再恶化。
贺闻帆对沈令的病史了解不算透彻,沈令没有详细讲述过,他也不好主动问,更不能去查别人的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