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帐篷很快暖和起来,晏鹤清冰凉麻木的指尖逐渐有了知觉,他没坐,就蹲着看老头上饵料。
老头今天饵料用的是红虫,粗细跟火柴棍差不多,皮较厚,容易穿勾,头部黑亮、体色暗红,入水后颜色红亮,容易吸引猎物。
老头自己还加了点配方,他小声和晏鹤清说:“我在饵料里加了猪油和桂花蜜,鱼可喜欢吃了。”
晏鹤清认真记下,想要吸引猎物,要多加配料。
一天很快过去,老头虽然还想像以前那样夜钓,但身体撑不住,还是提着颗粒无收的桶回家了。
冰钓的冰点选择很重要,今天老头选的冰点不太好,他一路念叨,说明天凌晨3点就来抢位置。
老头有车,晏鹤清帮老头放好工具,婉拒老头送他的提议,自己走着去地铁站。
他左手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条处理好的鱼。
今天,他钓上了第一尾鲫鱼。
搭着地铁回城,从地铁口出来,小区门口有便民小超市,晏鹤清进去买了块豆腐,还有一小把嫩葱,今晚炖鲫鱼汤。
老旧的楼道,自动感应灯似乎是坏了,晏鹤清摸黑上楼,转过拐角,快到家了,前方黑暗里,一抹红点忽明忽暗。
感应灯也在此刻,恢复光明。
家门口,陆牧驰靠墙随意支着长腿,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
陆牧驰脚边积了一堆烟头,漆黑如幽潭的黑眸,上下打量着晏鹤清。
快一个月没见,好像变漂亮了。
他缓缓吐出烟圈。
“找到你了,小玩具。”
第8章 008
晏鹤清不意外陆牧驰会找来。
他也没有要躲陆牧驰。
浅褐色的瞳仁,在低瓦数的光影里,沉沉流动着暗光。
拎着的塑料袋相互碰撞,发出轻微摩擦声。
随后,晏鹤清抬眸。
隔着十来级楼梯,他平静对上陆牧驰的打量,淡淡开口,“找到我弟弟了?”
陆牧驰没想过,晏鹤清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
他抽了最后一口烟,“有必要?”
“有。”
“你算什么东西。”陆牧驰拔出烟屁股,丢到地上,脚尖重重碾压着,“你以为你真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只要我想,现在就可以带走你关起来,谁都不敢管。”
陆牧驰冷冷嘲笑,“也没人会管你,在你养父母眼里,你还不如一只狗。”
晏鹤清毫无波澜,陆牧驰的侮辱,原文随处可见。
原文他签下合同当夜,被陆牧驰带去了度假别墅。
[陆牧驰靠着沙发,散漫抽烟,薄唇吐出的字,比零下还冷。
“脱。”
别墅大门没有关,保镖和佣人的谈话声,隐约可闻。
晏鹤清脸色煞白,他极力克制着颤抖和绝望,维持着最后的自尊,“换个地方。”
陆牧驰眉梢微微挑了一下,拖长着语调,“跟我提条件?”
他嗤笑,“你算什么东西!”
他猛然丢开烟,起身大步走向晏鹤清,毫不在意地撕扯晏鹤清的衣服。
敞开大门,是佣人尴尬转身的背影。
“哭了?”陆牧驰食指勾起他脸,残忍且冷漠,将晏鹤清的自尊,一点一点碾碎,“装什么纯,你不过是我高价买来的东西,以后食髓知味,只会跪着求操。”
第二天,陆牧驰将一张纸丢在他残破狼藉的身上。
“你的退学证明,今天开始,你乖乖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
晏鹤清的眼眸平淡无波。
没在晏鹤清脸上看见想看的表情,耻辱、受伤,难受……通通没有。
陆牧驰胸口憋着火气。
晏鹤清到底是不怕他,还是蔑视他?
哪一种,都让陆牧驰暴躁,“你€€€€”
晏鹤清同时开口,“看来没找到。”
“那请你离开,没找到我弟弟前,我和你无话可说。”
陆牧驰彻底怒了,看来晏鹤清还没搞清楚状况。
“你€€€€”
喵。
一声猫叫打断他。
晏鹤清忽然转身。
陆牧驰眸色微动,原来是拖延时间想跑,他瞬时舒畅了,大步往下冲,“你跑……”
声音戛然而止。
陆牧驰停在高晏鹤清几级楼梯的地方,目光惊异望着转角平台。
感应灯暗了下去,斑驳细碎的路灯,从镂空的楼梯窗进来,星星点点落到少年的眉眼,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晏鹤清没跑,他轻轻蹲着,在他脚边,是两只很瘦的小野猫。
晏鹤清小心翼翼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半处理好的鱼,放在手心喂它们。
两只小猫应该是饿了很久,都吃得十分急切。
陆牧驰心口微微一荡。
林风致也爱猫,养了三只猫,都是他的宝贝。
这就是亲兄弟的默契?
陆牧驰目光逐渐复杂,他冷冷提醒晏鹤清,“没有无菌处理过的生鱼有寄生虫,你会不会养猫?”
晏鹤清没抬头,专注等着小野猫进食,“活着就行。”
陆牧驰皱眉,“什……”
余光瞥到了脏兮兮的墙壁,墙皮脱落了大半,大片大片的斑驳,贴着各种小广告。
这样的环境,比上次去晏家还要糟糕。
破、旧、贫穷。
他第一次清晰意识到,晏鹤清很穷。
晏鹤清提供不了进口罐头,空运的宠物羊奶,无菌处理的生肉,一条生鱼,是他能拿出的所有。
晏鹤清也和那两只小野猫没差别,有吃能活着就行,无菌有菌,毫无意义。
陆牧驰沉默了。
他再次打量晏鹤清,比上次见,晏鹤清穿得厚了一点,但还是看得出衣服是挂在他身上。
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瘦成晏鹤清这样,普通牌子买不到合适尺码,除非定制。
林风致的衣服全是定制,他皮肤细嫩敏感,得用最柔软亲肤的布料。
感应灯再次亮了,陆牧驰看清了晏鹤清的手,红得通透。
不是鱼的血水,是被冻红了。
陆牧驰猛地生出一种难言的感觉。
他久违地想到那个女人。
同样的冬天,女人给他堆了一个大雪人,两只手被冻得通红,还是兴奋地回屋喊他。
结果他们到院子,佣人正提着热水壶浇雪人。
爷爷拄着手杖,没有任何表情,“陆家长孙,不需要廉价礼物。”
女人无措地站着,胆怯,又委屈。
他记忆很清晰,那个女人和晏鹤清一样穷。
她偶尔会提起小时候,穷得吃不上饭,她有次半夜饿得难受,就跑去别人地里偷地瓜,还没行动被狗发现了,追着跑了老远,还是被咬了一大口。
陆牧驰看到过那个伤口,在女人的左手小拇指的地方,有钱了也消不掉的印迹。
所以女人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公开场合。
她的伤疤,是穷人的烙印。
眼前的晏鹤清,逐渐和那个女人重叠起来。
陆牧驰脾气前所未有恶劣起来,他恶狠狠放话,“没钱装个屁的清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年500万,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晏鹤清不为所动,声音冷淡,“钱我自己会赚,我只有一个条件,找到我弟弟。”
陆牧驰捏得手骨咔咔作响。
他现在可以抓着晏鹤清去任何一家酒店,或去晏鹤清租的那间不足20平的破房子,直接上了晏鹤清。
这甚至是他今天来这儿的唯一目的。
然而此刻,他失去了抬脚的力气。
楼道里无比安静,只有小野猫进食的声音,陆牧驰沉默良久,突然从口袋摸出一支老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