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 那我们的计划不是被完全打乱了嘛……不过结果到没变,泥惨会接下来应该是要大乱了吧。”诸伏景光压低声音说着, 转身朝人较少的地方走去,“然后呢,要撤退吗?五分钟, 摆脱那些杂兵绰绰有余。”
“不, ”琴酒却否定了这个合情合理的建议, “蒙特内罗那家伙之前被人盯上,已经撤了,接下来任务目标转移,你接替他的身份出面尽快把这起案件解决掉,避免社会影响扩大以后妨碍到组织对泥惨会的后续渗透,顺便当个靶子把那群阴沟里的老鼠钓出来,我倒是很好奇,蒙特内罗那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被特意针对的价值。”
蒙特内罗?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之前那个长相漂亮到有些过分锋利的女人的模样,虽然知道对方是易容,在她之前顶着那张脸的还是贝尔摩德来着,而他们在这次任务之前也应该完全没有见过才对,但他就是对那家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诸伏景光没有继续深想,理智地将心中异样的感觉压下去,专心应付起琴酒:“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高调的方式,这不符合组织的一贯作风,还会让我这张脸暴露在日本警察的视野里,而且万一我没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案件,事情不是会变得更糟糕吗?”
“高调?苏格兰,你是不是对组织有什么误解,几个日本警察而已,大不了直接杀了,而且石垣本来也不是什么会受那群条子待见的角色,现在既然已经死了,他们只会比我们更高兴,还有那个为了地位主动找上组织的蠢货,他的命已经不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了。”
琴酒没有感情起伏的沙哑嗓音传入诸伏景光耳中,让他颇为不适的垂了垂眸:“至于你……呵,要是你只是这种程度,让垃圾到连这么点小事都能被那堆根本连你是谁都不会在意的蠢货看出破绽,那你干脆还是直接把你手里那把狙击枪的枪口调个方向自戕了事,组织不养废物。”
“……知道了。”诸伏景光按捺住回怼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
几个日本警察而已……
而已吗。
“还有什么事吗?”他保持着原有的平和语调,不疾不徐地反问,仿佛一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机器,丝毫没有反驳与发怒的意思。
“嘟……”
那边的琴酒压根没再回应,直接就切断了通讯,幽绿的眼瞳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沉思。
“大哥,你说苏格兰这家伙,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倒是伏特加见他挂了电话,在一旁吐槽出声。
琴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伏特加见此搓了搓胳膊,继续吐槽道:“表面看着一副没什么危险性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那种虚假得要死的笑,一开始我还以为组织里又多了个软弱无能的小白脸,结果……明明组织里比他疯的多了去了,但每次看到那家伙,我都莫名其妙觉得€€得慌。”
“不管这是真的,还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给别人看的假象,至少有一点很明确€€€€那家伙本身就是个极其擅长掩饰和伪装自己情绪的高手,狙击手的通病而已。”琴酒眯了眯眼,“更让我在意的反而是……”
伏特加见他说到一半就没声了,顿时好奇望过去。
琴酒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目不斜视地敲击着面前的电脑键盘。
€€€€反而是,苏格兰身上有某种让他直觉不喜、但又无法分辨具体是什么的东西,然而这并非是会让他对对方下杀手的理由,只是相对的,就会产生出更多一层的防备罢了。
*
另一边,当陷入主人长时间迟到而逐渐扩散开来的骚动氛围中时,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突然从门外涌入,直接封锁了整个宴会,并将宴会主人死亡的消息告知给了因为不明所以而面露恐慌的人们,随即便依次对他们展开了相关的问询。
“……好,感谢您,有栖先生。”
被征用作为临时问询室的房间内,目暮十三看着这个不久前自己刚见过一面、并因为被奇怪的家伙指认为嫌疑犯而被迫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男人,面露苦恼地挠了挠头,道:“稍后麻烦将您的随身物品交给我们检查一下,然后在宴会厅等待,不要随意离开。”
“好的。”男人很好脾气地笑了笑,“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辛苦你们了。”
“您真是太客气了,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穿着一身黑的胖警官立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后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扭头跟旁边一直沉默记录着什么的干练女性道,“佐藤,麻烦你去请下一位过来吧。”
“是,目暮警官!”佐藤美和子立刻阖上笔录起身回应道。
“警官先生,你们这样效率会不会太低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男人抚了抚下颚,一脸的若有所思。
目暮十三以为他是等的没耐心了,不禁腹诽现在的有钱人还真是虚伪,刚刚还一脸和善,下一秒一见事情有可能进一步影响到自身,就拉下脸开始试图对他们的侦破工作指手画脚。
虽然心里吐槽不断,但他还是很好脾气地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好在人数也没有想象中多,所以请您稍微忍耐一下,毕竟是这么严重的案子……”
“不,警官你大概误会了。”男人等他一句话说完,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话道,“我并没有对你们的工作妄加干涉的意思,这种程序问询也是必要的,只是想要锁定嫌疑人的话,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
“嗯?”目暮十三疑惑地挑了挑眉,迟疑道,“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有什么线索?”
“算不上线索,只是大概可以帮你们稍微缩减一点嫌疑人的范围而已,当然,在这方面我只是一个外行,我的话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参考。”男人笑道。
目暮十三和佐藤美和子对视了一眼,随即正色道:“我知道了,您请说。”
“你们大概对这里了解不深,这家酒店是我一个建筑师朋友的作品,他叫做森谷帝二。”男人顿了顿道,“我想你们大概听说过他的名字?那家伙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近年来更是对完全对称的美学艺术表现得越发狂热,也因此对他早年设计的那些设计抱怨连连,这个酒店就是那些作品之一。”
“居然是那个有名的建筑师森谷帝二?等等,有栖先生,这么说来,您的名字好像也有些耳熟……”佐藤美和子说着刷刷翻起了手里的笔录,皱着眉努力回忆,“有栖镜……”
“不用在意,我只是个退隐多时的普通设计师而已。”有栖镜说着,在佐藤美和子豁然开朗的诧异目光里,平静地将话题重新拉了回去,“那么我继续说。虽说森谷跟这起案件没什么关系,他本人也因为临时有事没空来赴宴,不过因为这家酒店某些地方‘非对称’的设计,想要快速筛选出嫌疑人其实很容易。”
“这、这个……”目暮警官闻言下意识环顾了一下这间房间的构造,除了偶尔几个摆设以外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称的他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对称?”
“是啊。不过说起来,举办这场宴会的石垣先生貌似也是因为类似的理由,对森谷的作品非常欣赏。”有栖镜顿了顿,似是不经意般的道,“不过在我看来,他最多只是个对贵重、有名气、基数为双数且比较有对称感的物品异常痴迷的收集癖罢了,所以那两个人要是凑在一起,绝对非常合不来。”
有栖镜说完懒洋洋打量了一下这间几乎把对称之美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房间,又接着道:“这家高级酒店是森谷前几年的设计,当时他对对称还没有现在这么执着,这里的构造看似并没有什么不符合他审美的地方,但有一处因为当初甲方的执意要求而例外。”
“什么地方?”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
有栖镜瞥了他们俩一眼,淡淡回答:“走廊。”
“对,就是那唯一一条连通着下层电梯的走廊。”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应该是来不及更新了的,不过因为突然收到了一个小可爱长评觉得超开心,所以就抓紧时间码出来了,真的十分感谢喜欢~
以及事实上我不是很会写推理这种东西,即使是柯学版本的推理也不太行,所以如果发现哪里有bug的话就拜托尽可能忽视一下吧,我是真的尽力了(捂脸jpg.)
第77章 背叛
“走、走廊?”目暮十三闻言疯狂回想自己来时走过的那条路, 半晌尴尬道,“抱歉,但我当时没有太关注过这个……这么说那条走廊不对称?”
“不, 准确地说不对称的并不是那条走廊本身,而是数量。”有栖镜提示道。
“数量?”佐藤美和子皱眉重复。
“虽然我同样很欣赏对称之美, 但那只是因为我喜欢世界上一切能让我感觉到‘美’的事物而已, 建筑是其中之一, 而建筑的对称美更是之一中的之一, 在知道这一点后,森谷表现得很生气,认为我亵渎了他的艺术, 而在这之后我们两个就很少见面了。”有栖镜说到这里,忽然问道, “二位警官知道应该怎么判断完美对称吗?或者说, 你们理解真正的对称吗?”
“呃,这……”目暮十三呆住, 僵硬看向佐藤美和子,果断把这个棘手的问题甩锅给部下,“那、那个,佐藤你怎么看?”
佐藤美和子猝不及防, 被他问得露出豆豆眼:“以、以前在上数学的时候肯定有学过了啦,但突然就要我说出来的话……”
“€€€€对称其实是一种平衡, 静的平衡。”有栖镜见此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们,抬起手遮住有些微上扬的嘴角,道, “具体怎么样在这里细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你们只需要知道它追寻的是一种有着严谨数理比例的美感, 对等形、等量有着及其精确的要求,缺乏变化但相对稳定……”
“这家酒店的宴会厅位于顶层,原本预计会将四面墙壁位置中有两面设计成巨大的玻璃,而另两面本来应该是相对而立的环形楼梯,但因为当初这家酒店的老板强烈要求,这个计划被取缔变成了现在这样。”
“€€€€连接着通往这个宴会厅独一无二的一条走廊,就像是施舍给笼中之鸟逃离囚牢的唯一希望,不是吗?”
有栖镜神态悠然,泛着少许浅紫色的眼眸里满是饶有兴趣的戏谑:“不要介意,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反正到最后,这条走廊的其中一侧被设计成了可通往下层的电梯,而另一侧则是通常情况下都处于封闭状态的应急楼梯€€€€毫无美感且可疑的要求。”他稍显嫌弃地评价了一句,然后忽的对着面前两位表情逐渐严肃的警察,露出了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语调散漫而轻快,“€€€€嘛,以上这些东西你们姑且当废话听就好,就算是各位警察先生为耽误我的时间所付出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好了。”
目暮十三:“……??”
佐藤美和子:“……哈?你€€€€”
“€€€€我真正想告诉两位的其实是……”有栖镜微抬起那双蓝紫色的眼睛,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那个电梯里面有被这家酒店安装了不容易被发现的微型摄像头,知道的人应该很少,虽然仔细观察根本不难发现,至于是用来做什么的……啊啦,反正能被那种东西拿住把柄的都是些估计脑浆早就风干了的蠢货,但那无聊的玩意儿用在这时候倒是正好合适,不是吗?”
“但可以肯定只要凶手是来参加这场宴会的宾客,想要离开这里杀死去往下层房间做演讲准备的石垣先生,就一定会通过那个电梯,只要你们能想办法撬开酒店相关负责人的嘴,然后从对方手里拿到监控录像,就能在短时间内排查出在石垣先生离开宴会到尸体被发现这段时间内,所有乘坐过电梯、并去了和石垣先生入住房间相同层数的人,而我想能够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家伙,应该不会超过五个。”
坐了电梯,却完全没发现有摄像头的两个人:“……”
这、这样啊。
看着那人说完话后就果断离开的背影,佐藤美和子露出了一个略微有些咬牙切齿的笑容,一字一顿宽慰起身旁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上司:“目暮警官,我听说像这种艺术家,特别是多少有点名气的,基本上都有点正常人理解不了的怪癖,请您不、要、在、意。”
目暮十三回过神来,汗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其实还挺在意……不,没什么。”
瞥见自家部下瞬间又黑化了一个度的脸,目暮十三立刻圆滑地收回了未尽之言,看着下一个自己推门走进来的女人,正色道:“您好,请坐,请问您是池泽惠美小姐吗?”
对面长相漂亮的年轻女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淡漠:“是的。”
她迟疑了片刻,垂眸问道:“警察先生,听说石垣先生被……去世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
另一边,有栖镜走出问询室,看着被分批安排在走廊里等候的人,嘴唇未动,被压得极低的声音却从喉咙里传出:“这样就可以了吧?”
“芬兰迪亚……滋……我还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滋€€€€你了。”全程监听了这一场问询的琴酒在耳麦另一头道。
……哦呀,这次警方弄来的这个信号干扰仪器还挺强的嘛,居然能稍微影响到组织精心研发的设备,就是不知道琴酒刚才听清楚了几成。
想到那家伙明明听不太清还努力疯狂调整耳麦的样子,他就觉得有些想笑。
有栖镜、也就是芬兰迪亚心情颇好的弯着唇,和负责看守他们的小警察说了一声,在征得对方同意后,转身走向卫生间。
“怎么说?”他随口接话道。
“你该不会……滋……是卧底吧?”琴酒忽然道。
只是原本阴沉压抑的质问被这阵电流声一打岔,竟莫名显出几分微妙的、不合时宜的滑稽。
“嗯?应该不是吧。”芬兰迪亚忍住笑,脚步停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被一扇镜子倒映出来的、正在慢慢洗手的男人,随口应付他道,“我不记得我最近有做什么奇怪的事,以至于让你那根敏感的神经突然又开始指挥你发这种疯?”
“呵,你确定?”
“就是不确定才问你的啊,我这人平常虽然脾气还不错,但偶尔没收住发起疯来,记性就会变得不太好。”芬兰迪亚勾起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一只钢笔,淡定道,“而且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应该去找技术部的人才们升级一下装备,居然连个警方的信号屏蔽都搞不定……”
“滋€€€€”
还没等他说完,耳麦又传出一阵杂音,琴酒的声音彻底消失,不知道是他自己主动挂断的,还是这东西真被个信号干扰仪弄废了。
“……”芬兰迪亚没什么反应的抬脚正准备走进卫生间,却看见那个刚洗完手、正缓步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他停下步伐,礼貌地侧身让对方先走。
对方看了他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身而过,期间两人的肩膀仿若不经意般的短暂接触了一刹。
芬兰迪亚垂眸瞥了眼空空如也的手心,正准备继续往里面走,却被从里面骤然传出的一阵抽水声再一次打断了脚步。
他眯了眯眼,继而径直往里面走去。
一个长相出众、且很是年轻的男人从其中一个隔间推门而出,他穿着一身酒店服务员的制服,浅棕色的头发斜遮住了一边的眼睛,另一边在明亮的灯光下显露出一抹细碎的琥珀色。
芬兰迪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他很确定自己此前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张脸,尤其这人的外形和气质还是这么的特殊且显眼。
原本还在这么想着的芬兰迪亚,却几乎是在和对方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就立刻认定了眼前这个男人是组织的人。
对方笑了笑,然后貌似很温和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芬兰迪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蹙了蹙眉,片刻后瞳孔骤然紧缩。
他似是没回过神来地哈了一声,蓝紫的眼眸中倏地荡开一抹兴奋而诡异的神采,嘴唇缓缓上扬,勾出一抹带着些疯狂意味的弧度。
抬手,轻轻勾出耳朵里那枚不知道都被安装进去了些什么东西的耳麦,一把捏碎,随即随手甩进了洗手池旁的垃圾桶里。
“……糟糕,好像被发现了啊。”他声音很轻,且听不出什么具体情绪,即便有的话,大概也是兴味盎然的。
毫不犹豫转身出了洗手间的门,抬头就如意料之中般对上了一双刚刚才消失掉的、完整的琥珀色眼眸。
芬兰迪亚看着这双眼睛,半晌,忽然就笑了:“……原来是你,原来你长这样,不过这张脸还真年轻。”
“不逃吗?”年轻的男人双手环胸靠墙而立,一副没有任何防备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