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都忘了。”二少爷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心里捉摸着怎么脱身。
“那我让厨房给您准备点汤圆当宵夜吧。难得今日天晴得一片云都没有,一会我陪二少爷去赏月如何?”
“算了,我也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人。”二少爷一口拒绝,然后二人又陷入一阵沉默。
百合端水进来的时候,见屋内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把水放到二少爷面前,看着桃花问:“二姨奶奶,现在洗吗?”
桃花瞥了她一眼说:“问二少爷自己的意思。”
百合这才看着面前的二少爷刚要说话,二少爷却抢在头里说:“你先出去吧。”
百合应了一声准备退出去,走到门口又像想什么似的回来了,然后来到桃花面前把她拉到一边,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块纯白的丝帕塞在她手里。
桃花一愣,方渐渐明白过来,然后脸一下子就红了。百合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把帕子藏好,然后才悄悄出去了。
桃花手里攥着帕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将它塞在枕头底下,二少爷刚好一抬头看见了,于是眉头拧了一下,又摇着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桃花走过来说:“二少爷,我先给您洗脚吧。”
“啊……不用了。”二少爷说着便站起来,然后在屋子里踱了几圈,便直奔床头而去。
桃花愣了,立刻感觉有些心慌意乱,当她看见二少爷竟然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白丝帕时,一颗心便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脸也红透了。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却见二少爷拿起那块帕子,然后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指尖冒出来的血滴在上面。
桃花立刻就呆掉了,吃惊得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二少爷的背影,脸上的红晕也瞬间退去,转而变得煞白。
二少爷扔下粘了血的帕子,头不抬地往外走,丢下一句:“你早点歇了吧。”然后看都没看桃花一眼便出去了。
兀自站在那里的桃花顿时就红了眼圈儿,然后她慢慢地走到床边,拿起那块帕子时,泪水便决堤般倾泄而出。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竟然只有一方染了二少爷鲜血的白丝帕与她共渡。
回到自己屋里的二少爷迫不及待地开始脱自己粉色的婚服,已经上了床的常生一见他进来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二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二少爷瞪他一眼说:“我自己的屋子怎么就不能回了?”
“不是……”常生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他赶紧下了床,接过他脱下来的衣服,一边整理着一边问:“我听二姨奶奶那边都张罗给你洗漱了,你还过去吗?”
“不去了,你去打水吧。”
“没洗呀?”
二少爷不耐烦地咂了一下嘴说:“你€€嗦什么?让你去就痛快去!”
常生收好衣服,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跑,二少爷却又叫住了他:“穿那么少冻着了!多穿点!”
“太麻烦……”常生站在门口犹豫地看着他,二少爷无奈地叹口气,然后走过去,掀开帘子对外面喊了一声:“夏风!”
夏风很快从门外跑进来,问了句:“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去打两盆水来。”
夏风应着又跑了出去,然后二少爷把常生拉回来,瞪了他一眼说:“也不知道谁是主子?”
常生这才笑了笑说:“是你不让我去的嘛。”说完才发觉二少爷接连甩了好几下手指,便问:“手怎么了?”
二少爷举起手指头给他看了一眼,常生见他食指破了两个口子,肉向外翻着,血还没干,不禁愣了,连忙问道:“怎么弄的?”
“别管了,帮我包一下就行了。”
常生立刻跑到外屋,翻出以前夏风给自己处理伤口时用的那只药箱子跑进来,然后撕了棉花蘸了酒精给他擦掉伤口外面的血渍。酒精渗到肉里时,二少爷疼得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手也抖了一下,常生见状,便一口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
二少爷当下就愣在那了,一双眼睛盯在常生脸上,差点烧出个洞来。而常生压根就没看他,吸了几口吐掉之后,低着头细心地沫了些止血的药粉,然后用纱布缠上了。
夏风端着水盆进来时,常生正在给纱布打结,夏风见状,脸上虽有疑问,却未说话,倒是二少爷开口说道:“你们两个给我记住,我手上的伤,不许与任何人说。”
夏风说了声是,便出去候着了。二少爷见常生没表态仍盯着他的手指看,便推了一下他的头问:“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常生这才认真地看着他说:“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二少爷瞪着他,与他目光僵持了一阵,终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说:“是我自己咬的。今晚是桃花初夜,我娘明日要见红,所以……”
听到这,常生忽然笑了,说了句:“亏你想得出来。”
二少爷又瞪他一眼说:“我哪想得出来?这是当年我与二少奶奶新婚之夜时,她想出来糊弄我娘的办法,我今天不过是照搬了过来。”
常生这才不禁一愣,如梦方醒地问道:“难道……你和二少奶奶之间……也还是清白的?”
二少爷眉头一皱,咬了咬牙说:“不然呢?你以为我有了桃木还会碰女人吗?”
常生着实是吃惊,虽然看得出二少爷对女人是没有兴趣,但万万也没想到素日里恩爱有佳的夫妻俩居然从成亲到现在都还没有圆过房。
看到常生眼里惊愕的神情,二少爷不免有些懊恼,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我是怪物吗?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喜欢男人,干嘛这副表情?”
常生撅起嘴,吐出一口气,然后换上一脸钦佩的表情说:“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一开始看差了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痴情。”
“你什么意思?”二少爷一听倒不乐意了:“一开始看差了?难道你以为我是个滥情的人吗?”
常生笑了:“没,没,就是没想到这么专一。”
“现在知道了?”
“嗯。”
“痛快侍候我洗脸!”
“哦€€€€”常生拖着长音站起来,给他洗了毛巾递过去。
二少爷擦完脸忽然想起来:“对了,今天是正月十五,你吃汤圆了吗?”
“没有啊。今天你大喜的日子,那么多好吃的都吃不过来呢,谁还记得汤圆?”
“元宵节怎么能不吃汤圆?赶紧让厨房煮些来我们吃。”
“那你要不要再赏个月啊?”
其实常生只是故意逗他,没想到二少爷忽然计上心来,然后推了推常生说:“快快!穿衣服!我们去赏月!”
常生拧着眉头看着他,心说这个人真有快三十岁了吗?怎么像孩子一样呢?
二少爷已经开始穿棉袍了,见常生还愣在那没动,便又催促了一遍:“穿衣服听见没有?再不穿我可把你脱光了拎出去。”
常生这才赶紧穿上棉衣,然后跟着二少爷出去了。
二少爷来到后院,打开一间放着许多在箱子的房间,然后从一口大箱子里翻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又回到院子里,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将那奇怪的东西放在地上架了起来。常生一直盯着那个东西,等到二少爷架好以后,他摸了摸那个像小型炮筒一样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天文望远镜。”二少爷说,然后将镜头对准了月亮。
“做什么用的?”常生又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二少爷找好了角度,调好了清晰度以后,让常生把眼睛放在炮筒的下方仰望月亮,于是常生被眼睛看到的震撼画面惊呆了。
“天哪!那是……什么?好多大坑……”
二少爷笑了,然后给常生上了一堂生动的天文课,听的常生一双眼睛像夜空中无数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两个人用望远镜“赏月”直至深夜,之后让厨房煮了热乎乎的汤圆,吃的又饱又暖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床去。
又是一个明亮的月夜,二少爷安心而踏实地睡去了,已然忘记今晚原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
第29章 告密
二少爷在新婚之夜把新娘子丢下,与常生一起“赏月”到半夜,还让厨房准备宵夜一起吃汤圆的事,第二天便在二少爷的院子里传开了。
下人们自然是无权过问主子的事,无非是私下议论,多半都在猜测这原本是送来受罚的常生有可能要代替死去的桃木日夜跟在二少爷身边了,而这新纳的二房桃花却压根一点也没沾着她那生前受宠的弟弟桃木的光。桃花日前虽有些打点,可看她笑话的人还是有,素日里看她姐弟得势而眼红的人这会可偷着乐了。
议论规议论,但管家已经发话,谁也不准传到别的院里去,所以这些闲话也就下人们之间说说,倒没人敢去多嘴。只是,管家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百合。
百合原是老爷院里的人,孔夫人把她指到桃花身边侍候也是另有目的的。昨天夜里的事,百合是自己亲眼看见的,所以她自然不必听别人如何说。她一早起来从桃花那里拿了帕子,倒是没有跟她说二少爷晚上是跟男人一起赏月吃宵夜共渡良宵的,但桃花一夜孤枕难眠,早上醒了眼睛都肿了的样子,她看着也觉得可怜,便安慰了几句。
“二姨奶奶,您还是再睡会吧,等下二少爷醒了要带你去各院敬茶的,这眼圈哪见得了人?我先去夫人那里回一下,让她也晚些起来。”
桃花点了点头,临走嘱咐一句:“别在夫人面前说二少爷晚上没来。”
百合应了一声出去了。管家想起来找百合时,她早已经在孔夫人屋里了。
看到那块粘了血的白丝帕,孔夫人微微笑了一下,问:“二少爷可起来了?”
“还没呢。”
“桃花呢?”
“也没起呢。奴婢这么早过来是让夫人您放心,您也可以晚些再起。二少爷后半夜才睡下,估计今天不会起的太早。”
“怎么那么晚睡的?”孔夫人只是随口一问,百合却未把桃花的话当作一回事,着实说了。
“回夫人,二少爷昨晚早早就从姨奶奶房里走了,然后在院子里看月亮看到半夜,又让厨房做了夜宵,吃完了才歇的。”
“你说什么?”孔夫人本来迷离的眼顿时睁开了,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冬雪连忙拿了件棉袄给她披在身上。
“二少爷和二姨奶奶洞房后,并没有留下来过夜,而是在自己房里睡的。”
孔夫人气得一拍床:“你还口口声声说让我放心!这让我放的是什么心?”
百合立刻跪下来,连忙说:“奴婢该死!奴婢以为只要二少爷和二姨奶奶顺利圆房就行了,没有帮二姨奶奶把少爷留住,奴婢知错。”
孔夫人这才瞪了她一眼说:“算了,起来吧。就二少爷那脾气,岂是你想留就留得住的?”
百合起来,头仍低着,然后轻声说了句:“夫人,二少爷昨晚是和容家送来的那个人一起看的月亮。”
孔夫人顿时就愣了,不禁侧头看了眼冬雪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容家送来那个人差点被二少爷弄死,可有这回事?”
冬雪回了一句:“是有这么回事,但后来二少爷把他留在屋里让他侍候左右,便不晓得原因了。”
孔夫人眉头皱了一下,又问:“长的如何?”
冬雪回答:“似乎不比桃木差。”
“哼!”孔夫人脸一沉,自语道:“死了个桃木,又来了一个!”然后把百合打发回去后,对冬雪说:“你去把二少奶奶给我叫来。”
“是。”冬雪应声便去了。
冬雪去请二少奶奶时,汤慧€€已经起来了,顶替桃花贴身侍候她的丫环玉心也跟她说了昨晚的事,刚有种不好的预感,便听门外的丫头问:“玉心,二少奶奶可起了?”
玉心应了一声“起了”,问道:“什么事?”
“冬雪姑娘来了,说夫人有请。”
汤慧€€愣了,连玉心也愣了一下才说:“知道了,这就过去。”然后回头对汤慧€€说:“二少奶奶,会不会是夫人也知道了?就算是知道了也没理由找您呀?”
汤慧€€不禁冷笑一声,说:“现如今,还有什么事她能不怪到我头上去?”然后起身穿整齐了,一边梳妆一边说:“等下我走了,你去二少爷房里知会他一声,就说我还没起呢就被娘叫去了。”
“是。”玉心帮她插上发簪,笑了一下说:“二少奶奶真聪明,就知道二少爷会护着您的。”
二少奶奶也笑了:“在这个家呀,若是不知道谁当家作主,那不是笨得要死?”说完,起身出去,跟冬雪去了孔夫人那里。
玉心去找二少爷的时候,他还睡着,夏风通报完后,常生走了出来说:“二少爷好些天没睡好了,若是没要紧事,等他睡醒再说吧。”
玉心一把拉住准备转身回去的常生小声说:“二少奶奶也还睡着呢就被夫人差人叫了去,不晓得可有什么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