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很天真善良，她不是那种人。我推测她是被人拐走了，一直独自寻找线索。经过调查，我发现在最近五年间，光是比利特街周边地区，就有十七个女孩失踪。”
“竟然这么多？”伊丽娅瞪大眼睛，发出惊呼。
“没错。”理查德的声音变得沉重，“最开始我是将目光锁定在有可能拐走少女的恶棍身上。在调查的过程中，我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多女孩失去下落！她们的年龄很小，最大的不超过十七岁，最小的才八岁……”
希思看向舞台方向，此时观众都走得差不多了。
“就像歌剧里的情节。”他垂下眼帘，思索道。
理查德苦笑了一声：
“是的，但是现实的暴行往往比艺术作品中的更加残酷肆虐！‘金鱼草事件’在历史上确实发生过。少女的原型是利芙€€斯特拉顿，她喜欢用鲜血沐浴保持青春，一共残害了两百多名少女，但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为什么？”伊丽娅发出疑问。
“利芙€€斯特拉顿在四十六岁就感染瘟疫而死。她死后又过了几年，战争爆发，粗暴的恶徒闯进她的住所，才发现她花园下埋葬的无数人骨。据说，利芙€€斯特拉顿最喜欢的花就是金鱼草，她的花园里也种满了这种‘死亡之花’。”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伊丽娅深深皱眉，“那……现在的失踪女孩和以前的金鱼草事件有关联吗？”
“我也不知道。”理查德叹了口气，“金鱼草事件其实已经被淡忘，但《少女、恶魔与金鱼草》的改编与上映，才让世人再次想起这桩残忍的血案。”
他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继续说：
“说来也巧，当时我正在寻找克莱尔，走到一个剧院门口，就听见人们在议论这出新剧。联想到现在的失踪案，我就走了进去，没想到就碰见了扮演恶魔的卡姆伦。”
“你一眼就认出了他？”希思问。
“没有。”理查德撞上他的眼神，“我和你一样没认出他。但我看完歌剧后，心里就开始怀疑是否有其他女孩失踪。抱着这种疑问，我就偷偷潜进演员休息室，恰好看到了卸妆后的卡姆伦。”
“你和他交谈了吗？”
“没有。”理查德咬紧嘴唇，嗓音严肃低沉，“很奇怪，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仿佛根本没认出我！虽然我现在打扮得和以前不一样，但他经过我身边时，就把我当成了一团空气、一个陌生人！”
“可能他是故意的。”希思说。
“跟你对待我一样冷酷？”理查德气咻咻地叫道，“还记得我们刚见面时，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他佯装发怒，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只是不想惹上麻烦。”希思一脸漠然，不为所动。
“算了。”理查德坐回去，揉了揉脸颊，“先跳过他，我们接着讲寻找克莱尔的事。被歌剧启发，我转而调查起其他失踪少女，就得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结果。”
“其实……我也不至于为克莱尔做到这个地步。这些可以交给警察来干，我只需要守着掘墓人的工作安稳过日子就行，我可不是那么善心泛滥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是我不能容忍拐走少女，不能原谅那些将孩子从家人朋友身边偷走的家伙……”他的声音里掩藏着深沉的悲哀。
希思看着理查德，他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有看自己。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空气，似乎想透过那里看见他曾经企图遗忘的东西。
我们仍笼罩在过去的阴影下。
我们与黑暗相伴。黑暗如影随形。
猝不及防，希思心底产生一丝痉挛的感觉。
似乎是怜悯。
是对那些失踪的少女，还是对理查德，还是对于他自己？
他们在深渊边缘行走，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而现在，理查德也许就听见，那深渊里，有魔鬼在轻声低语……
“我知道了。”希思终于说，他凝视理查德的眼睛，“我跟你一起调查，直到找出真相。”
理查德抬起头，目光落在希思脸上，他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原先迷茫的眼神也重新恢复光亮。
“谢了，希思，我就知道你会帮忙！”他欣喜地嚷道。
“这是你对事务所的委托，记得付酬劳。”希思喝了口茶，幽幽开口。
理查德顿时耷拉了脸：“你想要多少？先说好，我身上可没有多少钱了……我还有房租要交……”
希思放下茶杯，迟疑了一会儿，仿佛正在思考要价。理查德紧张地盯着他，似乎是在害怕希思狮子大开口。
“那就要……一束小雏菊、一盒爱普罗点心铺的司康饼和一根竖笛。”
理查德微微一愣，随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笑着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走出剧院已经天黑，在门口和理查德分别，希思又乘坐马车回到事务所。
他们约定明天傍晚在理查德家见面。
这两天是希思的假期，所以他才得空在家里休息。明天他就又要回到报社工作，没有多少时间能花在调查失踪少女上。
尚不能判断她们的失踪是因为人为犯罪还是诡异力量，他们暂时无法借助报社和掘墓人的帮助，也不能向教会寻求支援。
不过除了他和理查德，还有利奥、菲尔和伊丽娅在，他们的力量也不算弱小。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希思步行到报社上班。
天空澄净明朗，太阳慢慢升起，逐渐照亮整条街道。空气里飘荡着水果的清甜气息和鲜花的香气，阳光下的一切都被镀上金色的光晕。
真是个光明的世界。
希思不由得心想。
这种天气就是会让人产生这种错觉。
他推开门，走进深夜报社。
“早上好，希思！”维丽娜热情地打着招呼。
“早上好，维丽娜。”希思微微一笑，脱下外套挂好，走到自己的办公位上坐下。
“假期过得怎么样？”维丽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挺好的，昨晚我和理查德去看了歌剧。”希思回答。
“是新上映的那部吗？”维丽娜也来了兴趣，“听说这部歌剧很好看，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它的作者是著名的剧作家狄提朗伯斯，肯定是一部极其出色的剧！”
“狄提朗伯斯？”希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难道你是头一次听说？”维丽娜凑过来，眼睛睁大，似乎有些惊奇于希思的孤陋寡闻。
“狄提朗伯斯是笔名，没有人知道这位剧作家的真实身份，甚至连他的性别、年龄都不清楚。但他创作的一系列戏剧深受人们喜爱，狄提朗伯斯也被誉为当代最伟大的‘戏剧大师’。”
“这位戏剧大师竟然这么神秘？”希思惊叹出声。
“当然！”维丽娜一副崇拜的模样，“大师都有些怪癖，他肯定不想轻易暴露真实身份！”
“好吧……”希思失笑道。
“你们在聊什么？”
艾凡打着哈欠从二楼走下来，头发跟鸡窝一样乱糟糟的，看起来似乎刚睡醒。
“我正在和希思聊戏剧。”维丽娜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睡到中午才起，没想到你这么勤快！”
“呵呵！”艾凡打了个哈欠，斜睨了维丽娜一眼，没有理会她的嘲弄，转身走进厨房。
片刻后，他叼着块面包走出来，哈欠连天地坐在希思身旁的椅子上。
三人闲聊了一阵，过了一会儿，罗恩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扎信。
这些信是晚报读者寄来的投稿。除了少部分文章小说，其余的全是些八卦、民间传说、生活中的怪事等等。深夜报社十分欢迎这种投稿，被选中的稿子甚至可以受到奖励，因此也有许多忠实读者每天一投，从不间断。
除了跟警察一起破案、到处采访、寻找诡异事件，拆看这些投稿也是报社的日常工作之一。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希思坐在椅子上，就开始专心工作起来。
傍晚时分，希思离开报社，搭了一辆马车来到理查德居住的公寓楼下。
理查德住在公寓的三楼。这片区域的住宅历史悠久，各种房屋都建的十分紧凑，密密麻麻地堆叠拥挤在一起。房屋一楼被主人当作商铺做生意，从二楼开始就拿来出租。
一楼是个酒馆，希思穿过凌乱的桌椅，经过正在喝酒打牌的醉汉，踏上楼梯，走到三楼敲了敲门。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理查德的头探了出来。
“希思，你来了！快进来！”
他笑出声，连忙将人迎进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莉莉丝大厅
◎莉莉丝大厅◎
希思进入公寓,观察着客厅的陈列。
这间单身汉的住所面积不大，地面和墙壁看上去还算干净。客厅摆着两件破旧的单人皮沙发，中间有个木桌,上面凌乱地放着许多空瓶、罐子、盒子等等。
往里走是卧室和盥洗室,卧室的门敞开。希思瞄了一眼,发现床上和椅子上挂了几件褶皱不堪的衣服，似乎是还没来得及清洗。
“坐吧。”理查德将沙发上的外套捡起来,腾出位置给希思。
“你这里怎么这么多东西？”希思坐进沙发,看着四周散落的各种各样的物件,感到有些惊奇。
除了桌子上，客厅靠墙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大陈列柜，透过玻璃,希思看见里面摆放了许多陈旧、古怪的物品。
“这些都是我用【戏剧之幕】收集到的。”理查德随口说道。他找出一个干净杯子,给希思倒了杯水。
“从死人身上摸到的？”希思挑了挑眉，注视他的眼睛。
“啧！”理查德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坐在希思身边。“别说的这么难听。我辛苦给他们挖掘坟墓,他们为了感激我,才会给我这些‘破烂’！”他挤眉弄眼地说,最后长叹一口气。
“摸出来的大都是些没用的破旧玩意儿,有些被我送还给死者家属,有的就被我带回来放在家里，久而久之就攒到这么多了……”
他忧郁地看着周围零散的物品，心里也十分发愁。
“你这象征还真适合掘墓人的工作。”希思感慨说。
“哼，每天跟尸体打交道，我感觉一点都不好！”理查德嘟哝着,“昨晚离开剧院我就回墓地加班去了,直到今天上午才回来休息！再这样下去,也许下一次埋的就是我自己咯！”
希思听着理查德的抱怨，眼睛盯着桌面的物品。
陈旧的钟表、首饰盒、破损的茶杯、长锈的黄铜铃铛……这些物品还真是各式各样，杂乱无章。
“你看中了什么？想要我可以送给你。”理查德在耳边说。
“不了。”希思抬起头，又朝身侧那扇巨大的玻璃柜看去，“柜子里面放的是什么？和这些不一样？”
“柜子里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把它们挑选出来，单独放在一起。”
理查德站起身，走到柜前拉开玻璃柜门。希思走到他身旁，跟他一起观看里面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