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起眼睛。泽维尔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呼吸缓慢而温和,像猫一样发出轻微的打鼾声。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床上来的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客厅里。
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他穿的是睡衣,是谁给他换上的已经不言而喻。
等泽维尔醒来,他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下楼用餐。
餐桌上,莫林顶着黑眼圈,总是忍不住朝希思怀里的白猫身上瞥。
“你怎么了?”菲尔忍不住问。
“没、没什么。”莫林咬了口面包,敷衍说。
“今天你还要去教会吗?”利奥扭头问希思。
“不了,这几天我来处理事务所的委托。”
“太好了!”菲尔欢呼出声。终于又能和希思一起工作了。
因为骑士团和猎巫运动的活跃,最近事务所收到的委托基本不涉及诡异力量,只是些普通的杀人案和失窃案件。
在处理这些委托的同时,希思一直能察觉到教会的监视,这样的监视要持续很长时间,让他无法放开手脚去做一些隐蔽的事情。
解决完所有委托后,希思去了城内的赌场。他要向加文询问关于艾凡的消息。由于不知道加文平时在哪家赌场,他只好挨个找过去。
这家赌场位于一栋建筑的大厅,昏暗的烛光投射出吞吐着阴影的角落。大厅里摆放着一张张长桌,上面铺着麻布,麻布上放着骰子、扑克牌等赌博用的道具。
赌客们表情各异,有的焦虑、有的欢喜、有的沉思,时而举起双手欢呼,时而紧紧咬住嘴唇,整个赌场充斥着紧张和兴奋的氛围,小偷、妓/女和表演艺人也在各张赌桌间四处游走。
希思穿过赌客和妓/女,在一个角落找到了眉头紧皱的加文。
“加文!”他挤到他身边,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红头发的妓/女。
“这是你的朋友?”红发妓/女笑嘻嘻地问。
加文瞥了希思一眼,伸手把女人推开,咧开嘴角笑了,“原来是幸运侦探,正好,快帮我看看该压哪个?”
他把希思按在身旁坐下,得意洋洋地朝赌桌上的其他赌客介绍自己的好帮手。
希思扫了眼赌桌,看来今天不陪加文玩个尽兴,他是不会放自己走了。
两人就这样在赌场玩到深夜,加文大赚了一笔,兴高采烈地把希思带到酒馆请他喝酒。
“你找我有什么事?”加文喝了一大口酒,醉醺醺的,满脸通红。
“我想联系上艾凡。”希思说,“他应该去了巴巴多斯镇,我想知道那里的情况。”
“他可不想被人管着!”加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艾凡假装成修士去了蔷薇庄园以后就没回来,害得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假艾凡”从教堂里弄出来。
希思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币:“这就当是我的委托,我想让你去一趟巴巴多斯镇,去见艾凡一面。”
加文瞟了眼金币,“见到之后呢?你想让我帮你劝他回来?还是想让我帮你带话?”
“不。”希思轻轻摇了摇头,“就这样就行了。”
“就这样?”加文挑了挑眉,显得很意外,“你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希思想了想,拿出了一把匕首。
“那就告诉他这把匕首我用得很舒服,还没有要还给他的打算。”
加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我答应你。”他说,将金币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看在你今天帮我赢了这么多钱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谢了,加文。”
加文喝光酒,站起身,两人并肩走出酒馆。
“如果我见到的是他的尸体该怎么办?”临走前加文问,他眼底泛着酒光,戏谑又慑人。
“那就麻烦你把尸体带回来,我会多付你一倍的报酬。”
“呵呵,你可真会做生意!”加文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转身晃悠悠离开了。
和加文分开,希思也朝事务所的方向走去。
深夜寒气袭人,冷风刮过空寂的街道,发出呜呜的哭泣般的声响。希思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教会的监视者则隐蔽地跟在他身后。
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又渐行渐远,这应该是在夜间巡逻的骑士。希思裹紧外套继续前行,路边树上的寒鸦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叫。
这声音吓了他一跳,让他不由自主止住脚步。他抬起头,头顶是一片漆黑,半根羽毛也看不见。
他低下头,收回视线,喉咙忽然一阵腥痛。
希思张了张嘴,忍不住吐出一口血。血里有一些蠕动的虫子,掉在地上就瞬间发成了气体。
是诅咒!他立刻反应过来,剧烈的疼痛很快就从五脏六腑传出,让他忍不住跪倒在地。
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污秽的气息在蔓延,他操纵金丝开始修复受损的内脏,但修复速度远远不及诅咒蔓延的速度。
睁开眼睛,希思咬了咬牙,立刻大声求救。
最先被他的求救声吸引过来的当然是监视他的人。
“发生了什么?”
“我中了诅咒,快带我去教堂见神父!”希思咳嗽着说,又吐了几口污血。
监视者立刻搀扶起他,迅速朝距离这里最近的教堂赶去。
作者有话说:
第246章 幸存者与避难所
◎幸存者与避难所◎
“你中了诅咒,现在已经诅咒已经祛除了,再休养一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教堂内,一个年轻的陌生神父如此对希思说。
希思向他道谢,等神父和照顾他的修女走后,他才略微松了口气。昨晚他被送到这座教堂,他记不太清楚昨晚是怎么被治疗的,只依稀记得神父对他用了某种东西。
也许是圣水?但这又比他知道的“万能”圣水更有效果。他闭上眼睛观察自身,身体里那股异样感已经消失了,但受损的内脏还未完全恢复。
用金丝修复着伤口,希思也留意到伤口的恢复速度正变得越来越慢,这让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忧虑。
他能活到现在都是依赖金丝的复原能力,如果金丝对他失效,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存活多久。想到这里,希思便决定不能过分依赖金丝的力量,他回去以后要认真研究春小姐留下的笔记,里面应该记载了治疗类药物的制作配方。
从教堂离开,希思雇了一辆马车送自己回事务所。有人想要他的命,他推测是爱德温王子的手笔。爱德温王子想处理掉他这个“证人”,这次他没让自己的骑士出手,而是找了刺客想暗杀他。
据神父说,他中的那种诅咒是一种很偏门的巫术,曾掌握在王国南部丛林偏远部落的萨满手中。如果他没有及时求救,很快就会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现在他又侥幸逃过一劫,这种情况下相比于呆在教堂,他还是先回到熟悉安全的地方比较保险。
与此同时,远在巴巴多斯镇的艾凡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他走出峡谷后便朝回赶,路上想起逃出峡谷的活死人,便决定顺路去巴巴多斯小镇一趟。
他在小镇外找了一处高地,这里足够俯瞰整座小镇。令他没想到的是,小镇安静得出奇,现在是傍晚时分,但每栋房屋的烟囱上却并没有冒出炊烟。
艾凡心里一沉,他看了眼太阳,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太阳才会落山,他决定趁这段时间进小镇查看情况。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活死人在夜晚最为活跃,行动也最为灵敏。而到了白天,它们似乎厌恶阳光,更愿意躲有阴影的地方,行动速度也会下降。
背着包裹,艾凡跳下山坡,迅速朝巴巴多斯小镇跑去。
进入小镇,他推开一户人家的家门,里面空无一人。不仅如此,这户人家家里养的牲畜也不见踪影。
难道活死人已经占据了这座小镇?离开房屋回到路上,他四下观察,选择朝小镇教堂走去。
小镇安静极了,这种安静艾凡曾感受过无所次。每次遇到诡异案件,案发地点往往就是死一般的沉寂。这种安静是死亡的声音。
在路上,艾凡发现了一些动物残骸,还在路边的积雪堆发现了残破的内脏和皮毛。
落日缓缓滑向地平线,艾凡走到教堂门口,这是一座小教堂,位于小镇正中央,由坚固的石块建造而成。
教堂大门紧闭,艾凡仔细打量了一圈,没选择走门,而是跳上外墙从窗户翻进l教堂。
他打破教堂顶部的窗户跳入,站在高处俯视教堂大厅。
这个大厅看起来很宽敞,估计可以容纳整座小镇的居民,但现在桌椅躺倒在地,脏乱不堪,地板上也布满了污迹和脚印。
艾凡皱起眉,教堂的桌椅被垒起来堆在门口,仿佛在拼命阻挡某种东西。他推测是活死人闯进了城镇,吃光牲畜后开始攻击人类,小镇镇民拼死抵抗,最后不得不躲进教堂。
也就是说,小镇的幸存者可能都躲在教堂里。想到小镇还有活人在,艾凡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他不能见死不救,但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也对抗不了如此多的活死人士兵。
峡谷里的活死人还在不停朝外逃,再加上躲藏在小镇的活死人,它们将在这荒原上形成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
就在他内心踌躇之时,身后包裹突然传来微弱的动静。
心里泛起波澜,“你想让我怎么做?罗恩,”艾凡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得把你带回去,你的墓不在这里,我会把你葬在奥洛夫身边。在我做完这一切以前,我绝对不会丢掉自己的性命。”说完,他便毅然朝教堂内走去。
穿过大厅,艾凡找遍教堂的房间,没看见任何活人的踪迹。但他发现教堂的圣水都被带走了,而且储藏室里的食物也消失了许多。
这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这里的确是镇民的避难所。
心里思考镇民可能会躲在哪里,艾凡开始寻找暗道和地下室,就在他搜寻的这段时间,太阳滑进地平线,令人毛骨悚然的暗夜姗姗来迟。
包裹里的动静变得更剧烈,艾凡操控表链,不停缩紧包裹,直到动静消失。
忽然,他隐约听见物体落地的声响,这似乎是从储藏室传来的,他立刻转身往回走,当他走到储藏室门口,却发现门被紧紧关上了。
应该不是活死人,是幸存者。
艾凡想了想,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有人吗?我是从外地来的。”
待他说完,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一个眼睛透过门缝直勾勾瞅了他几眼,接着,门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人。
开门的是个拿斧头的男人,他身后还有两个男人,他们均手持武器,神色警惕而疲惫。
“你是谁?怎么会找到这里?”拿斧头的男人沙哑着嗓子问。
“我叫艾凡,”艾凡回答,“我是从塞罗都来的,我接到了教会的委托,前来调查一个失踪者。”
听见他说自己是教会派来的,他们脸上掠过欣喜之色。
“你要帮帮我们!”其中一人激动地说,眼眶含泪,“那些怪物把我的家人都吃了,太恐怖了,你无法想象我们经历了什么……”
“行了!”他的话被拿斧头男人打断,他脸色平静,原先的欣喜神色仿佛是一种错觉,“先把东西都背上,我们还得检查门窗和防线,天黑了,不能让那些怪物闯进来。”
三人将物资背在身后便走出储藏室,带斧头男人让艾凡也跟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