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的解药呢?!”
秋君药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了:
“解药在哪里?!”
“你是谁?!”那被抓到的女人直直地看着秋君药,惊疑不定道:
“你身上有帝王气,比刚刚丢进去的小毛孩还要浓郁,你也是皇子吗?!”
“少废话。”秋君药平时脾气一般很好,不轻易发火,这回看着儿子气息奄奄,都快狂躁了:
“先把解药给我!”
“解药不能给!”
此时,一个长相更年老、发色更浅的女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凝眉道:
“他和那个少年身上都有龙息,是那个灭了灵国的狗皇帝的后人,一定是当朝的皇子,不能放过!”
灵族中很多人都以复国为己任,更是无比仇恨大端皇室,如今听闻眼前几人是皇室,欣喜若狂,从刚才的慌乱变成了团结一致的同仇敌忾,坚决不肯交出解药。
“灵国覆灭,各国一统,强兼并弱,乃是历史大势所趋。”秋君药虽然能理解灵族后人对大端的仇恨,但对他们的做法并不认同:
“何况当今新帝登基之后,不也下令善待灵族人,商贾、朝堂,什么时候不允许灵族人进入了?你们中间有不少石拓罗,如无与大端人通婚,按照原本的社会地位,应该劳作至死,又如何能从事它业?”
说完,秋君药又看了楚瑜一眼,道:“新帝甚至还允许你们灵族人坐上国师的位置,你们中间难道就没有后人在朝堂任职,难道就没有人嫁或娶了大端人,生下大端人的后代,在大端安居乐业吗?”
秋君药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落在了每一个灵族人的身上:
“若事到如今,你们还是这么恨大端人,为何又要生下大端人的后代,又为什么对自己的后代下不了手,却要迫害别人的孩子?”
夜风萧瑟,令刚才还群情激奋的灵族人陡然清醒了片刻。
是的,五十多年过去了,就算当初再恨,就算当初灵族人再怎么在心底发誓和大端人势如水火,势要报这亡国之仇,但也改变不了他们与大端人同化的事实,他们中间甚至年少的身上还留着大端人的血,早就不是纯然的灵族人了。
秋君药见此,视线又在灵族人中间来回搜寻着,终于在里面发现了糖糕摊主红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你们总说你们被大端人羞辱,但难道就没有哪个大端人曾经给过你们善意,难道就没有哪个大端人在你们被欺凌的时候,站出来护着你们吗?”
人群里的红娘听到这句话,骤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姐妹绢娘。
没错,绢娘也是大端人,但是她心地良善,在自己被人调戏的时候,绢娘依旧会站出来帮她解围,护着她不让她被人欺侮。
不是所有人的大端人都是坏人,她们也曾给予族人善意,也曾给流离失所的灵族人一寸栖身之地。
不仅绢娘,周围已经有不少灵族人也想起了自己流落青州时被大端人照顾的画面,很多人已经被秋君药三言两语说的动摇了,面带迟疑。
大长老见此面色一变,苍老带着周围的手微微举起,带着愤怒道:
“你到底是谁!”
她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像是不可置信般,心中已然冒出了一个让她心脏一跳的猜测:
“你,你不是皇子,你是,你是........”
话音未落,天边忽然传来惊雷一道,刹那间劈中了高台上的一角,直接将那熄火的木头批重新劈出万道火光,照亮了秋君药挺拔的背影和冷凝的面容。
所有灵族人都知道这是上天的暗示,他们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一条巨大的隐形的龙,在火光中冲天而起,在天边蜿蜒盘旋几圈,随即俯冲下来,咆哮着直接穿过秋君药的身体,令秋君药的周身瞬间飘起了淡淡的金光,尊贵的无比,令人不敢直视。
龙首表情狰狞,几乎要撞进每一个灵族人的心里,让他们心脏突突跳动起来,满脸惊恐:
“你,你不是什么皇子,你是当今大端的皇帝,是整个大端的主君!是那个狗皇帝的小儿子!”
秋君药不是灵族人,看不透天机,也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更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出自己的身份的,只站在原地,面色难测。
片刻后,他负手站在长老面前,只一字一句道:
“我再说一遍,解药呢?”
他说:“若我儿景和今日折在此处,你们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大长老被他威胁,恼怒的上气不接下气,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你!”
“我数到三。”秋君药懒得理他,伸出手指,平静道:“三声之后,若你们不交出解药,我虽不会杀你们,但一定会将刨了你们先祖的祖坟,再鞭尸数十下。”
看着灵族人顿时惊慌失措的面孔,秋君药说:“你们大可以试一试,看看到底是你们灵族人骨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第60章 短折而死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起来, 隐约有银镯碰撞的叮咚声。
秋君药将打湿的布摊在秋景和的额头上,紧锁的眉目难掩忧愁, 在听到门外的动静, 下意识地抬起头,道:
“进来。”
吱呀€€€€
下一秒,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木头托盘, 上面放着一个瓷碗,瓷碗中央隐有水波晃荡, 泛起淡淡的白雾,在烛火下,水波透着盈盈碧色, 中还有药渣起伏。
透过摇晃的烛光,秋君药勉强辨认出了来者是谁,有些不可思议道:
“.......红娘?”
“是我, 大端天子。”
红娘走到他面前, 颔首致意。
她见到秋君药并不跪,仍留有一丝灵族人不灭的骨气,但态度却是恭敬柔和的:
“你要的药在这里。”
“........多谢。”
秋君药看了红娘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药碗。
坐在他身边的引鸳随即将躺在床上的秋景和扶了起来,将秋景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秋君药将药物吹凉, 随即喂到秋景和的口中。
药很苦,苦的秋景和在迷糊中甚至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咬紧牙关不肯服下,最后还是秋君药放轻声音哄了一会儿,秋景和听到父皇的声音, 才勉强愿意松开眉头,张嘴喝下药物。
将药喂完之后, 秋景和的面色总算不那么白了,脸颊也逐渐恢复了红润。
秋君药将他放回床上,端详了一会儿秋景和的睡颜,见他的神情比刚才要更加平和,心慢慢放下来。他将药碗交给一旁的来福,随即站起身对红娘道:
“多谢你。”
“不谢,大端天子。”
红娘回答的很快,但说完之后,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趋势。
秋君药背手的动作一顿,停下了焦躁的脚步,回过头去看红娘在烛火下平静的神情。
他隐约从红娘的举动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于是缓步走到红娘面前,低声问: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
红娘抬起头,看了秋君药一眼,随即忽然撩起衣袍跪下,神情冷静:
“刚才,给大端天子送药的人是灵族红娘,所以我不能跪;现在,跪在您面前的只是红娘,所以我愿意跪您。”
秋君药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去扶:
“你.........”
“接下来,我有一些话,想要告诉您。虽然不好听,但请您务必要牢记。”
红娘俯身,将额头抵在地面上,恳求道。
“.........”
秋君药闻言,下意识看了引鸳一眼,见引鸳同样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思索片刻后,才回过头,强行压着情绪道:
“你说吧。”
秋君药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朕会认真听完的。”
闻言,红娘放在地面上的指尖微微蜷曲,像是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片刻后,她才闷闷道:
“其实........我刚刚端来的,根本不是解药。”
秋君药愣住了,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音调瞬间提了上去,“那你刚才端来的是什么?!”
“您不用担心,不是毒药。”
红娘直起身,视线虚虚地聚焦在秋君药腰部挂着的玉佩上,不敢和秋君药对视:
“那确实是能压制蛊毒的药。”
秋君药凝眉,手中的扇子被握紧,发出轻轻的嘎吱声:“你说清楚点。”
“解毒和压毒,是不一样的。”红娘道:
“一个只是延缓毒性发作的速度,一个是将毒素清除消解。”
红娘看了一眼床上的秋景和,在她的眼里,能很清楚地看见萦绕在秋景和身上的黑色死气依然在,只不过是比刚才消散了些许,
“近日推选族长是放在引火盆里的蛊虫,都是我族的圣物,有些有毒,有些无毒。但......不管如何,被咬了,都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只是轻重程度不同而已。”
红娘道:“尤其是这个人,还不止被一种圣物咬了,体内已经有好几种毒素交缠,相互作用,就像打死结的线,已经没有任何一种解药能解开他身上的毒,只能压制。”
秋君药一下子呆立在地。
他只觉周围的颜色瞬间都暗了下来,耳朵边嗡嗡直响,连红娘嘴唇张合时说出的话都听不清了。
铺天盖地的情绪将他包裹,心直直坠入无尽深渊,触底时,秋君药甚至还能听到自己带着颤抖的询问:
“压制?”
他手中的折扇掉落在地,浑身的力气在急遽流失,连说话的力气都像是从肌肉强行里榨出来的:
“能压制多久?”
他声音哑了:“告诉我,我的和儿还能活多久?!”
“.........”红娘看了秋君药惨白惨白的神情一眼,随即俯下身,声音比之前更低:
“........难至不惑,三九即崩,短折而死。”
“..........”秋君药踉跄几下,心脏突突地狂跳起来,如同当头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当下即眼冒金星,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冲上来的引鸳抱住,将他往后倒的身体拖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