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鸳:“我怎么能不伤心,陛下他........”
“陛下他没死。”十一耿直道:“您不如再等半个时辰,等半个时辰之后,陛下就会恢复心跳了。”
“........”引鸳闻言,缓缓抬起头,苍□□致的脸上挂着眼泪,脆弱的像是一朵漂亮的琉璃花,不可置信道:
“真的?”
“真的。”十一说:“属下从不说谎。”
话音刚落,引鸳就直接撇下他,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跑到秋君药的身边,用力抓住了秋君药的手。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脸颊上滚下来,引鸳顾不上去擦,他用力用自己温热的脸颊贴着秋君药微凉的掌心,试图用这个方法来温暖秋君药的身体,眼底还带着摇摇欲坠的崩溃和悲伤:
“陛下........”
他哽咽着道:“你要是真的醒不过来了,臣妾,臣妾.......”
引鸳抽了抽鼻子,像是威胁,又像是发誓:
“......臣妾会永远记着您,会........会恨您一辈子的。”
第72章 父皇你说句话啊
等待秋君药苏醒的那半个时辰, 大概是引鸳这辈子过的最漫长的半个时辰。
他就这样跪坐在地上,谁喊他他也不听, 也不起来梳洗打扮, 用力握住秋君药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无知无觉的秋君药,神情紧绷, 像极了即将炸毛的猫,谁惹了他都能被他挠的满脸花。
直到秋君药逐渐冰凉下去的身体逐渐恢复温热, 心跳和脉搏也逐渐恢复,引鸳这才从恍然中惊醒,有了动作。
他咬着后槽牙, 缓缓颤着手,去试秋君药的鼻息,直到再次察觉到那阵熟悉的气息, 引鸳才瞬间双腿一软, 跌坐在地,又哭又笑。
秋君药自沉睡中睁开眼,刚抬起眼皮,就看见哭的眼睛红肿似核桃的引鸳扑进他怀里,哭着道:
“陛下!”
“........嗯, 怎么了?”秋君药慢半拍地伸出手揽住引鸳,摸了摸他的头发:
“谁让你受委屈了?”
引鸳将脸埋在他怀里,用力摇了摇头,随即抬起头,急切地去亲秋君药的唇。
秋君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任由引鸳像是个小狗崽似的在他身上撒野,眼神纵容。
等引鸳冷静下来了, 秋君药才复又抱住他,轻轻吻着引鸳的耳朵,带着些许温柔和心疼:
“这是怎么了?”
引鸳用力抱住他,第一次觉得被秋君药抱着感觉这么好,眼泪婆娑:
“臣妾刚刚醒来的时候,没有探到陛下的鼻息,还以为.......”
秋君药看着引鸳哽住,再也说不下去的神情,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还以为什么?”
他说:“还以为我马上风了?”
“呸呸呸€€€€”
引鸳觉得这个词不吉利,呸了几下,好像这样就能把这句话的晦气赶走,再也不会发生在秋君药身上,用力瞪了秋君药一眼:
“陛下又胡言乱语了。”
秋君药看着引鸳这幅样子,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引鸳可爱,摸了摸他的头发,被引鸳依赖地蹭了蹭之后,才道:
“放心吧。”
他说:“我终有一天会死,但绝对不可能是这么窝囊的死法。”
引鸳赞同点头,随即又疑惑道:“那陛下刚刚为何会........”
“因为邱太医给我换新药了。”秋君药说:“我身体不济,邱太医和齐太医等人翻阅典籍,想出了个新方子。”
“服下药后,会假死一段时间,来保存精力,等到天亮之后,就会逐步解除龟息状态。”
“原来如此。”引鸳恍然大悟。
“吓到你了吧。”秋君药怜爱地摸了摸引鸳哭红的脸颊,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对不起。”
“陛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换药的事情。”引鸳好气啊:“害的臣妾不明就里,差点想追随陛下而去了。”
“那是谁因为引老丞相的事情和我吵架冷战的啊。”
秋君药说:“三天,整整三天把自己的夫君晾在一边不管不问,我又不是没去请你,你直接把我的诏旨烧了,看也不看。”
秋君药伸出指尖,捏了捏引鸳的鼻子: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你敢这么放肆,敢烧天子的诏书。”
“烧又怎么了。”引鸳说:“谁让你要罢爹爹的官。”
“也不是要罢他的官。”秋君药心想一大早就要和老婆谈政事,当皇帝真累人:
“你爹爹要是不隐退,朕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提拔。”
“可是爹爹是好官。”引鸳不解:“如今朝堂上都是一些品行端正、清正廉洁的官员,这些可都是爹爹慧眼识珠,一手提拔上来的。”
“是,朕没说他们品行不好。”
秋君药叹息:
“可是品行好,不代表他们有经世致用之才。”
“他们很多人,都是世家公族的子弟,空有清谈,但一旦让他们真的推行一些法令和制度,他们便不会了。”
“笔下虽有千言,但胸中实无一策,焉能用哉?”
“我们有时候要用的官员,不是要他们日赋万言,我们要贴着地面去看,去看看他们到底为了百姓做了什么实事。”
“例如普通百姓的农耕、商人的创收,军队的整肃。最简单的一句话,如今的大端,是否每个人都能吃饱饭,每个人都能安居乐业?”
“再者,你父亲提拔的那些官员,不可否认,有些是忠臣,但是他们同时也拥有大量的特权,大量兼并土地,施以赋税。试问,一旦赋税过重、地租剥削,农民沦为流民,谁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皇位上?”
“我想要的,是那些真的懂得人民苦难、真的懂得建言献策的寒门名士。他们虽然出身寒微,也未必能学的什么贵族礼仪,但只有他们,才真的懂得基层民众的苦,懂得百姓的苦。”
秋君药站起身,被引鸳扶起,走到书桌前,将那份官员册交给了引鸳:
“阿鸳。”
秋君药说:“我没什么大的志向,也不可能带着这个朝代瞬间走到不符合它生产力的社会阶段。我能做的,只想让大端王朝多一些人能吃饱、睡好,就再好不过了。”
“........”引鸳低头看着那本官员册,指尖用力捏紧,随即才仰头道:
“陛下认为,那些出身低微的人,真的能管好这个国家吗?难道那些个王公贵族的后代,就真的一点用处也没有?”
秋君药笑:“灌江水浊,能滋养两岸民众;清江水清,也能灌溉四方。”
“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寒门之士,都不能偏用任何一方,需要相互制衡。只要能为百姓做实事的,就不论出身,爽快提拔;若谋害了百姓利益的,就当即撤职。谁也不能因为出身就被看轻,也没有人会因为出身高贵,就获得免死金牌。”
秋君药捏了捏引鸳的脸蛋:“不要皱着眉头。”
他说:“你父亲虽然忠诚,也向我乞骸骨,恳求我下令罢他的官,但那折子其实早就被我压下了。”
“你父亲追随者众多,我怕忽然罢了他的官,朝廷会动荡。我需要让景和在朝廷内逐步安插新人,直到新格局的雏形新成,我才能放心放你父亲回家。”
引鸳蹙了蹙眉,随即不情不愿道:“陛下老谋深算,臣妾佩服。”
秋君药乐,捧着引鸳的脸细细亲了一下,随即又轻声哄道:
“我的好皇后,我贤惠懂事的好娘子。”
他轻吻着引鸳的侧脸和脖颈,随即抱住引鸳的细腰: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引鸳犹豫了片刻,随即仰起头看着秋君药的眼睛,缓缓点头。
引鸳......引鸳还能怎么样呢?
他既然嫁与了他,那么只要是秋君药想让他做的,他都会去做。
两人在一起,免不了要吵架,免不了政见相左,但引鸳从不会怀疑秋君药的决定。
他出身高贵,所得到的一切都出自士族,所以理所当然地将士族的利益看得比平民百姓要重一些,也并不认为那些用于供养皇室和贵族的赋税,能有什么问题。
但既然秋君药想要改变,引鸳也不会去质疑,他相信秋君药,远胜过相信他自己。
不过经过秋君药假死一次,引鸳为他担忧的心更甚。
他受不了每天每晚都要爬起来看秋君药到底是否还活着,尤其是每天早上看秋君药心跳暂停、呼吸全无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就犹如凌迟般痛苦。
他怕,怕秋君药有一天真的会醒不过来,简直怕的要死。
尤其是引鸳还私下里见过邱太医,知道这新药方根本就不是什么能起死回生的新方子,而是给濒死之人延长性命的最后方式。
秋君药的命已经不长了,就像是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邱太医所用的龟息之法,实际上就是暂缓秋君药燃烧的时间,但从根本上来说,就是治标不治本。
等秋君药原本的寿数和精力用完,那么一切清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让他重新恢复呼吸。
秋君药的日子只能按照日来数了,过一天,便少一天€€€€
他真的耗不起了。
这样沉重的认知如山般压在引鸳的肩头,使他终日如同惊慌的兔子一般惴惴不安,神经紧绷,情绪焦虑,甚至连觉也睡不好,所以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在秋君药面前还好,但在众大臣面前就毫不掩饰,只要大臣们犯一点点错,引鸳都会发怒,惹得大家每天上朝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了引鸳不开心。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日,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偷偷找到监国的秋景和,苦着脸问秋君药到底什么时候能病好,回来主政。
大臣们心理都有数,陛下虽然心机深沉,经常看人都似笑非笑,搞得大家心里毛毛的,但起码比较克制,不像引鸳性子直,想骂人就骂人,大家有时候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尤其是年纪大的,被引鸳指着鼻子一阵骂,这谁能顶得住。
关键是引鸳骂人还有理有据,直切要害,让人想狡辩都不行,如果狡辩了,就被骂的更狠。
秋景和自己心里也苦,但他不敢去凑引鸳的霉头,只能拐着弯找到秋君药,问爹爹什么时候能结束假期,正常上班。
秋景和秋找秋君药的时候,秋君药还陪着秋景秀在花园里舞剑。
秋景秀不像秋景明和秋景和一文一武,他属于文武兼修的那种,学什么都很快,学什么都不偏科,堪称全能型选手。
见秋景和来了,秋景秀便收了剑锋,笑着行了一礼:
“拜见皇兄。”
“景秀在学剑?”秋景和诧异:“你那么小,拿得动剑吗?”
“这是朕专门请工匠给他打造的,刚好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