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都是平稳温热的呼吸声,步窈右边耳廓悄悄发烫,她看着切成方条的红萝卜,心底滋生成就感:“刑越,你给我做菜的时候,会想什么?”
步窈比想象中好学,似乎不排斥厨房,刑越注意力都放手上了,没听清:“嗯?”
“会跟我一样在想,这个菜太太喜不喜欢?水煮还是煎炒?口味淡不淡?”步窈把切好的方条红萝卜放进碗里,回过头问,“会吗?”
刑越把剩下的肉丸划开十字口,眸尾浅弯,煮着汤,漫不经心:“不会,我以前给你做饭,满脑子都是€€€€大小姐真难伺候,这不吃那不吃,还喜欢骂我,毒哑算了。”
步窈的粉红色泡泡幻想,被刑越一个一个戳破,她努努嘴,嗔怒:“那怎么没毒成呢?谁把你计划打乱了?”
女人拿起两片生菜,把这些菜叶子当成某个混蛋,撕成破条,扔锅里。
刑越看她使小性子,唇间溢笑:“不至于,大小姐床上叫的那两声我还挺喜欢,毒哑了可惜。”
大小姐脾气宛若小辣椒,就连在床上也要让刑越好看,身体臣服了,嘴巴可没有。
“唔别……谁教你这样的刑越!不要……”
“小野蛇教的,花花绿绿动作多。”
“你滚开……嗯啊……刑越……”
身体比绵云都软,嘴上还叫嚣着要拿剪刀把花花绿绿的小野蛇剪成两半。
明明是十年前的事,刑越这么一提,步窈脑子里闪过走马灯,那些画面滚动播放,别说对话,连掐得出水来的娇滴语气都回忆的一清二楚,仿佛事情发生在昨晚。
她脸轰然一热,蛇尾不知不觉露出,垂落在地板,悄无声息地找刑越,熟练缠上脚踝,尾尖疯狂释放气味,霸道的想要刑越身上都沾满她蛇体的味道。
恨不得让刑越一出门就被人发现,她和一条火蛇缠成麻花。
“在想什么?大白天的。”刑越捡起红色蛇尾攥手心里抓紧,像教训坏小蛇一样,在手里掂了掂,随意抛在地上。
这点高度对蛇尾而言不算什么,只有微微的痛感,还没有“吧嗒”一下动静带来的羞耻感强烈。
“哪里有想什么!”步窈迅速否认,差点咬了舌。
她红着脸,心里悠悠念,还不是刑越这个坏女人先提的,她一直怀疑刑越在情史上对她有隐瞒,说什么她是第一个,技术上看起来不太像是生手的样子,手法熟练就算了,连说那种粗话都……
步窈突然狠狠地瞪了刑越一眼,放下手里正要盛汤的勺子,撇下冷脸,空着手朝大厅走去,一副等刑越给她端汤粉面,要刑越伺候她的作派。
刑越看着她身影,脚后还有条瑰丽美艳的蛇尾在摇曳,房子里的每一寸都弥散着柔软的,独属于步窈的气味。
这婆娘又生气了,关键是,刑越还不知道步窈在气什么。
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因为技术好引发的惨案,被前妻怀疑谎报情史……
步窈的嘴很挑,但不挑刑越做的,吃了一大碗米粉,汤喝到底,吃了四个肉丸,红萝卜扒了几口。
其实也就普通的家常菜,厨艺谈不上如何,但掌厨的人决定着步窈的食欲。
刑越明天要训练,到时候没那么多时间干别的事,她要在那之前,去找一下上次在医院碰到的医生。
“我要出门一趟,你在家看电视?”她眼神询问着步窈。
倒也不是故意把步窈一个人扔在家里,她怕出现上次被催眠后的情况,那个样子……她不是很想被别人看见。
步窈虽然不高兴,但克制着什么,勉强地应了声:“哦。”
刑越临出门,拍拍步窈的头,蹲下身来,给蛇尾也拍拍,这条尾巴热情地拱起蟒身蹭她手心,成功贴贴后,下一秒害羞地盘蜷起来,尾巴尖尖藏在最底面。
她突然来了兴致,轻挠蛇鳞,食指把小尾巴勾出来,按在地板上不让动。
步窈快羞死了,伸手抱起自己的蛇尾,背对着刑越。
刑越轻声笑着,没再逗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停留在同一个弧度……真可爱,她要是有尾巴,也会这样吗?快三十年没见,她都快记不住自己的蛇鳞是什么纹路了。
她在网上提前预约了谈湘娥,驾车赶去医院,时间正好差不多。
看到挂号的名字时,谈湘娥还在想会不会是同名,没想到真的是刑越,毕竟刑越那天离开医院,对被窥探到童年这件事,似乎心情不太爽的样子。
“你今天一个人?”她打趣,“步小姐没来吗?”
刑越从进来到坐下,墨镜都一直戴着,桌上有温水,她一饮而尽:“没有,谈医生似乎对我的病有所掌握的样子。”
一般医生碰到不了解的病情,不太可能会这么轻松和病患交流。
就算今天刑越没有找过来,谈湘娥计划中,有要主动联系刑越试试这一步,她第一次碰到只有医书上记载的病症,没亲自接触过,刑越是第一个,这种发现让她很激动。
“别紧张,”她看刑越进来的动作,就精准辨别出刑越现在的状态好坏,神经崩太紧,可不是什么健康的事,“上回和刑小姐一别,我查过很多医书,也请教过很多教授,收获不少,十足的把握我不敢说,但只要开始医治,就一定有疗效。”
这世界上,不乏有部分残疾蛇是缺失尾巴,或者缺胳膊缺腿的,就算是后天断掉的尾巴,上了仪器都能查出蛇尾神经。
刑越却查不到,刑越和那些残疾蛇,区别就在于别的病人是物理性伤害,刑越是心理上的,从身体机构严格来讲,刑越的蛇尾还在,因心理障碍,长达几十年没有露过尾巴,给刑越的神经系统传输一种错误反馈,连刑越的身体都以为自己没有尾巴了。
实际并不是如此。
“好……谢谢你,”刑越颔首,声调沉敛而温缓,细微颤抖的肩膀却暴露出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我需要怎么做?”
提起医治方法,谈湘娥表情凝肃不少:“不同的蛇种,在不同的季节会有蜕皮期,每个人一年至少要蜕皮两次,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蜕过蛇尾的皮,生长细胞早就滞停了,目前最有效的方案,在你的腿上划开鳞口,刺激生长神经,等腿部长出蛇鳞,基本已经好一半了。”
她给刑越打预防针:“你也知道,健康的人都是蛇鳞密布,所以划鳞口不是一刀两刀那么简单,过程会……不太轻松。”
那得划成千上万刀,用刀口一遍一遍去刻蛇鳞的弧边,直到长出蛇鳞为止。
谈湘娥连缓解的方案也想了:“一个疗程结束后,你可以用蛇信子舔舐伤口,能有效清洁,还能稍微缓解麻药后带来的剧痛,你自己舔舐可能不太方便操作,可以让步小姐帮忙,这比吃止痛药都管用。”
只要有方法刑越就试,哪里还顾得上医治过程轻松不轻松,痛不痛:“谈医生,我明天还要回公司训练,你看我是不是先放下工作,专心治疗比较好?”
谈湘娥喜欢在网上冲浪,对刑越的事业有一点点了解,刑越这个年纪正迎来事业大转变,放弃实在太可惜:“不用不用,你照常工作,可以花钱承包我当你的短期私人医生。”
她说着,把价目表都拿了出来:“别看我担当的职业是催眠师,我拿手术刀可是一流,请我不亏。我跟着你去公司,除了医药费手术费,陪护费出诊费,你另外再负责包吃包住,对了,你的病例能让我写进学术论文吗?”
第34章 绿茶
我不是那样的小蛇
除此之外, 谈湘娥还再三保证不会公开刑越的真实信息,有绝对医德,让刑越放心。
如果能帮上更多和她同样病情的人, 刑越没理由拒绝。
她看谈湘娥似乎认识不少经验较多的医学教授,突然想帮闺蜜探探风:“医生,我有个朋友, 她一看到自己的蛇体蟒头,就……很怪异。”
找了半天, 刑越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她神情微妙, 说得更详细了些:“具体表现为生理兴奋, 非常着迷, 有人在旁边她都视而不见,完全只能看到镜子里的大蟒头,蛇信子舔镜面, 那么长的尾巴缠一块,自己可劲蹭……”
刑越有点说不下去了,那场面她无意撞过一次,她先是吓了一跳, 开始也没多想,以为就成年人正常的解决需求, 缓过来后还调侃过两句那丫头,薄雾雪跟看不到她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然后她才发现不对劲, 误打误撞扔衣服盖住了薄雾雪的眼睛, 这才逐渐清醒, 但衣服一拿开, 又不行了。
反复试了几次,刑越终于找到罪魁祸首€€€€镜子
除了镜子,还有水面,各种反光能看到脸面的东西,薄雾雪不能看自己的蟒头,一看就着迷得要死,入目无他人,眼中只有自己。
刑越从来没听过这种病,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影响,薄雾雪又羞于启齿,不愿意去看。
“你觉得我朋友她……这种情况,有没有看医生的需要?还是没关系?”
谈湘娥喜欢挑战各种罕见病,听刑越描述的第一句,她已经推断的七七八八了。
“我行医多年,只接过一例这种病症,从医学上讲,病名叫‘强迫型完美蛇格’病人大多数被长期否定,并在童年期被人强制性灌输和她反方向的观点。
例如€€€€她喜欢黑色的小裙子,但家长却和她说黑色很难看,粉红色裙子才好看,她喜欢漂亮的蝴蝶,身边的人却不断否定她喜欢的东西,一直和她强调蝴蝶是毛毛虫变的,又丑又难看,诸如此类等等。”
“这种病人,很难对事物有美好的认知,只对自己有感觉,认为只有自己才能完美到另她情..动。”
“她们大多数心理上会很痛苦,我们是群居生物,她不能接受除自己以外的人,意味着结婚生子对她来说是很困难的事,生理上会对伴侣性..冷感,而且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这种只恋自己的蛇格,会在看到蛇体蟒面后,无限放大这种念头€€€€我真漂亮,我好美,好想和自己结婚,受不了,为什么世界上只有一个我?
从而深感难过,甚至有的病人,备受煎熬,恨不得镜子里的自己能走出来,以至于痛苦到自..杀。
刑越回想这么多年看薄雾雪岁岁成长,难怪这丫头从小就看不上谁,别人的青春期都懵懵懂懂有暗恋的人,薄雾雪完全没那方面的启蒙。
这病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但细思极恐,本来跟不认识的女人订婚,已经有够难受了,薄雾雪这病还喜欢不上别人,完全扼杀掉了先婚后爱的可能性。
这还了得?她闺蜜比她病得更重啊!
“不能药物干预吗?”刑越抱着一丝期待,脸色沉凝。
谈湘娥摇摇头:“目前没有医治方案,其一,这种病症在全世界太少,属于罕见病,医学研究不足。
其二,强迫型完美蛇格有一个优点,病人因为深深爱慕自己,会不断提升自身条件,有非常惊人的才华,目前我们国家获得过生物学奖,科学奖,文学奖,音乐奖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是强迫型完美蛇格,上头有文件,不让我们过度研究这个病症……我说得很明白了吧,我们不过是普通人。”
谈湘娥还说的保守了,很多先进的设备也是这种病人发明的,国家有秘密成立培养基地。
她隐晦说了一下,也是劝刑越别浪费时间,不管去哪个医院,答案都一样,不可能有医治方案。
不是没得医,是上面出手不让医。
*
刑越回去的一路上都魂不守舍,她的喜悦才持续没多久,得知薄雾雪的病情,哪里还高兴的起来。
她没有回家,车子开往去薄家的宫殿。
刑越第一次和薄雾雪见面,这丫头才四岁那么大点,跌跌撞撞跑过来抱她大腿,奶声奶气喊她表姐。
周围都是薄家人打趣的笑声,小妮子抬头看,才发现抱错了人,红着脸,屁颠颠跑到薄母身后躲起来,探出小脸看她。
那天是薄家的家族聚餐,从市里下来玩农家乐,刑越是放暑假被丢在了外婆家,本来只是个小插曲,但薄家很有大家风范,晚上邀请刑越一块来玩,当作赔礼道歉。
刑越没有被冒犯到,而且小糯米团很可爱,并没有觉得他们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但来邀请她的人就是小糯米团子。
“你要吃好吃的吗?”薄雾雪摸摸自己肚子,小蛇尾吧嗒吧嗒甩在地上,抬起头一脸期待看刑越。
那双眼睛的颜色,有个很诗意的名字€€€€鱼师青
婴儿肥脸颊肉嘟嘟的,穿着紫色洋装,华丽漂亮的蓬蓬裙,头上还戴顶小礼帽,好可爱好可爱,精致的跟娃娃一样,刑越整个人都要被萌化了。
加上她身有残疾,性情孤僻,害怕交友,薄雾雪的出现就是个小天使,她们玩得很好,有年龄差却没有代沟,学生时代每年暑假都跟薄雾雪去乡下骑单车,放风筝,摘草莓,捡田螺。
至此,刑越都没有交过别的朋友,只跟薄雾雪玩。
想到医生说的那些话,这比让刑越终生残疾都难受。
薄家的佣人看见刑越,都不用跟家主请示,热情的把门打开。
“刑小姐中午留下来用餐吧,我让厨娘给您做点爱吃的?”管家询问刑越的意见。
“不用麻烦,我跟小雪花出去吃。”
小雪花是薄雾雪的乳名,只有很亲近的人才可以喊。
刑越直奔薄雾雪的房间,走到门口,两个佣人各拉开一半门,这卧室大的,刑越走两分钟都没走完衣帽间。
此刻薄雾雪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机械键盘敲的哒哒哒哒响,战况激烈,连房间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都没发现。
刑越突然拉起薄雾雪,把人紧紧抱住:“明天我要封闭式训练,要两个月见不到你,我们出去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