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巨星朋友 第7章

到底是哪里出了误差?

尤因纠结地皱着脸,嘴巴微微打开,皓白的牙齿和灵活的舌头把纸质吸管反复咬扁再搓圆。

再说了,就算不想跟他合作,也不必赶人吧,一想到这个尤因就觉得脸上发热,这么大的人了,再不出名,好歹是个小明星,竟然那样丢脸的被扫地出门。

之前和南少虔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么尴尬,可一离开那个狭窄的包厢,越回想,尤因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倒不是怨恨南少虔驳他面子,而是羞耻,他从来没发现原来他的脸皮这么厚!

南少虔是谁,剧本雪花似的往面前递的电影大咖,大导演捧在手心的票房灵药,手握三金的年轻影帝,他居然跑来跟人家哭诉自己的职业生涯,还给人家讲什么狗屁小画家和画中人的爱恨情仇,跟人家推销一个破MV!

什么好剧本好资源南少虔挑不到啊,要来演他这小片段!

大概是面对面真的会让人失去分寸感吧。

尤因怅然想起,前年吧,还是大前年呢,鲜愈在贺岁档的电影里客串了一个角色,他则在某个直播平台有个和四五个小艺人一起合作的跨年节目,没能回家过年。

俩人都在北京,就约了个年夜饭,吃完饭过了零点,他们商量着去看电影,鲜愈问他想看什么,他笑说选什么选,捧你的场去。

一到楼上,鲜愈仰头看着印着南少虔单人形象的巨幅海报,突然说,要不我们先看这个吧。当时吧,说不上来是什么要命的吸引力,他也觉得南少虔的电影一定错不了,肯定好看,就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圈内的看见南少虔都迷糊成这样,南少虔此人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本来,南少虔也是他只能仰望的人。

随着记忆的复苏,南少虔身上的光环一道一道开始叠加,而他一点点变得渺小而卑微,再回想起南少虔最后那个表情,尤因后背一阵发麻,偷窥美女洗澡的羞愧感后知后觉又找上来。

他瞬间变得如坐针毡,是啊,南少虔又不欠他,他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打扰人家一次就算了,待在这儿不走是想怎么样呢,不死心的再去求一次吗?

冰拿铁的杯壁被他的体温溶出一线淅沥的水珠,尤因抽了张纸擦手,挨个手指吸净水滴后,盯着手里黏糊糊的纸,觉得有点恶心。

他这么扒着人家不放,也有点恶心,很没自知之明。

尤因站了起来,把冰拿铁和纸巾丢进垃圾桶,抱着那几页皱巴巴的破剧本,叹了口气走出了酒店大门。

大概是命该如此。

命该。

第8章

从厕所出来,慢慢踱回包厢的路上,远远的,何箴看见尤因瘦高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餐厅出口,背影被窗外透进的暮光拉成一条伶仃的黑色线条。

这不对劲,他一愣,怎么会这么快?

一进包厢,他赶紧询问南少虔,不问不知道,居然是南少虔主动请客出门的!

“我说你有病吧。”

何箴没再入座,只是站在南少虔边上,皱着眉。

本来也吃得差不多了,尤因来之前他们已经在这张桌子上坐了一早上,从早餐吃到中餐。

期间他多次掌镜给南少虔拍照。

今天朋友圈的所有照片,看似随意,平平无奇,其实每张角度都精心设计过。

为了拍这么几张,简直手都举出腱鞘炎,他不是专业的,南少虔忒无情无义,敬长爱兄的美德在爱情面前抛到了西伯利亚高原,让他拍了足一个小时,不是光不好,就是头发丝儿挡住眼睛。

就一根头发,能挡住什么!

静坐一上午,花费无数心思时间,眼看鱼来了,钓鱼佬却提前收杆儿,他如何能不急。

“我怎么了?”南少虔不解,以免失言,他全程嘴都没张几次,觉得自己足够克制,应当表现不错。

“我都给你寻摸机会了,没说两句话你把人打发走。”何箴恨铁不成钢。他就不理解同性恋追求人的脑回路,他特地走远给俩人留出空间,南少虔居然把人赶走,简直不识抬举,“以前是陌生人,以后我看他要把你当仇人。”

“上山寻虎易,开口告人难。”越是自尊心强的人,下定决心开口求人的时候越不会善罢甘休。南少虔缓慢地拿湿巾擦手,斩钉截铁道:“我没把话说死,他还会再来的。”

“这么有底气?”何箴推开他面前的残羹冷炙,是个催人走的动作,啧啧两声,断言:“我就看你怎么搬石头砸自己脚。”

南少虔没作声,也没起身,扔掉手里已经用掉的香氛湿巾。

手臂上触感清凉,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抬起右手摸了摸左手臂,过了会儿,他突兀一笑,想起尤因头上的发胶也是薄荷味。

何箴仍在不高兴,南少虔充耳不闻,笑说:“师兄,他没有屏蔽你,他是看到朋友圈找来的。”

“啊?”何箴顿了顿,感到意外,“真假的?”

南少虔说的那个微信,联系人只有尤因一个人,是前几年吧,尤因刚谈上恋爱的时候,南少虔终日郁郁寡欢,他辗转找人加上的。

那之前,因为尤因远赴海外,南少虔甚至只能通过微博和一些其他的社交平台关注尤因。

何箴说:“我以为他肯定看不着呢。”

他的这个微信号一直都登在南少虔手机上,当年尤因一通过好友验证南少虔就翻了尤因的朋友圈,点进去只有一条横杠。

可能是仅聊天,也可能是不允许对方查看我的朋友圈,不管尤因设置的是哪种,总之加这个微信的结果就是加了但没完全加。

南少虔当时还为此消沉许久。

他为此也很感到愧疚,原本是想让南少虔至少可以离尤因近一点,如此被拒之门外,倒不如远远看着。

而那天的猜测,到今天总算是知道结果了,并不是仅聊天,尤因只是单向屏蔽了他,或许是不喜欢工作上结交的人看到自己私生活,也或许是别的原因,不管是什么,总算比前者让人好受点儿。

看到南少虔因为这种小事情也能如此高兴,何箴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都服了南少虔了,可以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么多年。

人家有女朋友,他就静静观望从旁守护,分手了,他马上开始蠢蠢欲动。

是,尤因是变回了单身,把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可那格木后脚也离了职。

尤因这些年的活动,资源比较好的部分,几乎都是南少虔让他搜罗来然后亲自筛选了通过那格木转交。

那格木是他亲堂弟,行业里基本上没几个人知道。

一个月前,那格木从华创愤然离职,他这一走,等于他们断了输送途径,只能望洋兴叹,而尤因的行程果然也开始空白。

一天,一礼拜,起初还好,时间一长,他家这个祖宗渐渐就坐不住了,夏天最热的时候,干上火了一整个月,自己失业恐怕都没有那么着急。

他是劝了又劝,车轱辘话翻着安慰,说尤因反正合约要到期了,咱耐心等,等时机成熟,正大光明把人签到自己旗下来,那么你想给他什么不是随你给。

南少虔不知听没听进去,心情仍难以平静,但至少能看得进去剧本。

他当时立刻松了口气,南少虔浮躁的那个劲儿,是真把他吓着了。天知道制片人找他谈过多少次心,说老兄这可是献礼片,拍完紧锣密鼓就得制作上映,南老板可别这时候掉链子。

总之这段日子是南少虔煎熬,他也煎熬。

要他说,尤因一个成年人,入行六年的成熟艺人了,他们不给肉吃,他就不能自己问公司捞口汤喝么,就能把自己饿死?

这是实话嘛,可南少虔眉一皱,沉声说:“华创已经不是以前的华创了,给的东西是饿不死他,但能毒死他。”

他简直无话可说。

一星期前,空窗逾一月的尤因突然在微博说要做一首歌,MV要在北海取景,那边消息一释出,南少虔立马要他把近一周的工作推了跟着就来了北海,长眉紧皱,非要不可的气势。

他无奈照办。

南少虔果然心情好转,眉眼飞扬,被最欣赏的导演表扬都不曾见他如此顾盼意动,就好像从成年人回到少年,要去赴盛夏最好也是最后一个日暮的约会,急切,青涩,从收拾行李到上车,动作利索得赶上专业狗仔队。

几亿投资的剧本送上门来都要皱着眉挑挑拣拣的人,竟然为了得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歌手的MV男主角这般那般的排除万难。为达成目的,甚至卑鄙地使用恶性竞争手段,用一个小广告的拍摄机会把MV原定男主角给撬了走。

谁信?

别说这事儿说出去大众不信,就连他,眼睁睁亲眼看着南少虔犯了这么多年病的人也不信。

之前再犯浑,南少虔只折磨自己,现在,是连着他一起折磨。

是南少虔逼他去联系那个小模特,好像叫陈辛€€吧。去找对方经纪人主动给人介绍走秀机会的时候,他什么想法都没有,脑袋里只有丢人俩字。

陈辛€€经纪人当时奇异的语气,就差问他你是不是想潜我的艺人了,他那个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走人家后门的呢。

而这才是南老板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处理掉竞争对手,南老板继续下套。

发朋友圈引诱尤因这事儿,他当时其实是觉得极不靠谱的,有什么好试探的,直接找上门去啊。

尽管那边演员刚走,这边他们就主动请缨确实略显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万一失手呢?

没想到南少虔这么多年虽然从来没和暗恋对象相处过,倒还挺了解对方。

钩子一抛出去,鱼儿立马按图索骥而来。

“这就高兴了,出息。”

南少虔的脸色沉了一个月,今天终于完全回暖,何箴极不赞同他的恋爱观,但见他终于看到了出路,忍不住还是笑了。

毕竟他是真真实实陪南少虔醉过几场,这小子酒量离谱,喝酒不要命,小时候一起学戏的时候,年节里,几个师兄弟破例可以喝酒,封箱戏唱完,火堆燃起来,半大小子们在院子里胡闹,耍枪的耍枪,翻跟斗的翻跟斗,互相敬酒,敬可乐,杯子叮铃咣啷地碰,南少虔年纪最小,往往却是最后站着的那个,那是千杯不醉的人。

可这几年,南少虔隔段时间就得把自己喝伤一次。

这俩人之间的款曲,其实他并记不得具体什么时候暗通的了,只记得第一次看到南少虔喝醉,南少虔应该是还在读书。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小子可能是情窦初开了,经常无意识地在片场发笑,直到一个颁奖晚会才真正确认。

噢,想起来了,就是南少虔靠《追盲》横扫三金影帝那年。

仔细推算,是六年前,南少虔刚读大三,才二十岁的年纪,年轻有力,追光灯打在红底皮鞋下,眼瞧着前方就是一道星光熠熠前途明亮的路。

谁想得到,光追着他,他却他妈去追一个男的。

领奖当晚,南少虔急匆匆提前离场,说是有事要出去一趟,走的时候笑得满面桃花,抱着奖杯像要去献宝的孩子,一看就是去见喜欢的人。

他看穿了,却没点破,只闲闲说,记得做好措施。结果没到一小时,电话就打了过来,听着情绪极低落,喊他出来喝酒。

除了演戏,南少虔几乎从没有大恸大悲的时候,他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情伤。

从小到大这个小师弟就是他们众师兄姐的心肝儿,除了师父给的苦,谁敢让南少虔受苦,他们是要抄家伙去拼命的。

当即,推开一堆人敬过来的杯盏,他马上飙车去了南少虔家。

那天晚上,真是舍命陪君子,见了面,南少虔也不作声,只是死命地喝,甩开膀子一瓶接一瓶,几十年的窖藏,当白开水灌。

大概是喝多了,瞪着通红的眼睛,趴在他肩头断断续续说:“他讨厌我,我还没来得及认识他,他就讨厌我。”

他马上问到底怎么回事,南少虔也不答,推开他敞着四肢摊倒在地上,捂着眼睛痛哭:“他觉得同性恋恶心,我头一次喜欢一个人,我这辈子完了,师兄……”

他早知南少虔的性向,却仍震惊不已,真的是去告白,而对方是个铁直男。

真是孽缘!

那时候他也没谈过恋爱,笨嘴笨舌的,哪知道情啊爱的该怎么解,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堆大道理轮番上,都不管用,只能叹一口气,紧紧搂住南少虔的背拍一拍,安慰,初恋总是伤心的,你能记他多久呢,一辈子么,别傻了,下一个就好了。

一语成谶,这么多年,南少虔真的把人惦记到如今。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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