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差点摔倒,等他站稳后,发现他面前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
一共只有九个位置,但他们却有十个人,赏南没有位置,他站在一旁,抬眼看着老管家,老管家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已经有了自己座位的孩子们。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枝玫瑰花,玫瑰花的旁边放着颜色各不一样的信封。
老管家笑道:“拆开来看看,只准拆自己面前的哦。”
他们迫不及待地拿了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想要看里面的内容。
胡蝶兰是个女生,她拿到的是一个浅绿色的信封,信封上面好像喷了香水,香香的。胡蝶兰拆开,手指伸进去,却摸到了一道冰凉,感觉不太对,她手指再捏了捏,那东西忽然沿着她的手背滑动了起来,胡蝶兰僵住不敢动,直到那东西彻底爬了出来,是一条通身漆黑的小黑蛇。
“啊!!!!”女孩子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餐厅。
赏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默默在餐厅的最末端,找了一个并没有摆放餐具的位置坐下,他双手托着腮,看着不远处他们拆信封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疑不绝。
三楼的监控室,一个黑长直平刘海的女生手里捏着本子,指间的钢笔转了一圈,在胡蝶兰这个名字后面写下:-10分。
写完后,陆荔合上本子,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都是些什么胆小鬼啊,孟叔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她是陆荔,陆家这一辈中排行第三,坐在她旁边的是她的二哥,排行第二,他们并不是亲兄妹,她和老大才是亲兄妹,其他七个都是表的,但只要有陆家血脉,就有资格参与继承人的选拔,不过这也并不妨碍陆荔瞧不上这群只能算是杂交的竞争者。
“算了,我下楼随便去拎一个,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不是吗?”
陆荔拉开监控室的门,长长的白色裙摆拖在地面,她赤着足,沿着楼梯慢慢走到了餐厅。
赏南在她出现在最上面一个房间的外面时就看见她了。
[14:任务对象的亲妹妹,今年二十岁,一个小恶魔。]
陆荔走到了胡蝶兰的旁边,蹲下来在地上捡起了那条蛇,手指勾了勾黑蛇的下巴,见精神不错,才将黑蛇绕在自己的手腕上,随即低下头看着胡蝶兰,“跟我走吧。”
胡蝶兰浑身发着抖,求救地看向老管家,老管家微微一笑,“三小姐是个很善良很喜欢小动物的人。”
胡蝶兰慢慢站了起来,陆荔垂下眼,伸手握住胡蝶兰冰凉的手腕,那条黑蛇很温顺地顺着她的手腕爬到了胡蝶兰的手腕,陆荔牵着胡蝶兰往前走,“别怕嘛,我很好的,你以后就知道了,我是这个家里最好的人哦。”
赏南挺同情胡蝶兰的,十六岁的小姑娘,被这么吓唬,脸都被吓白了,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可这并不能代表胡蝶兰就是不幸的,相反,她应该是最幸运的,她被第一个带走了,她不会被剩下了。起码,她有机会奔向更光明的未来。
[14:你不过也才十五而已。]
可赏南一直没有自己这副身体才十五岁的自觉,他总觉得自己大学刚毕业。
有些不太适应。
老管家口中的餐食并没有被送上来,除了胡蝶兰拆开的信封有蛇以外,其他的信封都是正常的打招呼。
赏南看不见信封的内容,但是可以从大家松了口气的神态中观察出来。
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钟摆的声音,老管家训练有素,始终保持着微笑,他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仿佛成为一樽雕塑。
时间慢慢过去,外面的太阳从明亮的黄转变成了灿烂的金。
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一是屁股疼,二是饥饿。只有管家和赏南,一动不动。
终于,管家轻咳一声,“我带大家去见见日后你们将要一起学习与生活的小伙伴吧。”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赏南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老管家,他没有位置,虽然规则没有明说,但他大概猜到,他在一开始就被淘汰了。
赏南很瘦,年纪不大,身高也不够高,制服穿在他身上些微偏大,他眼睛比之前在车上那个男孩子要圆多了,睫毛又浓又翘,内眼角下垂,外眼角上勾,瞪圆了时眼尾也被拉开,像猫的眼睛,但是比猫的眼睛更柔软无害。
他站在位置上,所有人都走完了,老管家经过他身边时,留下了一句,“走吧。”
他们穿过长长的封闭又狭长的走廊,走廊金碧辉煌,墙壁上绘着极具艺术感的壁画,空气中飘散着若有似无的兰花香味。
接着,老管家带他们乘坐电梯,他第一次只带四个人走。
余下的五个人被带到了另一栋楼,第二次,也只带四个人,留下赏南一个人站在一楼等待。
很快,老管家回来了,他对赏南露出笑容,“跟我来,小朋友。”
赏南走在老管家身后,这次,他们走出了室内,穿过了长长的一条室外廊道,两旁的紫罗兰迎风舒展着身体,空气中花香怡人,很远很远的草坪上,有几个人在打高尔夫,赏南看见,其中一个人扛着球杆一杆子就打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腿上,那人抱着腿蹲下,很快,几人扭打在一起。
老管家带赏南来到独立的一幢房子,深灰色的墙砖,黑色的宽栅栏围绕了房子一整圈,院子里没有花草,只铺满了尖锐的石子,房子的窗户都朝外敞开着,窗帘被风带了出来,像旗幡一样飘荡着。
门内走出一个中年女人,黑色的连衣裙,白色的蕾丝围裙。
“大少爷养了好几只狗,十分认生,我无法带你进去,让香夫人带你进去。”老管家说道。
香夫人有一头金棕色的长发,脸上虽有皱纹,可却也极美极有韵味。
她牵住赏南的手,呵退了那几只预备冲上来的纯黑猎犬,“别怕,它们也会喜欢你的。”
这里的屋子没有那边那样张扬与刺目,很宁静平和,典雅与内敛。
室内放着舒缓的音乐,墙壁上镶嵌着几幅风景秀丽的油画,摆在客厅里的书架上放满了书。
[14:怪物的地盘。]
[14:南南,没有提示,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你小心点啊。]
香夫人领着赏南乘坐电梯,来到了顶楼。
站在一扇纯白的木门前,香夫人抬手扣了扣门上的铁环。
过了会儿,门缓缓被打开,香夫人推了推赏南,“进去吧。”
赏南咽了咽口水,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他人一进去,门就在身后被合上。
房间宽阔,宽阔得令人觉得屋子里像暗藏了什么,外面的光毫无遗漏地照进来,所以室内并不显得昏暗逼仄,相反,这个房子亮堂,温暖,甚至是舒适。
有人咳嗽了一声,过了会儿,又是几声咳嗽。
赏南被吓了一跳,他朝声源处看过去,是在一面书架的旁边,那里放着一张很宽的书桌,电脑音响都开着,桌子上有一樽玻璃花瓶,里头插着几支白色郁金香。
青年坐在书桌后面,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的毛衣,毛衣宽松,显得他气质也松软温和,没有一点攻击性。如果赏南不知道他是怪物,会以为他是热心学长,是温柔的师兄,是小说中的深情男二。
但赏南十分清醒,眼前的人不可能真的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陆及镜片后的眼神温柔亲昵,他招招手,让赏南走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赏南在明明这样温柔的目光下,却出了一手心的热汗。
绕过书桌,赏南站在了青年面前,青年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停下来,才露出歉意的目光,“不好意思,我的身体不太好。”
怪物,也会身体不好么?
男孩子疑惑的目光让陆及忍不住笑了。
陆及再次抬手示意,衣袖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去,露出消瘦又雪白的手腕。
但赏南不太明白对方的手势。
陆及嘴角笑容敛了些,“跪下吧。”
赏南愣住,“什么?”
“孟叔估计是忘了跟你说了,我的规矩是,你每天见我的第一面,要给我跪下磕头问好。”陆及笑着,“小南,执行吧。”他已经知道了赏南的名字,并且叫得很温柔。
在赏南的认知里,膝盖是不能随便弯的,但不管怎样,还是任务比较重要。
赏南沉默了几秒钟,才往后退了两步,面朝青年慢慢跪了下来,他手掌叠放在地面,弯腰将额头贴上去。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表情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咬着牙,鼓着腮,满眼的倔强和不服气。
青年一直没有叫赏南起来,赏南的脸离地面很近,对方没叫自己起来,他也知道不能动,他在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记得,以后的每个世界他都要一直陪伴着怪物,直到自己生命走到尽头,他该不会跪这个怪物跪到死吧。
赏南觉得毛骨悚然。
这时,青年柔和的嗓音在赏南头顶响起,“小南,我叫陆及,以后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你哥,是你在陆家唯一的靠山,明白吗?”
赏南微怔过后,瓮声瓮气回答:“明白。”
陆及弯腰捏了捏赏南露在外面的后颈,他的手很凉,赏南立马弹了起来,跪坐在地上,满眼防备的看着陆及。
“叫哥。”陆及笑着。
过了几秒钟,男孩子声音低低的叫了声:“哥。”
第34章 白骨吟
第一次见面仅仅只是见面,陆及只是和赏南简单打了个招呼,似乎就累极了的模样,按了下书桌上的呼叫铃,很快,香夫人出现在门外。
赏南被香夫人带到了陆及隔壁的房间,香夫人交给赏南一串钥匙,除了陆及房间的钥匙,其他所有房间的钥匙,她都给了赏南一份。
香夫人倾身推开房间侧面的一扇窗户,用小刷子扫了扫玻璃上完全不存在的灰,转身站在窗台边,“小南,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香夫人看赏南站在房间正中无所适从的模样,笑了笑,继而走到了那一整排衣柜前面,拉开其中一扇柜门,“这是孟管家为你准备的衣服,他办事仔细,想来肯定是适合你的。”
“晚上陪大少爷用晚餐时,记得把你现在穿的衣服换掉哦。”
赏南点点头,“好的。”
香夫人又道:“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我的房间在一楼。”
赏南继续点头。
香夫人笑得更动人,她竖起食指,“不过一定要注意,在没有人的引领下,入夜之后一定不要在老宅任何地方四处乱跑。”
赏南迟疑道:“是有门禁吗?”
“不是,是为了保护你。”香夫人一边关上衣柜的门,一边抽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盒火柴,她用火柴一一点燃了桌面盛在金器当中的蜡烛,随着蜡烛的火光摇曳,她的声音也漫漫徐徐,像在念诗似的。
过了几会儿,她回过头来,身体还依旧是点蜡烛的姿势,她笑着,“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陆家老宅了,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不是吗?”
赏南呼出一口气,他觉得香夫人也怪怪的。
贴心温柔的香夫人在离开之前,从衣柜里拿出了赏南晚上可以穿的衣服,她手指拨动了一下衬衫领口的羽毛与仿真风铃花,“确实很适合你。”
“赶路这么久,休息会吧,晚上用餐时我会来叫你的,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那里的书架也是孟管家特意为你量身准备的。”香夫人一口气将剩余的事项都交代了,说完以后,她便很快离开,门被关拢,赏南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口袋,一呆,“没有手机?”
[14:在来之前,他们的手机就都被收走了。]
“我呢?”
[14:南南你本来就没有手机。]
“……”
赏南在窗边的长沙发上坐下,看着茶几上摆放着的儿童类杂志,撇开目光,“那说正事吧。”
有关陆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