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消失了。
听我说说话吧。
车顾莱从梦里惊醒,她大口地喘着气,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自从申似锦死后已经过了一年,她总是会梦到申似锦,也只有在梦里,她才能看见申似锦的面容。
她没有申似锦的照片,唯一的一张合照也被刮花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经常梦到申似锦,是对她的悔恨,还是自身的错误,亦或是……想念。
无论是哪种,只要能让她梦见申似锦就好了。
她不想忘记申似锦的脸。
她还有话要对她说。
她要说什么呢。
她想说:
申似锦,事到如今,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自以为是,将你害死。
她想说很多,但是很多话她都觉得自己不配说出口。
此后每年,车顾莱总会梦到她。
这些梦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曾经做错了一件巨大的事。
她这一生四周尽是恶意,很少被人珍视,所以总觉得申似锦看向自己温善的目光,都像是长长的钝刀。
她的心脏缺了一块,每天都有呼啸的风萦绕在心底。
她总是感觉很虚无,像是失去了自己的骨骼。
自申似锦死后,再没有人愿意来到她身边。
车顾莱更加无悲无喜地活着,感觉不出太大的喜,也察觉不到恨。
她冰冷的面容更加疏离。
像个不知感情的冰块,每天就这么活着。
只是有时候,她一想起申似锦,心脏便下起了雨。
她无数次想申似锦能在下一秒出现在她眼前,但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使再怎么想念,这个人也不会来了。
迟来的感情没有意义。
车顾莱深知这点。
她想,在她之后的一生里,她都会与悔恨绝望并生。
申似锦,你死了,我才怀念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恶心。
即使如此,我也想念你。
第36章
“小申老师, 这是我妈做的鲜花饼,给你吃。”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申似锦在办公室里整理东西, 正准备回去,一个女孩跑过来把手里的东西给递给她。
“送给我?”申似锦笑了一下,“为什么。”
女孩笑的很甜, “谢谢老师上次带我去医院, 我妈妈特意让我给你送的哦。”
申似锦接过了鲜花饼,“那就帮老师谢谢你妈妈。”
女孩背着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小申老师, 如果你喜欢吃的话下次我让我妈妈继续做, 只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再选我做实验了。”
“不行哦。”申似锦笑着摇摇头, “你基础太差, 得再做几次巩固。”
女孩长叹,“好吧。”
“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见,小申老师。”女孩朝她挥了挥手。
申似锦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拿起了包走出了办公室。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一些学生还留在学校玩闹, 在走廊里嘻嘻哈哈的, 有几个学生看见申似锦, 都朝她扬起灿烂的笑。
“小申老师,再见。”
“嗯。”申似锦抿起唇轻轻笑着, “早点回去。”
“好的老师。”
申似锦像往常一样, 坐地铁回到了家里。
她走进洗手间, 洗了一把脸, 而后看向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人黑色直发,漆黑的杏眼,眼角下有一颗痣,苍白的脸。
这是她真正的脸。
几年前她跳楼之后,本以为是彻底的结束,但没想到她又重新有了生命。
她又穿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但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具身体是她自己的,腿上的疤,弱视的左眼,都是她原本的身体。
当时她觉得崩溃无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明明都已经决定去死了,却又让她重新活了一次。
她有想过继续去死。
但是当她走到海边的时候,莫名地,又不想死了,她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倘若这次死了,又重生了怎么办?
事到如今,申似锦真的很累,活着没什么意义,想去死,但却怕死的不完全。
她又开始苟延残喘。
但幸好,这具身体的职业是初中化学老师,申似锦以前就有想过以后要找一个不孤单的工作。
而这份职业让她暂时不会觉得是一个人,起码有很多学生陪着她。
她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与知识。
这具身体在福利院长大,没有家人。
申似锦刚穿过来的那一个月里,几乎都是颓靡过日,每天都缩在家里,恹恹地活着。
之后学校开学,她试着去学校教书。
直到现在,她已经当了四年多的的老师,开始慢慢习惯这种生活。
她觉得这种生活挺好的,她身边会有很多年轻的学生,很多学生都挺喜欢她,她成为班主任之后,生活更忙了,她喜欢这种忙起来的日子,让她无暇顾及其它。
虽然私下生活还是一个人,但她依旧喜欢现在的生活。
毕竟这里没有人知道她不堪的过去,不知道她进过精神病院。
这里也没有车顾莱。
她是崭新的一个人。
即使那些幻觉与幻听偶尔还是会跟着她,但申似锦已经习惯了,她甚至不会再因为这些而感到痛苦。
她想,既然有了新生命,那就这么活下去吧。
即使活着对她来说依旧没什么意义,但是也没有了必须去死的理由。
过去两个世界的人与记忆她都会忘掉的。
申似锦是这么想的,也平平稳稳地活了五年。
日子无趣,倒也平静。
直到前几天,她遇见了车顾莱。
申似锦心脏不安了起来,她真的不想再见到车顾莱了。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车顾莱有什么联系。
申似锦眼珠漆黑,消瘦的脸平和而乏味。
车顾莱。
她咀嚼着这三个字。
一定不要再见面了。
申似锦在心里说。
我永远不会再继续走向你。
€€
自从那天晚上遇见了极像申似锦的人,车顾莱当天晚上回去就发起了高烧,开始疯狂地做噩梦。
梦里她看见了申似锦,她想去追,但是申似锦却当着她的面跳下了高楼。
她崩溃,疯狂地往前跑,企图抓住她,但是她实在太远了,车顾莱怎么都抓不住她。
她只能在梦里反反复复地崩溃。
她烧了整整三天,烧才退掉。
醒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就让专门的人蹲在那个地方,叫小许跟着他们一起,倘若有和申似锦相似的人出现,就立马告诉她。
车顾莱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要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申似锦。
虽然这很扯,但是更扯的事情都有,申似锦既然能穿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死后为什么不能继续穿呢?
车顾莱近乎是疯魔了一般,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这五年里,她每天都活在深重的愧疚与想念里,这些如同吸人血的水蛭黏附在她身上,慢慢地吸干她的血,叫她的生活死寂无味,麻木空乏。
她甚至不知道,如今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让她愉悦的事物与人。
白虞辞职了,大概是觉得夹在她和她妹妹之间让他无奈,索性将股份给了她,自己去国外发展了。
她现在身边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车顾莱知道这怪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