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不会客气。”
“先生不需要客气，先生所做一切，足矣。”长晏比起数月前又稳重了许多，同时也有了些惫色，瞧着便知近来未休息好，不过瞧着这个时辰还在用功，自是正常不过。
“过来吧，我先看看你的脉。”九方夕烨道。
“是。”长晏坐于九方夕烨对面。
仆从迅速拿了个小软垫放在矮桌上，长晏本是要撩开袖口，却听九方夕烨道：“不必，直接放上来。”
“好的，先生。”长晏便只是理好袖口，冬日难免穿得多些，就是有炭火也是如此，毕竟炭火不是皇宫内的地龙，能使整个室内都暖和。
九方夕烨探脉极快，他本就不是似寻常医者那般。九方夕烨收回手，道：“毒稍微扩了点，但不影响。”
“那何时解毒？”长晏亦收回手，仆从将软垫收走。
“别着急，我还未说完。”九方夕烨淡笑道。
长晏疑惑，但听九方夕烨这话便有了些预感，果不其然，九方夕烨道：“你最近又用了什么？你体内又多了一种毒。”
“果然如此。”长晏双手重叠置于腿上，他知道，但他必须用下。
九方夕烨对长晏如何中的毒不感兴趣，而长晏明显是有猜想的，如今便是确定了。
长晏又问：“这个毒先生可能解？”
“自是能的，稍微麻烦些。”若是用修真界的法子，那也是简单的，丹药，药剂又或者九方夕烨直接用灵力抽出来，但在尘寰州还是不用为妙。凡尘界的法子，九方夕烨也是会的，多花些时间罢了。此毒并非寻常，两者共存并不影响，但有些法子却会影响另一只毒，九方夕烨得多加注意。反正停留的时间算多，他在尘寰州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麻烦先生了。”长晏起身行礼道。
“你是招人恨呢。”九方夕烨随口道。不过拥有实权的人向来如此，皇家手足相残乃是常事，长晏手里有的东西很吸引人，才会招来这样的事，又或者说容王府如此。九方夕烨并没有细想，嫌麻烦。
长晏没有回答，还是站在矮榻边，九方夕烨也不在意，起身道：“行了，明日来找我，需要的东西，明日清晨来取单子。”
“好。先生请等一下，在下为先生引路。”长晏道，仆从将取来的大氅给长晏系上。
“在下为先生新备着院子，可惜已是入夜，看不清全貌，也不知先生是否会喜欢。”长晏又接过镂空金丝手炉，本是也要给九方夕烨，九方夕烨抬手拒绝了。
九方夕烨道：“干净整洁便是。”别的他并不挑剔，又接过仆从递来的他的油纸伞。
“先生的住处自是要好生准备。”
雪还下着，另有的仆从值灯引路，仆从给长晏撑着伞，两人走在九方夕烨身侧，伞间隔着距离，也在九方夕烨前半步位置。
新的住处距离书房颇近，雪夜行走较慢，半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院里已有先行前来的仆从点上灯，炭火也点上了。
“除非必要，别让人靠近。”九方夕烨将伞放在檐下的木架上，直言道：“我不喜欢有人近身。”
“好。”长晏应下。
“回去吧。”九方夕烨摆手道。
“在下告退。”长晏拱手道，领着仆从离开此地。
九方夕烨掀开门帘进入屋内，收了披风，露出其下月白色衣裳。小鸟站在九方夕烨肩上随着他的步伐环视了一圈屋内装饰，“花了心思呢。”
“嗯。”还不少，屋内都是好东西，不管是摆件还是寻常用具，就是床榻都有贴金工艺、嵌玉等，更别提其上繁复的镂空雕花，没有一处空缺。
锦被低调素雅，并未使用太多艳色，配色悦目，九方夕烨觉得不错，上手轻抚了几下，触感也柔软。整个屋内其实色调都是淡雅的，颇有些仙气飘飘的意思。
九方夕烨轻笑了一声，长晏虽未说，但真就将他当神仙对待。
九方夕烨坐在床榻上，整夜未眠，在体内循环灵力。玩时玩好好玩，可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第73章
黎明来临，九方夕烨睁开双眼，起身往书桌走，小鸟昨夜后半回出生地去了，此时还未出来。
窗外雪早已停止，厚重的乌云还未散去，未见天空，但暂时没有再飘雪的征兆。
九方夕烨磨墨，提笔迅速写下清单，将笔放下，转而看着周围。书桌边的几个书架都放着书籍，九方夕烨随意取了本看。
房门被敲响，有仆从问道：“客人，您醒了吗？”
“进来吧。”九方夕烨道。
“是。”
仆从掀开门帘，端着盥洗用具的婢女鱼贯而入，像之前一样，放下摆好，便退下。
而仆从则等着婢女们都出来，才迈进屋内，依着方才九方夕烨应声的方向，行至书桌那边的屏风外，轻声问道：“奴可取走清单？”
他并非长晏最贴身的仆从，但也是心腹之人。
“取吧，就在桌上，自己拿。”九方夕烨还翻看着书籍，第几本他并未算着，只顺着看下来。九方夕烨像是寻常人那般阅读着，看得自是比自己寻常慢许多，毕竟从前是直接拓入识海，而这里，九方夕烨看了还挑着记下，更像是打发时间的读物。
“是。”仆从从屏风后进来，只瞧见九方夕烨朝向书架的背影，并未瞧见他的相貌，听着他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他守着规矩，不四处张望，不多言，双手取过长桌镇纸下写着字的数张白纸。
“奴告退。”仆从行礼道。
“嗯。”九方夕烨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
仆从带着纸张迅速退下，回去交差，王爷还等着用。
九方夕烨放下翻完的书籍，从小书房往盥洗用具那边走，瞧着冒着淡淡热气的洗盆，只用手指轻轻晃动了水面，晃起淡淡水纹。九方夕烨执起手帕擦去手指上的水，留下使用过的痕迹，便回去继续看书。
婢女看着时间，进来收走盥洗用具，又换上新的炭火，屋内炭火早已燃烧殆尽，比屋外暖不了几分，只是没有冷风的吹拂，相对没那么冷罢了。
没一会儿，又有婢女前来，轻敲数下房门，“客人，可用早膳？”
“不了，后边都不必问我，皆不需。”九方夕烨道。
“是。”管事给她的指令便是听从九方夕烨的命令，自是不会多言，更不会询问原因，应声退下。
带着清单的仆从迈进主院，将其交与李石，李石摆摆手，轻声道：“下去吧。”仆从无声行礼退下。
李石将清单递给正在用早膳的长晏，长晏放下玉筷，接过一旁婢女递来的手帕净手，才接过清单，打开一看，眯了眯眼，笑道：“真是好字，先生果然非常人。”字迹有些许潦草，但不影响旁人瞧出是写的什么，笔锋潇洒、有劲，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练出来的。
长晏第一次见到九方夕烨便知他不简单，与之交好乃上等，断不能交恶，也不能让他与旁人，尤其是有利益相悖的人交好。好在他算是做到了，而九方夕烨给他带来的好处也足够他花心思去对待他，甚至远远超过他给予的。
今日长晏清晨并未有安排，昨夜入寝较晚，今早也就稍微起晚了些，往常这个时候，他是已经用完早膳了。
“奴这就吩咐下去？”李石问道。
“等等，我拓一份来。”长晏拿着清单起身道，不会再将他手里的这份清单经他人之手。
“是。”
婢女早备着墨水，见长晏前来，放下墨条，往后退数步候着。
长晏提笔将清单上的各种用具、材料誊写好。长晏放下笔，吩咐道：“尽快。”都不是贵重之物，药材更是，还有些较为奇怪的药名，长晏都未曾瞧过，听过。
“是。”李石小心取走新的清单，亲自去看着，以免掺进来脏东西，王府又清了一批，但总有‘老鼠’出没。
长晏再次仔细张张查看清单，带着明显的笑意将其收好。
午后，九方夕烨听到院里传来的吵闹声，有仆从先行过来，问道：“客人，东西都送来了，不知是放哪儿？”
“放去隔壁空房。”院里可不止一个房间，侧边有个什么都没放的房间，正好用来放这些。
“是。”仆从离开房门，前去张罗着，也吩咐着如何放进空房。趁着未下雨也未下雪，好做些，免得还要多费些精力去遮蔽雨雪，这好些东西是沾不得雨雪的。
就听得仆从轻声道：“这边……”
“小心点，别碰到磕到了……”
“动作轻些，小心给弄坏了……”
“就这儿，就这儿，轻点放……”
……
其他人倒是闷声坐着事，进进出出好几批，倒也算快完成。
仆从又前来禀告：“客人，都到了。”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九方夕烨道。
“好。”
院子又恢复安静，九方夕烨坐在矮榻上，靠着软枕，轻抚着窝在他腿上的小咪。
小咪还是那副模样，但伤好了，灰白色的长毛看起来更有光泽，摸着也舒服。
小鸟就差埋藏进小咪的长毛里，整个扒在它身上。
九方夕烨还未动，长晏便来了。
仆从敲门，长晏道：“先生，在下能进吗？”
“进来吧。”九方夕烨道。
仆从掀开门帘，只有长晏迈步进来，绕过门边的屏风，便瞧见了坐在前方的九方夕烨。
“见过先生。”长晏拱手道。
“嗯。”九方夕烨只应了一声，并未张嘴。
长晏站在距九方夕烨一丈的位置，炭火便在他身旁。他瞧见九方夕烨腿上的猫，还有趴在猫身上的鸟，道：“原来先生不止养了鸟雀，还养了狸奴。”
“嗯。”
“先生养得极好。”不止是狸奴和鸟雀生得好，更重要的是，狸奴许可鸟雀在它身上，要知狸奴可是要猎食鸟雀的。
九方夕烨没有顺着长晏的话聊下去，道：“你来得早了些，我都还未去瞧药材和用具，你得入夜再来。”
长晏拱手道：“是在下心急了。”
九方夕烨抱着小咪起身，小鸟依旧在小咪身上，似与小咪融为一体，只是让小咪灰白的长毛，露出些金红色。
“同我一块儿去瞧瞧吧，若是缺了什么，还可早些取来。”
“好的，先生。”长晏应下。
长晏走在九方夕烨前一步，将绕过屏风时，长晏问道：“先生的披风呢？外边有些冷，风还吹着。”
“不必，我不冷，也走不了多长一截。”
“好。”
仆从掀开门帘，长晏先行，九方夕烨微低着头出来。在庭院候着的仆从皆垂眸不语，并未看向九方夕烨，九方夕烨觉得这般很好，也不需他戴着帷帽。
自连通的檐下行走，很快便进入临时药房，李石打开房门，长晏和九方夕烨迈步进入。
挪来不少东西，但被规划摆放得很整齐，九方夕烨眼神扫过，用具并未缺少，又刻意看了看药材，一手抱着小咪，一手用一旁的一只银筷拨动瞧瞧里面。
九方夕烨三根手指拿着银筷，指着药材中的两个，道：“这两个错了，长得差不多，这药效可完全不同。”又指着最边上的一个盒子，“这个要新鲜的，而不是晾晒干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