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不要脸皮的东西,居然敢自称为龙宫,莫不是把自己当真龙了?殷停暗暗取笑了番螃蟹精的自不量力。
停下内殿之外,虾兄弟止步,对着硕大的屏风作了一礼,将殷停等人放下,走了。
待他们走远,龟壳后突然冒出只足有成人大小的墨色大龟,那龟一言不发,用前爪牵起两根水藻,接过了虾兄弟继续往前,直至真正进入内室,便是对螃蟹精的豪奢有所预料,殷停仍是被眼前的金堆玉砌,惊得吸了口凉气。
玉清祖师在上,这得是多少银钱啊!
他险些控制不住,露出猪哥痴态。
到了此处,那老龟竟然后腿一软,松开水藻,对着摇步床哆嗦着跪了下来,四肢和头颅一齐缩进了壳内,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缩头乌龟。
除了殷停、姜太平和将他们视作仙人笃信无比的狗文,在场没有人不吃惊的。
特别是那些个原本以放弃了生还,只将自己当作行尸走肉,默默等死的人,竟然怔愣在原地。
他们此时的怔愣和先前的刻板呆滞看似相同,眼里却闪动着光彩,像是突然抓住了,原以为早已失去的,决不会出现的希望之光。
殷停从内部敲破水膜,扫了他们一眼,隔着气泡看向狗文,得意地挑眉,
“文兄弟,没忽悠你吧。”
狗文神色写满感激,手在水膜内壁拍了拍,张了张嘴,似乎是要说话。
“这可不成,河地到处都是水,没了这气泡,你们都得被淹死。”殷停摆手拒绝了他的请求,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折身走向姜太平,帮她把膜破了,带了出来。
“祝师兄呢?祝师兄人呢?”她张口就问,说着蹲下,在老龟壳上敲了敲,俯身问:“我祝师兄呢?”
老龟壳颤了颤,却没说话,显然是吓得狠了。
这时,一道格外动听的冷哼从摇步床后传来,一道清丽的人影缓缓转了出来。
正是为大计牺牲女相的祝临风了。
“祝师兄!”姜太平呼一声,宛如离巢的乳燕般,欢快地扑了上去。
祝临风冷着脸,横了她一眼。
顶着这样的相貌,哪怕摆脸子也是好看的,姜太平却不敢像被定了身,急急刹住,用脚后跟摩擦着地面,不敢动了,转头向殷停递去求救的眼神。
殷停嗤了声,笑她没出息。
“师兄€€€€”自己堆着笑上前,肉麻地唤了声,不出意外的祝临风当然也没给他好脸色,只能和姜太平一排罚站。
咋这么大气性,殷停直咋舌。
但他对祝临风的臭德行了解无比,短暂的愣神之后,很快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击掌,把姜太平脸上幻化的法术抹了,抬手把自己脸上的也抹了。
再看祝临风,脸色果然好上不少,可他明显还记恨着殷停,并不同他说话,而是看向姜太平,
“你告诉他,把衣裳脱了。”
姜太平瞪圆了眼,嘴巴微张,眼里写满不可思议,尽管这孩子已经惊得快掉下巴,仍是听话的当了传声筒,对身侧的殷停说:“师兄,祝师兄让你脱衣裳呢。”
要说姜太平不够机灵呢,殷停刹那间就明白了祝临风真正的意思,说:“你告诉你祝师兄,说这里众目睽睽,到床后头去再脱。”
“走。”祝临风显然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不等自己近在咫尺的传声筒说话,自己先开了口,只是还不肯正眼看殷停。
殷停无赖地耸耸肩,跟着他走了。
徒留下姜太平站在原地,在两位师兄心照不宣而不用解释地默契下,瞪着几乎脱框的眼珠子,眼睁睁看着他们转去床后,“脱衣服”去了。
仅看表象和那番虎狼之词却实容易想歪,姜太平便不负众望的想歪了。
床后。
“快脱!”祝临风的语气分明是命令。
“不知道的还当你饥不择食呢……”殷停故意磨磨蹭蹭,说话气他。
他当然明白祝临风是忍不了被螃蟹碰过的衣裳,想与他调换了,可一遇上祝临风嘴就憋不住犯贱的毛病,他是怎么也改不了。
他动作的同时,祝临风动作极快的将外裙解了下来,视线骤然触及一抹触目惊心的白,殷停的心咚咚地连蹦€€两下,脸更是不争气的红到了耳后根。
他像是被针扎了下,狠狠闭上眼,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注意体面,我可是还要娶媳妇的!”
对这嘴巴犯贱的玩意儿,只有让他痛一条路,祝临风也不留情,狠狠一脚踩上他脚背,警告道:“不准看。”
殷停痛得龇牙咧嘴,听见他这话,心中顿生反骨,默默嘀咕着,都是男的,看一眼会少块肉?小心地将眼皮掀开了条缝。
可惜他的谋划却落了空,祝临风动作极快,已经穿戴齐整了,殷停的小动作被尽收眼底,他毫不留情,对这种企图偷看的恶徒,对准小腿又是一脚。
看也不看他,潇洒地转身出去,空气中只余淡淡的尾香。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殷停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他看向被扔在地上的女裙,心中欲哭无泪。
他一大男人,穿这个像话吗?
设身处地想来,他才终于明白,让祝临风装作女子前去色诱,是何等冒犯他的事了。
他竟然没生气?
殷停惊奇的想着,看来,在他眼里,祝临风的冷脸和踹他的几脚都算不上生气。
裙子自然是不能穿,殷停还顾及着自己在姜太平和狗文心中高大的形象呢。
他单腿跳着起身,翻箱倒柜起来。
待他拉开摇步床后叠放的衣箱一看,布料凌乱,竟是被人翻过了。
他取了身衣服穿上,立刻想到了可能翻衣箱的人€€€€祝临风。
可依照他对麻烦精的了解,哪怕是没穿过的,洗干净的,祝临风也绝不会翻找螃蟹精的衣物,更别提寻找奇珍宝贝了,他估计以麻烦精的性子,估计看不上这些破铜烂铁。
是在找东西?
殷停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总觉得麻烦精有事瞒着他。
作者有话说:
一起发,这周没了
第72章 你不对劲,你有鬼!
“那螃蟹精呢?”暂时压下疑虑,殷停转出,看向正在同姜太平说着些什么的祝临风问道。
在姜太平拱着手连连抱歉的动作中,祝临风抬眼看向殷停,半讥半讽道:“长本事了,仙长究竟是从何处仙山下来的玉仙人,我竟是不知呢?”
“只是玩笑话,师兄怎也当真。”殷停说着话,横了姜太平一眼。
这小子,惯会背后说小话。
“那蟹妖着实可恨,咱们速速将他料理了罢!”殷停另起话头。
祝临风也没多和他纠缠,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按住姜太平的肩膀,
“你待在这儿。”
尽管不敢反驳祝师兄,但姜太平撅着个嘴,老大不乐意了。
为什么,她也想看看吃人肉的妖怪长什么样子呀。
殷停用脚踹了踹龟背,反被震得生疼,他没好气地说:“变小些。”
老龟听话得将自己变成了拳头大小。
殷停捡起龟壳掂了掂,还成,没他的大砍刀重。
这时他注意到了姜太平和祝临风微小的争执,走了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龟壳,说道:“让她去呗,她先是个修仙者,然后才是咱们的师妹,你总不能叫她一辈子是这个呆样子吧。”
他隐约能猜到,后面大约是有些不堪入目的血腥,祝临风并不想让姜太平看见,可是,总这样哪成呀。
比起祝临风一味的保护,殷停更希望姜太平能在安全无虞的情况下自己去经历风雨磨砺。
从某些方面来说,相较于撒手没的正牌师父余明,祝临风和殷停在姜太平成长的路上,不止是相伴的师兄,更是一严厉、一活泼、一保护、一放手的师父。
也能说爹和娘?
殷停打了个寒颤,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恶寒不已。
再看师兄妹两人时,祝临风虽是蹙这眉,但似乎也颇为认同殷停说的话,再加上的姜太平的坚持,已是松了口。
姜太平全然沉浸在祝师兄第一次听从了她意见的欣喜中,全然没预料到后方可能出现的血腥场景。
……
“呕€€€€呕€€€€呕€€€€”
她吐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趴在地上起不来,今日吃的吐了个干净,零零星星的呕出酸水,烧得喉管发烫。
“这可是你硬要来看的,不是谁逼着你来,怎才看一眼就吐了,起来接着看,方才的固执劲儿哪去了?”
殷停给她拍着背,仍然乐乐呵呵地说着事不关己的风凉话。
祝临风心中虽不忍,话却是硬梆梆的,他一贯说不来软乎话,
“自作自受。”他说。
被两个师兄轮番打击,再加上看了一眼就永远忘不了的噩梦般的场景,姜太平终于憋不住,嗷一声哭了出来,扑在殷停话里,扯着他的衣裳擦嘴。
殷停虽嫌她,却到底没有狠心地将她推开,默默给她顺着气。
酸臭味扑鼻,祝临风赶紧离他们远了些。
更为浓烈的血腥味从前方一步之遥的深坑中飘荡出来,向来喜洁的祝临风却像转了性子一般,头一回没有露出厌恶的情绪。
有的只是冻在眉宇间的肃杀之气。
殷停也向坑中看了去,抬手捂住姜太平的眼睛,恨得咬牙切齿。
曾以为禽兽二字指的是尚未开智的生灵,今日却方明白什么才是真的禽兽,不,该说,禽兽不如。
从摇步床往后四步,有尊花瓶,从左向右扭动三圈半便出现了一间没有水的暗室。
已现出妖身的螃蟹精便被祝临风藏在此处,除了该千刀万剐的蟹妖,室内还有另一样东西€€€€血池。
拢有三丈方圆的,宽七尺有余的,用千人,万人的鲜血,尸骸堆积成的累累血债,只叫姜太平看了一眼,便背过气去的魔窟之景色。
殷停松开姜太平,和祝临风并肩而立,面上写满痛色。
在门中时,曾听师长们讲过妖族八大圣叱咤大乾,妖物肆虐大地时的景象,哪怕文字记录得再赤裸也因为千万年的时光失去了直击人心的力度。
直至,今日,亲自看上一看这触目惊心。
想如今,已是人族势起,妖族式微之时,在阴暗角落里却仍惨剧酝酿,便可想见昔年妖族对人族施加的暴行,恐怕比当下所见,更残暴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