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正是我证道所在,定要犁庭扫穴,清荡寰宇,诛妖邪于神庙之间,破魍魉于祭坛之上!
于此地长传闲隐之名,弘我修士昭昭正气!
在下,闲隐门大师兄,莫摇光!
……
“他是个路痴,”祝临风小声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殷停会意,脑子也不大好使。
对两人的小动作一无所觉的莫摇光,把涤静的妖丹抓在掌中,法力一催,妖丹冒出阵阵白烟,污秽杂志皆被排了出去,不多时,精简成了颗只拇指大小,滴溜溜旋转的澄澈透明的丹丸。
莫摇光扶着姜太平的后脑勺,对准她的断了手掌的手腕,将丹丸捏成粉末。
晶莹的碎屑落在光秃秃的肉芽上,如润泽的天雨,肉芽飞速蠕动起来,新生的血肉不间断的将坏死的骨血替换,这种钝刀子割肉的痛苦比一瞬间的断掌之痛煎熬上千百倍。
姜太平紧闭着眼,剧烈地挣扎起来。
殷停和祝临风忙按住她的腿和另一只手。
莫摇光神色严肃,待妖丹碎屑完全被肉芽吸收,他鼓动起庞大的法力凝聚在姜太平断腕上。
一瞬间的波动将殷停和祝临风掀飞了出去。
“血肉之灵,”莫摇光掐着法诀,吟道:“遵我律令。”
话音初落,霎时间,无定的狂涌的灵气,似是找到了头狼的狼群,收敛起野性,顺从的涌入断腕。
蠕动的肉芽交替缠绕,攀附上如根茎般生出森白手骨,眨眼间,一只苍白无比,较之另一只手稍小的手掌已经生出。
捏着手指来回揉捏查验,确定没出差错后,莫摇光这才松了口气,两手后撑,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汗珠顺着喉结滑落。
殷停揽过姜太平的肩膀,看着她已不再痛苦,安稳的睡颜,对莫摇光这位大师兄的感激之情,已无以言表。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莫摇光却垂下头来,爽朗一笑,“不是说了吗?师兄弟间不拘泥这些虚礼,再说了,太平不止是你们的师妹,也是我的。”
话虽如此,殷停仍是诚心实意地道:“谢过大师兄。”
对这个半路出现的大师兄,他是发自心底的接纳,尊崇了。
老地上坐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几人相继起身。
出于照顾师弟,莫摇光将姜太平接了来,打横抱着。
他手长脚长,抱着姜太平几乎像抱着轻飘飘的树叶,殷停看得眼热,究竟何时他才能有这等歆羡旁人的身量?
寻到山腰上,一处猿猴居住的山洞,莫摇光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出手将十数只猴头赶尽杀绝,留下的猴尸也在顷刻间化作了青烟。
在魍魉山吃足了苦头的殷停,对这些小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他只觉得大师兄这招杀妖焚尸的工夫,比化骨水都好用,堪称杀人越货的必备技能!
殷停动了心思,盘算着和这位好说话的大师兄学上几招。
莫摇光将姜太平放在了山洞中的石床上,而后看向殷停,疑惑地问:“祝师弟呢?”
殷停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祝临风不见了。
不过他却没觉得意外,倒不如说麻烦精那般喜洁胜命的人,在地上滚了好几遭,能忍到如今才去置换衣物,才叫他惊奇。
“准是去洗漱了。”他说。
“祝师弟的性子还是没变,”莫摇光露出回忆之色,对殷停说:“静清师弟,方才你问我是否是师父派来专程救你们的,其实并不是,我只是见这妖气冲天,这才赶来收妖。”
“却不想误打误撞救下了你们。”
“可见天佑我闲隐。”他感慨道。
殷停:“……”
他不仅知道了莫摇光是碰巧赶来,还知道他是个不认路的路痴。
殷停亦觉得庆幸,若莫摇光真是特意来搭救他们,而非是误打误撞,只怕他们三人齐齐进了猪肚子,莫摇光还在原地打转呢。
正想着,莫摇光突然一拍脑袋,“倒是把这妖物忘了。”
什么妖物,还有妖物?!
殷停匆忙看向他,只见他手中捏着个三寸来高的,透明的,瞧着有几分袖珍可爱的猪妖真灵。
“朱幸?!”殷停吃了一惊,惊呼道:“他竟然还没死?”
猪妖真灵不断挣扎,然而这点力度,对莫摇光来说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
他一弹指将猪妖弹晕了过去。
“我也觉得奇怪,势不可挡勇猛无敌第一式分明正中他真灵,这猪妖竟不知用何种方法将真灵保存了下来,藏身在妖丹之内,企图借机夺舍太平,若非我睿智果断,还真叫他得手了。”语气疑惑。
殷停顾不上腹诽他中二招式名称,和他厚颜无耻的自夸,赶在他即将捏死朱幸之时,阻拦道:“大师兄,能否将这只猪妖交给我处置?”
莫摇光停下了捏蚂蚁的动作,也不问殷停原因,大气地将猪妖真灵抛给他。
叮嘱道:“妖物多狡诈,还是及早处理为妙。”
“这猪妖如此伤我师妹,就这样送他归西起不便宜了他?”殷停故意露出狞笑,说:“大师兄且放心,这妖物说的一个字儿我都不会信,必让他受尽折磨,痛苦凄惨,散尽真灵而死!”
莫摇光露出你小子不差的赞扬神情,拍了拍殷停的肩膀,说:“有血性。”
殷停疼得直呲牙。
不多时,祝临风便换了身新衣裳,精神焕发的回来了。
三人轮番看顾姜太平,夜间殷停寻了个外出放水的借口,独自溜了出去。
确定没有人跟来后,他取出猪妖真灵,按在自己眉心上,将之引入灵台。
思绪沉入真灵。
盘膝而坐的透明殷停豁然睁眼,拎着猪妖,走近一盏散发着幽幽鬼火的青铜灯,此时惨绿的火光中,还悬浮这另一样东西€€€€镶嵌着人皇玺的玉圭!
殷停冷笑着将猪妖扔进绿焰中。
不是想要人皇玺吗?这就让你日日夜夜与之作伴!
第83章 你们太怪了
魂灯中燃烧着褚寂的真灵,把人皇玺和朱幸放在其中他是一百个放心,这一神器一外魔便是再烫手,褚寂也不能坐视他们在自己的真灵中作妖吧?
更何况,褚寂若是察觉,将人皇玺收了去,殷停还求之不得呢。
在此之前,殷停看着在绿焰中沉浮的猪妖真灵发出冷冷笑,就让自己好生伺候这位大爷吧。
他总觉得,朱幸身上秘密众多,迷雾重重,若是不榨出油水来就让他死了,实在太过便宜他了。
……
及至第三日四更时分,姜太平终是悠悠醒转,她咳了声,撑着想起身。
祝临风浅眠,最先听见动静,扶了她一把。
姜太平脸色仍是不好,脖子上的一圈青淤更显可怖,像带着的大镣铐。
她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她似乎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鹌鹑,绒毛耸立着,眼瞳中流露出不安的光。
“你伤到了喉咙,”祝临风端着润喉的花露喂给她,心中愧疚,“太平……是我。”
姜太平抓着他的拇指,连连摆头,一只手在空中比划,极力地想表达什么。
“她的意思是,”殷停此时也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说:“是她自己不小心。”
姜太平眼睛亮了,侧着头看殷停,嘴唇张了张,又指着自己的喉咙,大概意思是说不了话,问候师兄的意思到了。
殷停上前,挨了半边屁股在石床上,揉了把她乱糟糟的头发,说:“不能说话正好,左右你说话跟锯木头似的,我也不大爱听。”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祝临风一掌拍上他的背,殷停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见过听话鸟吗?”殷停逗着姜太平,两手交叠着在石墙上倒映出鸟影,“这鸟原是百灵的一种,擅听人心,能学能唱。”
“说不了话也不打紧,”他指着祝临风说:“你祝师兄有的是灵石,叫他找一只来,让那鸟替你开口。”
“咯咯咯咯,”墙上的手影鸟的尖喙一开一合,殷停撅着嘴配音。
姜太平看着她,捂着喉咙,无声地前仰后合。
祝临风暗暗松了口气,想着,无论殷停说的听话鸟是真有其事,还是他编的,都非得把这“听话鸟”寻出来。
他轻轻瞥了眼姜太平,神色黯淡了下去。
前回太平被秋珩劫持,已是伤了咽喉,如今再被重创,只怕日后不仅是对嗓音有损,而是再也……
“摇光师兄怎还不回来。”殷停的嘀咕打断了他的沉思。
“你竟让他自己出去了?”祝临风吸了口凉气,“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不认路吗?”
“摇光师兄说出去打些野味,”殷停摊了摊手,“我做师弟的总不能拦着不让他去吧。”
“何况,虽说他不认路,但这只在林子里行动,咱们还燃着火,总不至于这都能丢?”
祝临风无奈地撑着额头,说:“你不了解他,罢了,我去寻他。”
“别,别,别,”殷停眼珠子一转,制止道:“夜深露重的,你便在此陪着太平吧,我去找。”
说罢,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
摇光师兄……什么摇光师兄?
姜太平听得一脑袋浆糊,愈发的欲哭无泪,难道自己晕这一场,同师兄们间的隔阂又深一层了吗?
她攥着祝临风的衣摆,虽口不能言,眼里的意思却表达的分明€€€€你们又瞒着我做了什么?
祝临风这才想起,姜太平是不识得莫摇光的,便细细地说了起来,
“摇光师兄是掌门师伯的大弟子,正是他救了我们……”
……
这头,殷停在林子中却没找到莫摇光人。
他这才信了祝临风的话,他们这位大师兄不仅是个不认路的路痴,还是个十步之内便能走丢的神人。
直至将魍魉山翻了个底掉儿,殷停才终于在靠近山脚的山坳中,找到了这位神人的踪迹。
他瞧见了熟悉的背影,方欲出声,滚到嘴边的话却被呛鼻的血腥味噎了回去。
“咳咳,”他捏着鼻子,皱着眉,往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