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 第114章

殷停也认为姜太平说的有理,就师父那个烂大街的名声,怎还敢来正道修士云集的五阳会呢?

思及此,他眼珠子转了转,摩挲着下巴想道:也不对,按照师父的性子,从来不是个在意外人对自家看法的,凡事只有他想不想,愿不愿,没有敢不敢。

他着眼再向方才偶然一瞥的位置凝神看去,却是秋风卷地,落叶飒飒,半片衣角也没有了。

“若真是师父,倒省了我们去找他的工夫,”祝临风站在树上,往下瞥了眼,看似冷酷道:“正好为师门清理门户。”

“可那是师父呀……”

姜太平支吾了声,话里话外都是不情愿,听着像是要哭了。

“哼,”

祝临风冷哼了声,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再说清理门户的话,接着望向从天边飞进谷口的修士,不言语了。

这事闹得有些僵了。

殷停眨了眨眼,拽了姜太平一把,悄声耳语道:“你还不知道他吗,”余光扫着祝临风,“刀子嘴豆腐心。”

“殷停!”

祝临风一声呵斥,殷停忙抱着头望着天,撅着嘴吹了声口哨,装出副无辜的模样。

因突然发生的小插曲,三人的注意力暂时被分散了,一晃神的工夫,天边竟又亮起道刺目的霞光,天幕般垂了下来,看着气势非凡。

殷停收了插科打诨,看向谷口,啧声道:“又是哪家大宗门到了,好阔的排场。”

祝临风虽不常离宗,却也是土生土长的大乾人,见识比殷停这个半路出家的土包子强得多,他仔细打量了一眼,说:“红莲剑派。”

“我知道他们!”姜太平博闻强记,见识也比殷停强,接话道:“也是五脉之一,不过他们早年已并入逍遥剑宗,按理说应该和剑宗一起……”

“呼呼!”

话尚没说完,便被几道锐利的剑啸声打断,那几道剑光霸道绝伦地撞进了谷中,接待的修士不敢相拦,御空一气飞出老远,任由他们横冲直撞。

从始至终,殷停只捕捉到了数道残影,连一共闯过去了几个修士都没数清。

“逍遥剑宗?”他深吸了口气,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确定了。

姜太平脸色苍白,好半晌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点了点头。

“怕他们做什么,”殷停安抚性地摸了摸话她的头,口吻却是没有说服力的中气不足,他看向祝临风,忧心忡忡地问:“除了那个荀英,剑宗还有人会参加论剑吗?”

他心中忐忑难安,光一个荀英杵着,已像难以逾越的大山横亘了,若是再多出几座大山,他真不知道自己等人还有什么胜算。

他低头看着攥他衣角的姜太平,心中敲了一半的退堂鼓突地停了。

说不慌是假的,不怕也是假的,但他明白祝临风为何执意要拿那仙草,为了太平,他亦能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给远远甩在身后,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师兄。

“师兄,”姜太平过于善解人意,她抬头看了看殷停,又看向祝临风,郑重地说:“祝师兄,若是为了我……”

“谁是为了你?”祝临风截话道:“你倒想得很美,我是为了自己,再听你鸭子叫几日,只怕我这耳朵也保不住了。”

他懒得看姜太平,把玩着腰上缀着的丝绦说了这么句,似乎是嫌她过于自作多情。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饶是姜太平经过这许多事,性子已捶打得坚韧许多,也经不住祝临风的扎心一击,当即垂下了脑袋,眼眶积蓄起浅浅一层水汽,眼看是要哭了。

殷停有些哭笑不得,他有心想说祝临风两句,却见祝临风一脸坦然,好似他方才说的扎心的话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了。

殷停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无奈地唤了声,说:“师兄,太平到底是个女孩。”

没人帮着说话还好,殷停一帮腔,姜太平的委屈顿时像是水漫金山,关也关不住,拦腰抱着殷停,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听见哭声,祝临风身子一僵,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

以往年月他日日被人捧着,没养成个小霸王已是烧高香,哪还能苛求他明白接人待物的分寸,有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妥帖呢?

这也就怪不得同是师兄,姜太平对殷停的依赖亲近,远多过他了。

他张不开口说抱歉的话,背对着他们,像在和人赌气似的。

大抵是和他自己罢。

一块顽石若是死活不肯收起棱角,剩下的石头若想和他相处和谐,就不得不将自己打磨,打磨成能适应棱角的形状。

姜太平显然是将自己磨得没了脾气,她哭了会儿,反倒觉得自己使性子,不好意思地对祝临风道了歉。

“嗯。”

祝临风背对着淡淡地应了声,没叫人瞧见神情,那对耳朵却泄露了主人家的难为情,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殷停瞧得分明,兀自偷笑,暂且略过不提。

随着红莲剑派几人被前呼后拥的迎了进去,过了刻钟的工夫,底下人头攒动却井然有序的散修不知是谁的头,暂住步子,看着身后,惊呼了一声,越来越多的散修停下脚步,朝同一个放向看去。

瞬间嘈杂了起来。

祝临风也跟着朝后看了眼,因绝佳的俯瞰位置,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头,捕捉到一个从队伍末尾,缓缓往前踱步的人影。

人影渐近。

那是个生得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五官平庸,身量也不高挑,眉头饱经风霜的纹路如刀刻斧凿般深刻,自然垂下的手严重变形,五指粗短,骨节凸出,遍布老茧。

像个码头抗包的长工,像地里劳作的庄稼汉,唯独不像带着出尘意味的修士。

目光触及他身周三丈的范围便被弹了回来,祝临风从他身上感到阵心惊肉跳,刹那间,他想到了被后者看破隐匿的可能。

他冲殷停使了个眼色,尽管没说话,但经年的默契依然让殷停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左一右地抓着还在状态外的姜太平的胳膊,轻身朝身后大树退去,足足退出十丈距离,站稳在树干上,祝临风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殷停也意识到来人的不简单,问道:“师兄,那是?”

“兴许是共济盟盟主,洪天齐,洪真人。”

祝临风目光紧盯着谷口的位置,语气并不确定。

万象真人的名头虽如雷贯耳,但祝临风却不是那些个爱钻营取巧的“聪明人”,不至于将每位真人的生平样貌背得比自己的生辰八字还熟,因此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洪真人,他也并不认得,之所以做此推断,是基于散修的态度和那人临渊峙岳的威势推测的。

修士眼力尖,即使隔了这老远,殷停依旧看清了谷中发生的一切,见到天上盘旋的修士飞身下来,对着那位修士点头哈腰后,他嘀咕道:“还真是他,他来五阳会凑什么热闹。”

祝临风虽眼力不佳,但架不住他财大气粗啊,翻手变出个琉璃镜样式的灵宝,同样将谷中发生的事瞧了个分明,心下思忖道:

今次五阳会由丹涯子操办,虽邀来了许多别家宗门,但都是和广陵丹派,和另外四脉交情匪浅的宗门,却没听过丹涯子何时和洪天齐有交情了。

洪真人这人他也听过,原是个草根出生,靠着一双拳脚硬生生打出了番天地,这样经历的人,想是刚强之辈。虽不至于孤高自赏,却也是不屑于附庸他人的,从他修成万象之后没加入任何一家宗门,而是另起炉灶,成立共济盟的举动便可窥一二。

他可不会以为,洪真人是为了多结交同辈,才特特赶来帮丹涯子充门面的。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

祝临风脸色骤然沉了下去,若说洪天齐和丹涯子之间的联系,便唯有散修失踪和庭华仙子被掳这两桩!

这两桩事大可并作一桩,而他们,包括闲隐门皆是目前明面上最有嫌疑的祸首!

祝临风隐约嗅到了来者不善的意味,心头阴云攒聚,他看向殷停,正欲开口。

“殷……”

刚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便猝不及防的地动山摇给噎回了肚子里。

好似地龙翻身般,整座山谷毫无预兆地剧烈摇晃起来,他们立足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几人险些被颠了下来。

姜太平掐诀唤出朵祥云,几人落在祥云上,她尚来不及出一口惊魂未定的气,便被殷停催着掐云升空。

祥云越升越高,殷停探头往山谷中张望。

只见山谷中铭刻下得数以十万计的符文一齐闪烁起来,卷动的灵气将他们拍飞而出,在空中连打了好几个跟头,才顺着气流稳了下来。

一张遮天蔽日的天罗地网从山谷的符文中脱胎而出,在几位阵修的操纵下,大网逐渐凝实,呼啸着朝一个殷停他们所在的位置极射而去!

殷停吓得险些从云头上跌了下去,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大网向他们罩来,浑身如过电般,连话都不会说了。

“何方来人鬼祟!”

咦,没事?

殷停后知后觉地睁开眼,这才发现那网竟是从他们身边以毫厘之差飞了过去,兜头拢住了他们身后一丈远处的虚空。

洪天齐飞身而上,轻飘飘瞥了殷停所在的位置一眼,灵宝的隐匿在他的法眼下无所遁形,殷停等人被他轻描淡写地从小天地抓了出来,随手往身后一扔,接着他目光如电地凝视着那片虚空,严声道:

“还不现身!”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有些章节是用人名命名的,不是出现的角色有多重要,而是我实在想不出章节名了!

当然也有重要的。

第112章 洞昆仑

话音一落,法网上流窜过噼里啪啦的电弧,空气中弥漫出焦愁味,那处虚空像沉在静谧的水中,颜色忽地深了一筹,隐约间一艘骨船的轮廓显现而出。

狰狞骨船现形的同时,数道高昂的狼啸声响彻天地间,紧接着便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妖物从骨船中飞了出,天穹黑压压地沉了下来,那一对对森然的兽瞳注视着以洪天齐为首的一行修士,若非洪天齐顶住了大部分压力,恐怕当即就有修为不济之辈被吓得法力紊乱,跌落下去了。

法网破了骨船的隐后,本该飞回洪天齐手中,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罩在了骨船的甲板上,法网左突右闯不得,被生生打落,一只生着灰褐色兽毛的大手将法网摄了过去,大手的主人身形伟岸,气势凶蛮,身上穿着件锈迹斑斑的铁甲,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胸膛上遍布灰褐色兽毛,而更引人瞩目的却是他的头顶€€€€赫然耸立着对兽耳!

竟是个妖族!

他冲洪天齐露出了个堪称挑衅的笑脸,挡着他的面将法网捏爆。

洪天齐眼睛一眯,浑身法力激荡,一只磐石大的拳头向骨船狠狠砸去!

“轰隆!”

拳风被船上的禁制挡了下了,余威却压得骨船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

那莫名闯入的妖族显然亦是万象真人,行事更是霸道,面对洪天齐试探性的一击,他手一招,蓄势待发的众多妖族,气势汹汹地朝洪天齐冲杀了过来!

干戈一触即发。

“师兄,那是个妖修?”殷停小声说着话,语气惊疑不定。

“不是显而易见?”祝临风白了他一眼。

“妖修来我们五阳会做什么?”

殷停小心翼翼地觑着不知名的妖修,心中虽是慌乱,却还没到落荒而逃的程度。

观那妖修虽亦是气势不凡,想也是个万象真人,可五阳会在即,溪止山最不缺的就是万象真人!

人多打人少,怕个毛!

倒不如说他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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