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 第159章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小停担心的无非就是自己对他的心不够纯粹,可若真是受了“缘生”的影响,小停又怎能区分出自己和“缘生”呢?

如何能说出担心受影响这样的话呢?

祝临风看着殷停的眼睛,道:“不必迟疑,不必犹豫,不必恐惧,你就是你,殷停,世上独一无二。”

祝临风接着道:“若你的自信不够支撑自己前行,那就看着我!我来给你诞生的意义!”

他命令般道:“你是为我而生,为我而来!”

他拉着殷停的手,将人拥进怀里。

抱了会儿,他松开手,却发现殷停的脸一路红到了耳脖根。

他倏地失笑,原来殷停没有说谎,他们两人都一样,对待情感一事,太过稚嫩了。

殷停突然向后退了两步,郑重其事地注视着祝临风,眼神不见丝毫逃避,“师兄,让我陪在你身边。”

祝临风却没立时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足让殷停手足无措之时,才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小娘子,没有褚寂?”

殷停愣了愣,没料到还有褚寂的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片刻工夫,祝临风的脸色像六月的天似的,又阴沉了起来。

殷停立时道:“都没有,只有师兄!”

祝临风这才雨过天晴,“哼”了声,像在对某个人挑衅似的。

“准了。到老,到死。”语气是压抑不住的笑。

殷停只觉欢喜,从出世以来,第一次感到纯粹的欢喜,好似身上的万斤重担暂时卸下了一般。

他走上前,身子前倾,额头抵住祝临风的额头,眼神对着他的眼神,吐出的气息互相交融。

“该师兄说了。”

祝临风别扭了会儿,才道:“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好。”殷停温声应答。

温存了会儿,倒是祝临风先受不住,他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高温的蒸汽中,从头到脚,连手指尖都泛着红。

两人关系未曾明确定性前,是祝临风按着殷停的头,拽着他前进,到了真定性的份上,殷停反而能对产生了变化的关系坦然视之,祝临风却有些难为情了。

两步外的殷停知道自家师兄脸皮薄,这会儿若是再拿他打趣,只怕要挨一顿呲。

他假装没看见,咳嗽了下,提醒道:“师兄,我要动人皇玺了。”

说着向虫尸走了两步。

祝临风被他喊回了神,那点少男怀春的心绪顿时烟消云散,只耳根上还残了点胭红,他整顿神色,手一滑,心意剑已入了手,盯着虫尸腹部中的一片煌色,顿首道:“动手!”

殷停容色冷峻,缓缓吸了口气,护体真气放了出来,手缓缓探向虫尸腹部€€€€按上!

就在他解除到人皇玺的下一刻,骤然间天地色变!

血红的枫树骤然拔高,层层叠叠如罗塔似的将两人笼罩其中,铺天盖地的阴影压来,一点天光都看不见了。

殷停手中紧攥着人皇玺与祝临风靠背而立,依靠灵觉,他“看见”枫林中垂下数不清的透明丝线连在人皇玺残片上€€€€同心同体阵发动了!

与此同时,枫林外突然传来道道破空声,数道恐怖的气势蔓延开来,如悬在空中的几轮大日,下一刻,如平地起飓风一般,猛烈的风压下,枫林被压弯了腰,树冠狂舞,密密麻麻的枫叶落下,眨眼便积了三尺厚。

€€€€咔

只听一道脆响,枫林发出一声活物似的哀鸣,响声愈繁,突然,所有的枫树和积了到了半身的枫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凭空擦去。

天光骤然大亮。

仅片刻工夫,方恢复了神采的大日又被团聚的乌云遮蔽,鸦色的云层像要与地面相接。

云头上立着四道太岁神一般的身影,或怨毒或冰冷的目光向祝临风和殷停压来。

祝临风微微仰头,目光如出鞘利刃,毫不避让地向云头四人射去。

“白莲教两个批发法王,魔道赶尸门,怨书生,白骨神宫,白骨上人。”

他冷哼一声,身后发丝飞舞,手中长剑斜指,向云团飞掠而上!

“就凭你们这四个废物,也敢拦我!”

殷停取出铜镜,手指在镜面上飞快滑动€€€€魔已现,动手!

第146章 南疆事(四)

€€动手!

相隔万里的铜镜上缓缓浮现出五个字,等得已不耐烦的绮秀一个鲤鱼打挺从堆成小山的玉册堆中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取出一张符纸点燃。

青烟袅袅。

不多时,昏暗的地室中透了点光进来,一道干瘦的人影端着盏油灯从向下的阶梯上走了下来。

绮秀是个心里没数的,既不喊人,也不行礼,张口便是近乎吩咐的语气:“带我进尸骨海。”

随着那人渐近,火光照亮了他半边下巴,和绮秀如出一辙的尖瘦。

正是绮秀的魔修舅舅。

“你倒算得好时候,南边将才乱起来。尸骨海中有修为的教众都接到了两位把法王的调令,即刻前往南边,”舅舅一面说着话,一面从怀里取出一节蓝中带黑的指骨扔给绮秀。

是中指的第一节 手骨,中空,不知是人族的还是妖族的,边缘上生着倒刺,稍不注意就会划了手。

落到绮秀手里倒是乖顺得很,活物似的在他手心里蛹动,像认定了他的气息,两排骨刺乖顺的收了起来。

绮秀手欠,翻来覆去地把玩指骨,一时试着把自己的套在自己手指上,一时将法力灌入指骨,魔修舅舅或是对指骨的强度很有信心,冷眼旁观地坐视绮秀折腾。

然而他这镇定没能维持多久,当绮秀试图“更进一步”,两掌卡着指骨,想将指骨掰断时,他终于变了脸色。

蒙妖的蛮力何其大,那指骨便是倔驴做的,也非得被掰折不可。

“住手!”他忍不住喝止道。

见他的死人脸终于破了像,绮秀露出个得意的笑,他停下了掰折的动作,夹着指骨得意洋洋地朝前者挥了挥,道:“你不就想让我开口问你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的么?”

“我偏不。”语气讨打至极。

他本来也没想真把指骨折了,这得多缺心眼的人才做得出这事啊,他只是见不得有人比他还能装深沉。

不得不说这法子还真有效,魔修舅舅上上下下打量了绮秀一眼,脸颊狠狠抽搐了下,而后压下眼不再看绮秀,好似把多看一眼非得被这倒霉孩子气得升天不可。

他闷着声音解释道:“这是响骨指,共有四种,你这种是最末等的蓝种,近来新入教的魔修都是末等,将气息把封存进去,除了本人谁吹也不响。”

绮秀明白了过来,这响骨指便等同于身份凭证,他试着吹了口气。

“嗡€€€€”骨指微微震动,低沉的哨声传出。

“怎么不给我拿个上几等的?”绮秀张口就来。

魔修舅舅的脸颊又抽搐了下,闭上眼干脆搭理他。

绮秀从来没有自己过份的自觉,他只会觉得他娘同胞的兄弟没出息,在魔教厮混几十年,连个上等的身份牌都套不出来。

他拿嫌弃的眼神瞥了眼魔修舅舅,随后将在指骨上打了个绳结拴在腰带上,又取出铜镜,干脆利落地将镜面打碎,射出道劲风将残骸也扫成齑粉€€€€尸骨海就是再放得松也是魔教大本营,这种能远距离传讯的法宝带在身上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他往前走了几步。

“你非去不可?”靠近阶梯时,声音从身后传来,“即便有响骨哨,尸骨海的凶险也不是你去得的。”

绮秀顿住脚步,啧了一声,也不回头,道:“我不去也成。”

“既然是去不去都成的事,就别闹小孩子脾气了,我带你出去。”声音明显松了口气。

“那烦请舅舅您告诉我,”绮秀在这时转过了身来,道:“你们的头头到底恢复有几成了?”

魔修舅舅的脸色骤然难堪。

“这个不能说啊,”绮秀“善解人意”道:“那换个话题,褚寂还活着么?”

依旧是闭口不言。

绮秀一附掌,道:“我想知道的您都不肯说,除了自己去找还有什么办法呢?”

“是不知道。”舅舅声音艰涩,他往后退了一步,彻彻底底地藏身进黑暗,再看不清神情。

绮秀这会儿又动身了,他站在台阶上,弯着腰抬手把地窖口的挡板顶了起来,泻入的一线白光照得他亮亮堂堂。

即至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时,绮秀突然回过头,看了还藏身在黑暗中的魔修舅舅一眼,眼神带着怜悯。

开口道:“算起来你我虽有甥舅的名分,可除了在娘胎里时,我从未见过你的面,舅舅可知道我为何敢来找你,还笃定你会帮我?”

没人应声,或许魔修舅舅也在疑惑这点。

绮秀单手撑着挡板,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因为我能‘看见’。舅舅可能不清楚蒙妖,比寻常婴儿都长得快,五月里上下耳眼口鼻都长齐全了,野兽一样,直觉也出众些,因此你朝我娘捅刀子那会儿,我是能‘看见’的。”

杀了他娘,却没杀他。

绮秀觉得他舅舅这人,是坏也坏不齐全,总是心存了一分侥幸,或许是觉得留下一个有姐姐血脉的孩子便算是赎了几分罪。

因此他便想着,该不会他那个坏也坏不齐全的舅舅,过了快二百年,至今还在为着做过的事而后悔吧?

只要他还在后悔,就必定会帮自己。

他真的帮了,世上竟还有这般不长进的蠢人。

随着绮秀说完这段话,室内一时陷入沉寂,黑暗像是被压扁了,沉甸甸的令人心慌。

绮秀没想着舅舅能回话,当面被人戳穿丑事,那得是脸皮多厚的人才能接着装若无其事啊。

就在他将挡板彻底推开时,绷得发紧的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响起了。

“绮家是上古传下来的诛妖世家,断然不能出现污点。”

绮秀“哦”了一声,倒不觉得意外。

现今世道,除了那些还在奉行上古传下来的老掉牙的“人妖殊途,见妖必杀”规矩的食古不化的诛妖世家,少有人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除了莫摇光。

他心说:原来是清理门户。既然是清理门户就该下手狠辣些,清理到一半又心软留下个半妖血脉的孩子,这都不是玷污门楣,是拿大笔蘸着污迹在祖坟上画乌龟了。

想到这儿,他又说:“舅舅,看在我帮你背了百多年黑锅的份上,你就说句实话,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黑暗中沉默良久,答道:“不知道。”

看来是真不知道了,绮秀嘀咕了声,推开挡板出去了。

白莲教除了位于秘境中的尸骨海这个大本营之外,在大乾各地都有为信众设置的朝圣分教。

绮秀正身处北边小国内的一处分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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