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未凡在心中默叹一声。
这就是为什么她从来不愿意提分的事,每次遇到爸妈的朋友啊、亲戚啊问她,她说完自己的估分以后,别人都是一副怀疑她昏了头的样子。
可是就是七百多啊,只要作文不被判跑题。
“七百?总分不才七百五?”
“嗯……”赵未凡含糊应着。
“这么高啊?真厉害,真厉害。”老板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迟了很久才补上两声显了僵硬的笑。
“你呢?”老板娘大概也觉得刚刚让小姑娘尴尬了,又连忙活跃气氛,很积极地问易辙。
“695。”
装衣服的黑色塑料袋被揉成一团,一个抛物线,灌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走吧。”易辙朝赵未凡撇撇头,回手拉开了玻璃大门。
成絮最近忙得不见人,通常是早早到实验室露个面就走,再回宿舍,几乎都已经过了零点,甚至有时要到凌晨一两点,才悄悄回来。尽管能感觉到他刻意放轻了动作,但许唐成还是会在他开门进屋时就立刻醒来。他了解成絮,知道他这样早出晚归,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忙。怕他因为打扰自己而过意不去,许唐成便总是都假装没听见他的动静,在床上阖眼装睡。
而这天成絮回来,竟发现许唐成竟还没睡,正戴着耳机,坐在床上看电影。
成絮凑过去,朝屏幕望了一眼。许唐成察觉到,摘了耳机看他。
“今天这么早回来?”他看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嗯,”成絮打了个哈欠,坐到他身边,“以后就不会很晚回来了。”
稍许停顿,他又接着问:“之前吵到你了吧?对不起啊。”
“没有,”许唐成笑着摇头,从一旁的袋子里拿了一小包怪味蚕豆,撕开,递给成絮,又抽了一张抽纸铺到他面前,给他放蚕豆皮。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看你这瘦成什么样了。”
“嗯……”成絮捏了一颗豆子放到嘴里,把皮磕下来,支吾了一声,才说,“我找了个实习。”
许唐成有些惊讶:“这么早就找实习?”
成絮抓了抓他那一头自然卷:“其实是帮我老乡,他注册了一个公司,在弄一个社交网站,我帮帮忙而已。”
或许人在某些事情上真的是有很敏锐的直觉,立刻,许唐成就想到了一个人。
“是上次的那个……”他略微回忆,说了一个名字,“傅岱青?”
许唐成刚刚已经拔掉了耳机,外放的影片里,男女主人公正深情地互诉爱意。成絮看上去一直在盯着屏幕看,但在听到那三个字时,眼珠却已经开始四处乱转。
许唐成一直在回忆傅岱青这个人,并没有注意到成絮有些奇怪的神情。
“嗯,”成絮不甚自然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到许唐成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怎么,突然心虚到脸红。他轻轻咳了一声,问:“你怎么今天还没睡啊?”
“我等高考成绩。”说完,许唐成忽然意识到刚刚光顾着和成絮聊天,完全忘了自己在等十二点。反应过来,连忙动动鼠标,看了看时间。
“高考成绩?”成絮先是自语了一句,又很快想明白,“你有亲戚高考啊?”
“嗯。”
夜市小摊上的衣服都很便宜,相应的,做工比较粗糙。走在路上出了点汗,赵未凡便开始觉得脖子那里被扎得很痒,她不停地抬手拂,易辙自然也注意到了。
“都是这样的衣服,没好的。”
赵未凡点头:“知道,就是这领子有点扎。”
捂着脖子又走了两步,赵未凡忽然问:“现在几点了?”
易辙看看手机:“十点半。”
“还有一个半小时。”赵未凡说。
其实到现在,易辙对于成绩都没什么紧张的感觉,他自己考的试,考得怎样,当然是自己再清楚不过。
“你真的估了695?”
“没估,”易辙说,“我只对了英语完形的答案。”
赵未凡奇怪:“那你刚才说695。”
易辙看了她一眼,之后低头,踢一脚地上的石子:“随便说的。”
突然起来的夜风吹扬了他的上衣。
把赵未凡送到家,易辙又自己溜达了两圈,走哪算哪,漫无目的。总是热闹着的广场上没了跳舞的人,街上也没了各种小商小贩,这个时间,小城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入睡,没睡的,估计又有一大部分人都是围在电脑前等着那一个数字。
碰到一个被踩扁了半截的矿泉水瓶,易辙转了个方向,飞快地起了一脚。水瓶撞到墙上,又落下,掉进了脏兮兮的垃圾桶。
终于逛回了楼下,易辙抬头,家里的灯竟然亮着。
向西荑回来了?
立刻,他就掉头往外走。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
“睡了没有?待会查分么?”
易辙看看漆黑的前路,又回头望望自己家的灯光,回:“查。”
因为这一个字,还是上了楼。
不情愿地往上走时,他在心里希望向西荑已经睡了,灯亮着是忘了关,或者,即使没睡,也懒得搭理他,再不济,他告诫自己千万别跟她吵起来。毕竟马上就是零点,查分才是重点,别的都要忍一忍。
但他没想到,做好了心理建设上去,却看到家里的门口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看样子有点年纪了,却穿了满身铆钉,留了一大把络腮胡,还梳着一头看上去梆梆硬的脏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