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句话太多人说过。
电视上甚至都快放烂了。
但是当时在付志的心里,却觉得这一句话压的他心口几乎喘不过气。
眼前被害人的父亲老泪纵横的面容和辛健的侧脸似乎是端在一个水平面上,如同重叠的人生一样显得很不真实。
第7章
案子进入到了一个死胡同,回到院里,辛健在办公室看了整整一天的卷宗。
其实仔细研究的话,会发觉到很多的疑点,但是正如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结案报告,一个案子在审理的过程中也不可能事无巨细。
付志临时被王姐叫回去帮忙了,到了归档的时候,一个人也实在忙不过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同事好奇了一下案件的进展。
付志塞了一口米饭看了旁边人一眼:“你来帮忙么?”
瞬间对方的脸色有点僵硬。
他笑笑:“来帮忙我就告诉你。”
现在院里对于这个案子的态度,他猜也猜的到。
同系统之内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一个案子内情有多复杂,即便其他人了解不到全部,肯定也会听说一些,而因为办案员是辛健,就显得更微妙了。
冷眼旁观的有,准备落井下石的也有,有些人等了很久大概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无论是针对辛健的还是针对处长,甚至是检察长的,这案子最后肯定会牵扯到很多的关系。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雪中送炭的肯定没有。
付志一顿饭吃的很快,趁着饭菜还有他帮辛健打了一份,直接送到了办公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辛健没回头。
大概是没听见。
他还在看卷宗,非常专注。
付志把饭放在了沙发前的小桌子上,没吭声的坐了下来。
他对辛健的第一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大概是在晨会上,处长介绍了一下新人,前面说了一堆的形容词,到最后也只对他名字残存了一点记忆。
之后一直没有打过交道。
第一次真正接触大概是辛健的提讯六个犯人被安排在了一天,当时处里没有其他书记员了,他就被临时抓了包。
车上,他知道辛健一天要提讯六个的时候,心里笑了一下。
倒不是说幸灾乐祸,只是觉得这人有点悲催。
但是辛健的态度很不以为然。
一路上他都在反复的看手上的预审口供,到看守所的时候,问起问题毫不拖泥带水,切入重点之后绝对不多留一句废话。
那天他们加班到了六点多,结束的时候,辛健非要请客。
也没选多铺张的地方,就检察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吃饭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俩人是校友,就势聊了几个还有点印象的教授和同学,虽然有点强做熟人的嫌疑,但是一顿饭吃的倒也还算是愉悦。
从头到尾,辛健没有过半句抱怨。
正如最初处长对他的夸赞,自信,严谨,不免有点骄傲和目中无人,但是尚在让人接受范围之内。
付志相比辛健总是沉默很多,对方提到什么,他也就是附和的点点头。
不多做评价,也不怎么提起自己。
他也知道对方不需要他说太多……
就检察官这样的职业来说,辛健长得很符合大众的需要。
端正,大气,隐隐有股强势的气场,说话做事都带点不容人质疑的控制力。
跟付志俨然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典型。
所以,谁也没想到辛健会从那天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喜欢拉着付志做这做那。
吃饭下班甚至周末看电影,因为反正是俩单身,经常付志是周末一大早被他砸门给砸起来,然后睡眼朦胧的被抓着左逛右逛。
最初还骂几句无聊,后面连骂都懒得骂了。
在外人眼里看,他俩的关系难免有点奇怪,不过,其实付志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看着辛健审阅卷宗的侧脸,坐了一会儿开始觉得犯困,干脆就把眼睛闭上了。
直到他睡着了,辛健才转头看了他一眼。
笑了笑,视线又移回手上的卷宗。
付志大概睡了能有一个小时,醒来的原因是感觉到脖子后面被人捏了一下。
他几乎是抖了一下猛的睁开眼睛,面前辛健的距离让人有种压迫感。
付志皱了下眉:“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捏人脖子?”
是辛健的一个习惯动作,力气不算太大,但是刚好能酸到人皱眉呻吟的程度。
辛健扬眉笑笑:“习惯。”
每次捏的时候付志都会缩成一团,那种反应莫名的让他觉得很有趣。
拍了一下付志的肩膀,他示意对方站起来:“去趟分局。”
付志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肩头,打了个哈欠:“找庄一伟?”
“你怎么知道是找庄一伟?”辛健挑了下眉。
“钱真不是都得地下党接头么?”
第一次还搞的跟拍电影一样。
辛健没忍住笑了。
去分局两个人就要车了,司机照例还是辛健,在开车门的时候,付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检察院出门开的车都要挂着警察,这年头……”
他都忘了有多少次走路上被大妈大婶阿姨揪着让他找猫找狗这种事了。
最初院里发的那套大衣都是警察的。
因为在外面办公的时候,检察两个字多数地方都不认。
辛健看着车盖上那硕大的两个字:“没办法,人家通俗。”
就检察这两个字还常年被人写成检查呢。
出门还遇到过非要他出示侦查证的情况……
到了分局,辛健他们说要找庄一伟的时候,其他人的反应都有点怪,一路到了刑侦队的办公室,进门就看见庄一伟在收拾东西。
辛健皱了下眉:“有任务?”
看起来不像。
庄一伟回头看见是他俩笑了笑:“不是,被调了。”
调职书还在桌子上,付志扫了一眼,是一个非常犄角旮旯的地方。
庄一伟顺手写下了一串数字撕下来交给辛健:“你去档案室找钱真,调这份档案。”他看着辛健扫了一眼,补充了一句:“里面的档案和资料是巫世国那个案子最原始的那份,我已经交了报告,之前是我把编号搞错了,前阵子归档的时候才找到。”
付志皱了下眉。
“你外调就是这个原因?”
庄一伟没说话,只是笑笑。然后就在这时候,门外钱真突然冲了进来,越过辛健和付志,一把将庄一伟推的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住。
不顾其他人的反应,他抓着前搭档的衣领:“我X你大爷庄一伟!你故意的是吧?之前非说档案被搞错了,怎么查你都不承认,现在鬼使神差的一归档就归出来了,你是当我SB还是当上头SB,之前我问了你那么多遍你为什么不说!”
被他吼得眉头拧在一起,庄一伟挣扎了一下想把钱真拉开,不过对方显然完全不准备配合,发觉无济于事之后他叹了口气:“我真的搞错了。”
眼底很无奈,掩去了那抹清亮的笑意。
钱真气的扯着他的领口用力到快把他衣服揪烂了,绷了半天最后泄气的一把将他甩开,狠狠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庄一伟就是故意的!
之前上头要这个案子的档案,庄一伟交上去的时候缺失了最敏感的一部分,上庭的时候也是因为没有那部分所以巫世国才会被定成不作为,之后他被调去资料室看档案,据说是因为庄一伟打了份报告说他“不适合外勤侦查工作”。
现在看,他根本是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这案子会被抗诉……
钱真咬着牙回头瞪了辛健一眼:“巫世国你们要是诉不下来,我一定去检察院拆了你办公室!”
无辜被当成炮灰的辛健和付志交换了一个眼神,再转头,对面的庄一伟一脸坦然的笑意。
第8章
庄一伟的资料留的很有用。
那是一份可以直接证明巫世国参与犯罪事实的证据,里面有于波第一次的口供,巫世国自己的口供,还有当初那个死于意外的证人的三份供词。
最重要的是,那份档案里面还夹了一份物证。
是当时从被害人身上提取的一片衣物纤维。
辛健拿到这份档案之后,第一时间去找了处长。
但是对方不在,打电话也没人接。
这个东西,他不敢再轻易交给任何人,然后付志想到了一个人,司徒茁。
司法鉴定跟刑侦鉴证的区别主要是在职权和工作环境上。
相比公安部门的警编,司法这边所涉及到的关系更单纯,相对来说,空间也比较大。付志好不容易联系上司徒茁的时候,他说自己在鉴定所。
“你假期结束了?”
“刚回来上班。”
电话里司徒茁的语气有点调侃,带着一股让付志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辛健他们到鉴定所的时候,司徒茁就在外面等着。
看见他俩的时候扯着他们就重新回了车上。
“走。”
车上的两个人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司徒茁只是脱衣服,把外大褂和证件都摘了,他跟辛健说了一个地址:“去那边,我给你们做鉴定。”拿过辛健的档案,他翻看了一眼,然后很得瑟的笑了笑:“我已经辞职了,新单位同意我今天就上班。”
那家鉴定所就在检察院的旁边。
非常的近。
辛健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检察院那条街上,停了车才反应过来:“你既然打算好了,最初约在这儿不就行了?”
跑这么一趟的意义在什么地方……
“我回所里办离职,正好搭个车嘛!”司徒茁耸耸肩,很干脆的率先进了鉴定所。
对此,辛健是皱了下眉,付志忍不住笑了。
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付志跟辛健一直等在鉴定所。
司徒茁忙里忙外的折腾到了下午才有空搭理他俩,进了会客室倒了两杯水,他对辛健显然非常的感兴趣:“你就是辛健?”
辛健一扬眉:“童叟无欺。”
“我听过你不少事。”司徒茁挑了下眉:“凑巧认识一个你的熟人。”
“哦?”辛健的语气还是很平常:“谁?”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没有干脆回答他,司徒茁把视线转到旁边的付志身上:“你跟他是……?”
付志有点诧异,看了辛健一眼,然后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答案:“同事。”
他说完,还没等发问的人有反应,辛健在旁边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疑似不满。
司徒茁有意的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几遍,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没什么特别的情况,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就可以拿着鉴定书走了。”
说完,他就直接进了里面的工作室。
辛健一直到他走进去了,才转头看着付志:“同事?”
后者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不然呢?”
校友?
太囧了吧……
“你跟同事经常吃饭逛街看电影?”辛健的语调扬的有点高,对于眼下的情况极度不爽。而被他逼问的付志连犹豫半秒都没有就干脆利索的点了点头:“你不就是。”
而且一套全款,这三样一个都没落下。
辛健被他噎的愣了一下,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没忍住还是伸手捏了一下付志的脖子。
看着对面的人缩起脖子,才觉得平衡了一点。
一个小时以后,司徒茁准时走了出来,把报告往辛健手里一放:“搞定!”
结果报告翻了一遍,他满意的抬起头:“谢了。”
“职责所在。”对于他的道谢,司徒茁只是挥了挥手,不准备多谈。
而就在辛健和付志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司徒茁又突然回身叫住了他们,看着他俩询问的目光,笑着扬了下下巴:“你俩注意点。”
不说他本来就跟辛健算是有点渊源,就光说这俩人敢接这个案子,他对他们的好感度就不低。
辛健点点头算是道谢,付志跟在他后面出了鉴定所。
现在有了新的证据,重诉的把握又大了一点。
但是,让两个人耿耿于怀的,始终还是现场存在第三个人这个可能性。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无论是巫世国的口供还是现场的物证环境,都让人不得不产生这种怀疑。检察院接触案子最大的一个弊端就是犯罪现场往往都已经失去勘察意义了,就算是重新再返回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可能还找到什么。
庄一伟被下放到了一个很边郊的派出所,听说钱真也跟去了,但是因为单位不同,辛健也没特地去问。
能够花这么多心思保存下这几份口供和物证,巫世国如果被定罪,庄一伟就是最大的功臣。
其实,这个世界的天虽然不是纯净的,却也没有到暗无天日的地步。
始终是用良心做事的人多。
之如庄一伟和钱真,之如明知道这个案子背景很复杂也还是帮忙了的司徒茁。
这案子是陈锐抗诉的,也是他临退休之前所办的最后一个案子。
他本可以放着不管,自然有后面的人接手。
但是即便退休了,他还是亲自到了院里,亲自选了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辛健一路上回忆着那天在办公室陈锐的眼神,总觉得里面蕴含了很多东西,但是一时之间还读不出来。
车一路拐进检察院,这个时间差不多到下班的点了,三三两两有人往外走。
辛健去放车,付志站在门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