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莫比乌斯环【40】

贺丞抓起洒落在地板上的烟灰缸碎片,抬手朝着贺清颈子斜扎了下去!

贺清躲避及时,锋利的水晶切口在他的颈窝划开了一片血肉,避开了脆弱的颈侧动脉。

紧接着,贺丞又抬起膝盖撞在他的胯|下,两人的位置顿时倒换,他跨在贺清身上,擒住他试图去捞掉在地板上的手枪的手腕,俯下身低吼道:“如果你真的杀了他,我要你死!”

贺清被他掐住脖子,憋红了脸艰难的从喉咙里憋出只言片语:“好啊,那你跟我一起死。”

贺丞忽然瞥到他的左手伸向了裤子口袋,随后墙角的爆炸装置响起‘滴’的一声,一块显示屏浮现出正在倒计时的红色数字,眨眼间已经流逝了两秒,目前仅剩14分钟58秒。

趁他一时分神,贺清猛然挣脱他的手,拿起掉在地板上的手|枪用枪把砸向他的太阳穴。

几分钟之内,头部接连遭受重击,贺丞躺在地上眼前昏黑一片,等他的视力逐渐恢复明晰时,看到贺清站在他身边,抬起袖子擦掉脖子上的血,拿着枪在他身边蹲下,从上到下扫视他一遍,对他说:“骗你的,我才不会和你一起死。那份发言稿,你不念,我来念,只要你死了,我就是贺丞。”

贺丞想要用力看清他,但是越用力,眼前越模糊:“这就是你最后的计划?”

贺清笑道:“是啊,闵小舟是你杀的,诺亚广场是你炸的,而你即将带着那些文件去检|举揭发自己的爸爸和哥哥。”

“......是你,不是我。”

“有什么不一样吗?世界上没有贺清,只有贺丞,咱们两个是一个人,只不过一真一假。你是贺丞吗?不,我才是贺丞。只要你死了,我就是贺丞。”

“你这样做,究竟能得到什么?”

贺清叹了声气:“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他忽然伸手捏住贺丞的下颚,目光专注又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眼神中的冷酷与疯狂逐渐褪去,此时看起来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年轻人。而不是刚才那个喊打喊杀,叫嚣着要炸死那些孩子,游走在失控边缘的野兽。

贺丞忽然觉得此时的贺清才是最真实的贺清,他甚至在贺清眼中看到一丝委屈和伤感。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每个人。从前我爱你们,在乎你们,但是你们不在乎我,你们把我当成一条狗一样赶出家门,甚至抹掉了我在世界上活过的痕迹,你们对我公平吗?既然你们对我不公平,我又为什么不能报复你们?呵,你说的对,我的确嫉妒你。凭什么,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们有同样的出身,有同样的父母,但你是王子,而我却是一条趴在你脚下讨食的野狗......现在这条狗长大了,它不想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它只想让你们不好过。”

贺清在说这些话时,就像一个用蹩脚的演技演绎一场疯狂戏码的三流演员终于卸下了妆面,站在灯光黯灭,观众离场的舞台上,孤独又悲伤的念咏着剧本上不曾题写的词句。

疯狂是他的假面,疯狂的背后是他遍体鳞伤,孤独无依的灵魂。

但是贺丞却不同情他,因为他知道,贺清早已自甘堕入地狱的最底层,而他把地狱当做天堂。尽管他还懂得怀念,但是他更懂得痛恨,而且把自己的痛恨殃及无辜的人群,他在人群的恸哭声中欢呼嚎叫,把受难的人间当做自己真正的天堂。

他已经无可救药。

墙角的爆炸倒计时仅剩十分钟,并且还在一分一秒的流失。

贺清的手轻轻的在他脸上抚摸了一回,然后笑道:“你一定要亲耳听到我为你准备的礼乐,千万不要辜负我。”

随后,贺丞看到他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匕,拿在手里顿了片刻,然后抬眸冲自己一笑,匕首插进了他的大腿。

贺丞死死咬住牙,才扼制住逼至喉咙的一声痛呼。

限制住他最后的行动可能,贺清站起身看了一眼他淌着血,痉挛颤抖,还插着一把匕首的大腿,替他疼似的呲牙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呵呵一笑:“再见了,弟弟。”

他吹着口哨,甩着手里的枪走出卧室。

贺丞死死咬住的自己的舌尖才没有在剧痛的席卷下昏死过去,头部遭受的重创和正在失血的伤口使他的视力越来越模糊,但是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不光是贺清,就连他自己都认为他已经被击溃了。但是他没有,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迫使他将自己从昏眩的深渊中拯救出来,拔|掉了插在腿上的匕首,随即又是一阵剧痛撕扯着全身的神经。但是现在疼痛却使他更加亢奋。

贺丞半张脸都淌满了血,血液甚至渗入他的眼珠,他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麻木的右腿,握着匕首走向卧室门口。他脚步蹒跚,但却充满力量,浑身浴血的模样像是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幸存的将士。

贺清才正要下楼,就听身后有脚步声逼近,他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枪,却在转身的同时被利刃刺入了腹部。

贺丞像是把他抱在了怀里,左手紧紧的揽着他的背,右手握着匕首再次往他的体内送进了几分。

贺丞在他耳边道:“如果你跟我只能有一个人活着,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我。”

他把插进贺清体内的匕首拔|出,惯力使贺清往他怀中靠得更近,却在下一刻被他推下楼梯。

从几十级台阶上滚落,留下一串血迹。贺清躺在客厅地板上,睁着双眼,涣散的目光落在头顶璀璨的吊灯上,被那从多层水晶切面上折射出的光芒蒙了满眼,陡然生出一种不现实的晕眩感。就像他当年第一次走进这栋房子,被这里的闪耀烁彩,文彩辉煌看花了眼般。

贺丞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枪,缓慢的走下楼梯,停在他身边垂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勾住自己已经凌乱的领带,把领带从衬衫衣领中扯了下来。

贺清身受重伤,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在意识昏聩中被他拖到楼梯旁。

贺丞用领带把他的双手绑在楼梯扶手上,死死打了个一个结,然后蹲在他身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死了,我才能解脱。”

他看了一眼手表,此时距离爆炸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然而这栋房子的门窗已经被贺清上了锁,他在贺清身上找了一遍,没有找到钥匙之类的东西,看来贺清确实打算让他有去无回。

贺清逐渐恢复了些许清醒,看着贺丞吃力的笑道:“你出不去。”

贺丞没有理会他,搬起一张椅子试着砸了几下窗户,但是这栋房子的窗户都是加厚加固过的,子弹都难射穿。

破窗不能,只能走正门。

贺丞站在玄关门锁前,看了看等待输入密码的显示屏,又回头看了一眼贺清。贺清不知危险将至似的,看戏般看着他,神色虚弱的笑道:“当心,你只有一次机会。”

时间正在不断流失,贺丞几乎能听到二楼炸|弹倒计时的嘀嘀声,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剔除脑海中一切杂音。

此时他必须把自己当做贺清,思考他会设置的密码......

大约半分钟后,他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又笃定的按下一串四个数字组成的密码。

在听到解码成功的电子音响起时,他的心脏为之一震,随即拉开了房门,夜晚的风瞬间灌了一室。

“......1029?”

他握着门把,目光复杂的回头看着贺清。

贺清对他猜中密码并不惊讶,微笑道:“嗯,是今天。”

贺丞的心口好像被人重重的擂了一拳,有些钝,有些闷。他看着贺清,仿佛有话想对他说,但是发现自己对他已经无话可说。

连道别都没有,贺丞走出房子,房门自动关闭。

他站在夜幕下看了一眼手表,迈动已经疼痛到僵硬麻木的右腿走向大门口。此时距离爆炸仅剩一分钟。

他本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就让这栋房子为贺清陪葬,也让贺清对他们的仇恨随之葬入焦土,落个干净。但是他却在大门前止步,立在昏天黑地的夜色下,神色即清晰又恍惚,隐隐约约之间,好像有人附在他身边说‘他的确该死,但是你没有权力杀死他’。

他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倒计时进入三十秒。

贺丞忽然转过身原路折回,推开房门走到贺清身边,解开他被绑在楼梯护栏上的双手。

贺清没料到他去而复返,也没有露出被他搭救的欣喜,而是很平静的问:“你想干什么?”

“把你送到你该去的地方。”

贺清嗤笑:“呵,你可千万别说是法庭。”

贺丞嫌他话多,并且担心他一会儿出去再跟自己动手,于是往他下颚上狠狠揍了一拳。贺清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刚才系的太紧了,一时竟难以解开,眼看爆炸进入十秒倒计时,贺丞额上冷汗越来越厚,几乎是以蛮力把领带扯开,然后一把将贺清抗在肩上,立刻返身走向门口。

就在他走出房门,把整栋房屋丢在身后的同时,手表上的秒针告诉他,倒计时仅剩一秒钟。

贺丞咬了咬牙,扛着肩上的人负重跑向大门口,但是才跑了两步就停下......

预料中的爆炸声并未响起,相反,他听到一阵钢琴曲从二楼流泻而出,冲破门窗和墙壁的枷锁,飘散在凝黑的天幕下。

这些音符组成的曲子,是烂大街的生日快乐歌。

曲子循环播放的第二遍,贺丞忽然又看了一眼时间,此时秒针刚过零点,时间已经进入29号凌晨。29号是他的生日,也是贺清的生日。

远处的街道上忽然传来警笛声,警笛由远至近,由模糊到清晰,直到完全掩盖了壹号公馆中经久未歇的钢琴曲。

珍珠塔中发现的炸|弹是一个乌龙事件,武警和拆|弹组把炸|弹拆除后,才发现那些雷|管根本没有载入□□。而被定时触发的,是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扩音器。

当被谱成钢琴曲的‘生日快乐歌’响彻诺亚广场上空时,在场的武警不约而同露出一脸菜色,都在心里日了好几条狗。

虽然炸|弹是假的,但是投放炸|弹的人确是不折不扣的非法持|枪危险分子。只是主次颠倒,蜂拥而至的武装警察和拆|弹组的精英们最后逮了个持枪分子回去,故事颇具戏剧性。

傅亦在危机被解除后在到达诺亚广场,武警们正在收队,指挥官和傅亦站在广场边缘简单聊了几句。傅亦从他口中得知了自己下属的英勇表现,当两名警察压着持枪分子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那人身上的伤出自杨开泰之手,杨开泰虽然没有多大的力量,但是他胜在‘粘人’,并且锁技一绝。只要被他缠住,基本上算是废了。

‘粘人’的那个正抱着茵茵坐在广场边缘的台阶上吹风,杨开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包在了小女孩儿身上,然后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抱在怀里哄她睡觉。

他倒不觉得今天晚上是个乌龙,或是感到气馁,反倒认为有惊无险也是好事一桩,起码没有伤亡,也没有危险。

武警走后,傅亦找到坐在台阶上的两人,站在杨开泰面前,双手揣在大衣口袋,微微拧着眉,不言不语的看了他一会儿。

杨开泰本以为他是来表扬自己的,就算不表扬,起码也会夸他两句,比如观察力敏锐,责任心强什么的。但是傅亦一言不发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看的他莫名心虚。

“......你把车开过来吧,茵茵睡着了。”

杨开泰说。

傅亦点点头,却没有动作,而是问:“对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虽然他口吻平平,但是傅亦一向持威颇重,杨开泰很熟悉他此时的严肃是在训|诫下属,这让他有点意外。

想了想,他以为他说的是炸|弹乌龙事件,于是道:“我没有拆开炸|弹看,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发现危险,及时处理没错吧?”

傅亦道:“及时处理是没错,但要看你怎么处理。”

杨开泰纳闷:“我处理的不好吗?炸|弹及时被拆除了,虽然不是真的,但是事发前谁知道不是真的?”

傅亦见他理直气壮,索性在他面前蹲下,严肃道:“你是怎么处理的?一个人跟踪持枪嫌疑人?况且嫌疑人手中还有危险物品,谁教过你单枪匹马逞英雄?我竟没发现你还有个人英雄主义。”

杨开泰被他说得一愣,也急了:“我没有个人英雄主义,我只是跟上去查验那个人的身份,后来败露了,我没办法才跟他交手。”

傅亦把眉拧的更紧:“你还是没有找到重点,那个人有枪,你完全可以避免跟他正面交锋,这次你全身而退完全是侥幸。如果有下一次呢?如果下一次你遇到的是经验更丰富的危险分子呢?”

“我怎么避免跟他交锋?当时就我一个人啊!”

“广场四周都是巡逻的警察,你说怎么避免交锋?遇事不够沉着冷静,思考问题不够周全,既然你早已经发现他有枪,更应该规避风险。你是警察没错,但你要做的不是闷头送死,而是想办法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化解危险!”

傅亦压着眉头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小女孩儿:“况且你还带着茵茵,你是在带着她和你一起冒险。”

杨开泰涨红了脸,被他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慢慢静下心反思一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他遇事不够冷静,思考问题不够周全。他一贯的优点都是善于自我反省,而且有错就认,从不推卸责任,态度摆的非常端正。

但是现在,他虽然知道自己有错,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委屈,道:“我知道错了,傅队,我不该带着茵茵跟我一起冒险。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说完,他站起身,轻手轻脚的把茵茵递到他怀里,然后别开脸看向别处,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会交检讨。”

眼看着他在人行道上迅速走远,傅亦先把孩子放进车里,然后快步追上他。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茵茵在责怪你。”

傅亦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下,皱眉道。

杨开泰不轻不重的把自己的手扯回,转脸看向路边的灌木丛:“嗯,我知道,你回去吧。”

他身上的外套刚才给茵茵穿了去,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傅亦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站到他面前,道:“你先别跟我发脾气,仔细想一想,你是不是欠考虑?”

大衣带着他的体温烤的身上热烘烘的,杨开泰顿时心软,但还是气闷:“你说的对,我是欠考虑,但是你也太——”

傅亦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我对你太严厉?”

杨开泰抬起头看他一眼:“嗯,你对别人就不会这样。”

傅亦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他说:“因为我很紧张你,我担心你出事。”

杨开泰又瞄他一眼,耳根发烫。

傅亦道:“你和茵茵对我太重要了,我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懂,懂了。”

傅亦目光柔和的静静看了他片刻,然后道:“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打车回?”

此时恰好从后面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傅亦才要抬手挡车,就被他拉住了胳膊。

杨开泰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我不想回家。”

傅亦默了一瞬,然后笑了笑,道:“那就跟我回家。”

杨开泰三两下穿好他的大衣,主动走向他停车的方向,问道:“楚队怎么样了?”

“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现在可能还没醒。”

“是什么人干的?”

“陈智扬的人在查,估计查到也会保密。”

“为什么?”

“他现在和贺瀛合作,贺瀛干的事能让咱们知道吗?”

“那现在谁陪着楚队?贺丞吗?”

“联系不到贺丞,不知道他去哪了。”

杨开泰一脸忧心的看他一眼:“不会是,去找‘别人’了吧?”

傅亦还真没想到这个可能性,犹豫了片刻,道:“不知道,不过——有这个可能。”

贺丞被陈智扬连夜送到医院,浑身是血的他把护士和医生吓了一跳,院方以为又来了一个中|枪的。但是检查一遍才发现,贺丞身上的出血口只有两个,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腿上的伤口也被病人自力更生的用领带缠住了。他只是看着惊心动魄,其实伤的不严重。

但是手术过程中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当他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醒来只觉得头晕,摸了摸额头,才发现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

贺丞坐起身,在病房里看了一圈,然后朝门口喊道:“肖树。”

肖树立刻推门进来,喜道:“你醒了。”说着拿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条短信。

贺丞眼前忽然恍了一下,额角伤口又开始抽痛。他扶着额头皱眉道“楚行云在哪?”

“在楼上,监护室。”

“他死了?”

肖树:“......还没死。”

贺丞低着头一时没动静,肖树担心他再晕过去,不放心的走上前,却看到他紧皱着眉,眉心微微颤抖,眼角溢出水光,唇角却向上扬起。就像是经历过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但不是他的劫后余生,而是楚行云。

贺丞这两滴泪掉的太突然,肖树不知道自己是该装作没看到,还是去安慰他。

思来想去,肖树还是扯了两张纸巾递给他:“他没事,一会儿就醒了。”

贺丞没有接他的纸巾,道:“给我倒杯水。”

肖树递给他一杯水,他喝了两口,才问:“贺清呢?”

“银江容不下他,被陈智扬送走了。”

贺丞靠在床头极轻的哼笑一声:“陈智扬能把他送到哪儿?”

“估计是去找你哥了。”

贺丞懒懒的垂着眸子看着杯里的白水静了片刻,然后道:“去给我买一身衣服。”

肖树:“......你想干什么?”

贺丞看了一眼身上的病号服,皱眉嫌弃道:“换身衣服。”

肖树深知他说风就是雨,而且从来不听劝。于是勤勤恳恳的出去给他买了身衣服回来。贺丞换好衣服,就堵在了监护室门口。

他的腿上虽然被贺清捅了一刀,但是没到残废的地步,还是能顽强的不依靠任何辅佐,自己走两步。

他站在门上的窗户往里看,只能看到病床上趟了一个人,手背上插着针头,身上插着管子。

肖树担心他站的久了压着自己的伤口,就把他扶到楼道边的椅子上坐下。

就在他焦灼的等待的时候,乔师师赶了个大早过来了。

“贺先生,你怎么也受伤了?”

乔师师见他脸色白的有点吓人,而且额头上贴着纱布,惊道。

贺丞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然后问她楚行云受伤时的情形。

乔师师照实复述给他,就不可避免的提到了珠宝店。

“他去珠宝店干什么?”

贺丞沉着脸问,第一反应想到的是他给什么女人买礼物,顿时觉得头上伤口又开始疼了。

他的表情语言太明显,乔师师忙把提在手里的包装袋递给他:“你别乱想,楚队可是为了你。”

贺丞接过去,打开了其中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肖树凑过去偷偷一看,高兴的跟得到戒指的人是自己似的,重重的往贺丞肩上拍了一下:“这下不担心没有生日礼物拿了吧。”

贺丞看着盒子里的戒指愣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儿来,迫不及待的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一脸喜色的来回欣赏,还问:“好看吗?”

乔师师:“好看。”

肖树:“特别适合你。”

护士忽然推开病房门走出来,对他们说:“病人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他。”

话音未落,贺丞已经走进病房,并且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楚行云虽然醒了,但是他此时全身上下能动弹的,只有手指头,脚指头,和眼珠子,鼻子上还扣着呼吸罩。

看到贺丞,楚行云的眼睛就盯紧了他。可能是受了重伤的原因吧,此时楚行云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往日的深沉和冷冽,只闪烁着一层湿润柔软的光芒。

贺丞同样也在看着他,一刻也舍不得分开,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床头,握住他没有输液的左手,脸上笑容闪耀动人:“我拿到戒指了。”

楚行云眼神闪了闪,立刻看向他的手。

贺丞把左手伸到他面前,乐颠颠道:“你看,是不是很合适?”

楚行云盯着他的手指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以示赞同。

贺丞沉浸于收到戒指的喜悦当中,此时除了欣赏戒指,就是带着他一起欣赏戒指,什么事儿都忘说了。

楚行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说正事儿,急的开始扣他手掌心儿。

好在贺丞跟他默契,被他一挠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哦,你想问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楚行云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贺丞举着手,透过身后窗户折射进来的晨光来回转动手掌欣赏着自己的戒指,漫不经心道:“贺清瞎胡闹,弄了两个炸|弹。一个放在一号馆,一个放在诺亚广场。不过全是假的,已经拆除了。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受伤。”

楚行云继续盯着他。

贺丞垂眸看他一眼,又道:“他被贺瀛带走了。”

楚行云垂下眸子静了片刻,然后又在他掌心里点了点。

贺丞唇角一撇,收回手,抚摸着戒指上的黑钻,老不情愿道:“他没死,我也没杀他。至于贺瀛怎么处置他,我就不知道了。”

楚行云松了一口气,有些累了似的闭上眼睛养神,忽然听到贺丞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要以为你送我一枚戒指就可以不跟我领证,我记得很清楚,你说最迟今年年底就跟我领证。”

楚行云很无语的掀开眼皮懒懒的斜他一眼,心说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也不看看他现在什么情况,还来‘威胁’他。

贺丞挑了挑眉,有恃无恐的和他对视:“瞪我干什么?你自己说过的话,忘了?”说着轻轻一笑,眼睛里流出狡黠的光芒,道:“忘了也没关系,我会天天提醒你,让你想忘也忘不掉。”

忽然,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注视着楚行云的眼睛里开始闪烁不定,唇角笑意越攒越深。

楚行云很警惕的眯着眼斜他,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气人的话。

“正好现在有戒指,不如——我向你求婚好了。”

楚行云目光一定,愣住了。

贺丞含笑看他一眼,然后离了椅子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像个风度翩翩的王子般整了整自己的风衣领口。然后郑重其事的撤回了没有受伤的左腿,单膝跪在了病床前。

楚行云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戒指,套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贺丞执起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嘴唇落在他手背上,停留了许久,笑道:“好,你答应了,不能反悔。”

楚行云回过神来,翻个白眼,又想气,又想笑。

他的伤足足养了将近一个多月,请好的假期自然泡汤了,出了医院就立刻回归工作岗位,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秋天的尾巴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直到某一天忽然降下大雪,办公室里的女警员们趴在窗前看今年的第一场雪。他才惊觉,原来已经到了冬天。

傅亦的办公室是观景的绝佳位置,他也端着一杯热茶凑在几个女警员边上看热闹。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势凶猛,扯絮般纷纷而下,很快把整座银江市装点成一片素白色,街道上,人群中,到处都铺满了一层厚重的雪花。

“诶?头儿,你看门口那个人是不是贺总?”

乔师师忽然道。

楚行云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警局门口停了一辆高大的SUV,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靠在车头,低着头按手机。

随后,他的手机就响了,是一条短信,问他什么时候能出发。

楚行云看了一眼,没有回复,把手机揣进兜里,欣赏雪景似的把靠在车头上的男人也拉进了画里。

就这样静站了几分钟,手里的茶杯渐渐没了温度,他才把茶杯放在窗台上,然后对乔师师说:“帮我把杯子拿回办公室。”

说完转身走出傅亦的办公室。

贺丞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楚行云从大楼里走出来。

楚行云穿着一件皮衣,竖起领子遮挡寒风,双手揣在皮衣口袋里,叼着一根烟一颠一颠的下了台阶,腰杆笔直大步流星的穿过大雪,走向他。

雪下的急,光走这几步路,贺丞就看到他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都说了六点下班,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楚行云停在他面前,看了一眼手表,咬着烟含糊不清道。

贺丞抱着胳膊轻哼了一声:“提防你反悔跑路。”

楚行云很无语的看了一眼,笑:“就逗了你两次,你还当真了。”

贺丞在雪地里待久了,头顶和肩上都落了毛茸茸的雪花,他身上的大衣又是吸水的衣料,楚行云走上前帮他扑落肩上的落雪,说:“走吧,行李收拾好了?”

他正要弯腰钻车里,就被贺丞拉住胳膊。

“走走吧,今天难得。”

贺丞道。

楚行云抬头看了一眼还在飘雪的天空,然后又看了一眼时间,左右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登机,不如走走路,散散心。

“行,那就走路去机场。”

贺丞和他并肩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对SUV的摆了摆手。

肖树坐在车里,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个男人在人行道上逐渐走远,身后留下一条雪白,洁净的道路。

或许雪化了不是春天,而是泥泞。但是他们将在这条路上,携手并肩,一直走下去。

只要你爱我,便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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