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晔和恩瑾只当没听见,赶往直升机的位置。
他们身后,阮楚水猛然往上一挺,睁大了眼来不及发声,身体便僵直不动了,在视线看不见的地方,血水悄悄浸染了雪地。
直升机不断升高,软梯的底端几乎要离开地面了。
恩瑾攀住梯子往上踩,对薄晔道:“谢谢。”
“道什么谢。”薄晔一笑,“不如叫一声爸爸实惠。”
“……”恩瑾沿着软梯继续往上爬,问他,“你这是什么癖好?”
薄晔扶住梯子边缘,理所当然道:“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叫爸爸?”
恩瑾不太理解,为了打消他的执念,试着商量:“回去后玩游戏,如果你赢……”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清晰的一记“噗嗤”声,如同刀剑入体。
恩瑾怔了一下,回头朝下看去。
薄晔还站在原地,左胸口的位置被黑色的尖椎体刺穿,尖椎体连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一直没入他身后的雪地里。
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薄晔低下头,茫然地看向刺穿心脏的尖锥,嘴角渐渐流下鲜血。
“……薄晔?”
恩瑾看着下方,随着直升机的上升,跟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已经抓不住了。
薄晔仰起面,发丝被风吹得微微凌乱,额发有些遮住眼睛,对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恩瑾看清楚了。
照顾好Candi。
身后的那条尾巴从身体里抽离,血液从缺口处大股地涌出来,薄晔如同被抽了力气,整个人溃散地跪到地上,垂着脑袋和手臂,像是一只断线的人偶。
直升机升到了一定高度,调转方向,朝着峡谷间的光芒处飞去。
断崖在人们的视角中不断拉远,变换角度,一侧是白色的雪原,一侧是漆黑的深渊,男人跪在崖边,被静静地遗留在黑与白的交界处,不断变小,直至模糊在雨幕中。
唐止在直升机上看着这一切,整个人都木了,风来时,隐隐有些酸痛。
“啪嚓”。
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第52章木曜日
游戏的意义在哪里?
进入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场景,目睹一场场的杀戮,有时鬼怪环伺,有时人类就是鬼怪,为了不被伤害,为了不被抹除,光是活下去就要竭尽全力,要是再背负另一个人的生命,那真是太可悲了。
七天之后又是七天,循环往复,无数个七天之后,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如果连唯一确信的标准都失去了,应该拿什么去判断。
像个臆病者一样被迫前行,像个笨蛋一样被掠夺所有,这是一个向神明祈祷得不到回信的世界,谁能告诉他——
这一切的意义所在。
液晶屏幕里,橙红色的“Win”闯出来时,唐止终于眨了下眼。
长时间地盯视屏幕,使他原本清亮的眼眸蒙了层灰纱,失去往日的神采。
恩瑾坐在他身旁,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
握着手柄调出菜单,重新开始游戏,低柔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道:“这次玩荣誉模式?”
回答他的却是手柄掉落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
恩瑾顿了一下,偏头看向唐止。
这声动静同时惊醒了在沙发上浅眠的顾萌,他腾得一下坐起身,紧张道:“怎么了?”
这段时间以来,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唐止的状态,说他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唐止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液晶大屏,平静地问恩瑾:“为什么要一直输?”
恩瑾渐渐放下了游戏手柄,低垂着眼睑,没吱声。
顾萌来到他们身边,席地坐下,担忧地看着唐止:“会觉得无聊吗?要玩些别的吗?”
唐止摇摇头,道:“我去睡觉了。”
说着,从地板上撑起身,脸色如常地朝房间走去。
顾萌的目光追随着他,一直到他进入第一间卧室,关上门。
末了,他顺便扫视一整排的房间。
以前智屋有四间卧室,从雪山回来后,房间消失了一个,现在只剩三个。
顾萌回过头,盘腿坐在地板上,看向恩瑾,道:“你故意的吧,这几天你都陪他玩上百场了,哪有场场输的?多少注意下概率。”
“可是……”恩瑾伸展长腿,靠向身后沙发,仰视顶上的水晶灯迟疑片刻,解释道,“可是他以前说过,让我不准赢Candi。”
明白“他”指得是谁,顾萌心里刺了一下,低头沉默一会,准备起身,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辛苦了,时间很晚了,去睡吧。”
却被恩瑾一把拽住。
“顾萌。”恩瑾坐正身体,爬近了,盯着他问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还能见到那个人,想念的感觉很复杂,甜的,酸楚的,空虚的,充满期待的,这些都是想念一个人时会有的感觉。”顾萌抿了抿唇,轻下声音道,“但如果你知道跟他没办法再见面了,再想起,只会觉得遗憾,或许,还会有些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