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钢材质的强度绝对比钢混高,所以只要计算不大打折扣,埋件拉豁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拉拔试验各项数据都在设计值范围之内,下午两点二十,钱心一和陈西安从工地出来,随便对付了一顿牛肉面,直接上高速踏上了草原之路。
从屋顶下来之后,陈西安明显沉默了许多,钱心一脑子里时不时冒出他在屋顶慌乱的状态,虽然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但好歹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明白他是担心自己掉下去。
钱心一不可能没有一丝感动,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善解人意的技能没点满,怕说错了话陈西安会尴尬。
走到半途的加油站,两人换了班,陈西安握住方向盘之后倒是恢复了常态,主动跟他说起了话,问他有没有骑过马。钱心一有心活跃气氛,说骑过小木马,陈西安笑起来,说他连小木马都没骑过。
天黑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他们来得晚,蓝天白云和绚烂晚霞都没有了,只有群星闪烁和浓厚的尿骚味,如果你从没去过小草原,一定会被这种无所不在的气味打破向往。
陈西安打电话问赵东文民宿在哪,那边音响吵得要死,正唱着“我在遥望”,赵东文亢奋的声音渗了进来:“啊啊啊啊卧槽!!!前辈你真是牛逼,我知道你们在哪,等我,我去接你们。”
说完他就挂了,陈西安靠在车身上,看车里的钱心一趴在窗户上,开着手机电筒对车外的马路一阵扫射,亮光里一坨坨深色以各种姿态糊在路上,钱心一登时露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来路没看见几匹马,马粪倒是遍地开花。
陈西安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赵东文不知从哪借了个小摩托,风驰电掣地飙了过来,他看见钱心一高兴得要命,一边笑一边挥手:“师父你来啦~~”
钱心一看他撵着马粪也能那么开心,就一直安慰自己可能是还没看见草原的美。
民宿是个很大的农家院,他们一群人还没住满,还有些不认识的散客。进门的时候正是夜间活动,篝火里几个姑娘穿着蒙古族的长裙正在歌声里旋转,飞扬的裙摆像缀着流苏的伞盖,他们公司的姑娘小伙围在外圈的圆上,跑动着踢腿,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墙边上还有个烧烤架,院主操纵铁器翻烤着一只小全羊,棚下摆了五个圆桌,女主人们麻利地撤着残羹冷饭,看样子已经吃过了。
梁琴从人群里跑出来:“来来来给你们留了饭,快来吃。这是你们的门钥匙,房间号2-101,吃完自己找去吧。”
她把两人推到收拾干净的那张桌子上,接着一头扎进了厨房,很快一个大姐出来铺了一次性桌布,菜大碗大碗地搬上来,都是农家菜。
梁琴给两人发上筷子碗,一转身又冲进了包围圈,high得不成个样子。
钱心一每天瞎对付,农家菜咸的齁嘴淡的没味儿,他吃得倒也不少,陈西安自己做饭,对这味道就有些敬谢不敏了,吃了一小碗就没再添,光着啃了个馒头。
钱心一却以为是他上午惊魂未定,十分殷勤地给他夹了许多菜,像个复读机一样把大姐带着乡音的介绍重复一遍:“来点这个,野生山蕨菜,纯天然无污染……这个也不错,油炸的什么菜来着,忘了……”
陈西安只能把他莫名其妙的温柔夹在馒头里,痛并快乐地吃掉了。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全羊也烤好了,一堆人也顾不上跳了,又围到火堆旁边,师傅片下一片儿就抢一片儿,起哄起得比吃还带劲。
钱心一对于排队等美食这种事情无法理解,在城市里他看见餐厅一堆等号的,从来都是掉头就走。赵东文在人堆里咋呼轮到自己了,被胖子和老吴拉住胳膊往后面一甩,三个人就互相锤了起来,打着打着肉就到别人嘴里去了。
钱心一笑着看了一会儿,把碗一推对陈西安说:“你也去吧,绅士只能啃骨头,我去买点洗漱用品。”
说完他走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看见上菜的大姐就笑:“大姐,问下咱镇上便利店在哪?”
大姐给他指了路,他折回身看见陈西安也站了起来,看来对抢肉活动也不感兴趣,他没说什么,摸了摸兜里钱包还在:“走吧。”
坝上的夜市挺热闹,但游客很少,撸串的人看着多,却多半都是当地男人,不怕冷的穿着短袖,二锅头喝得满头热汗。商铺也很多,买奶片奶糖手工编织等纪念品的,就是没有正经卖衣服的。
两人一出小巷子就找到个微型便利店,买到了牙刷牙膏和质量不怎么样的毛巾,然后扫街一样的从这头逛到那头,天杀的只看见有卖情侣印花T恤和运动外套长裤的,而且还只能一次买两套。
老板是个系着腰包的大姐,为了做生意也是拼,先把两人夸一通,又帅又高又有气质,然后把自家的衣服夸一遍:“小伙儿不是我说,这条街上就我家的T恤是纯棉的,花样也最多,看你们长得这么帅,买两套我给你们打八折。”
钱心一不知道要怎么向大姐解释其中的隐情,买两套不打折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这店里的套装,男女搭着是情侣装,男男装一起穿还像情侣装。他是觉得有点尴尬,但陈西安估计十分暗爽。
他去看陈西安,陈西安却用一样的表情看他,说:“去下家看看吧。”
钱心一登时被气笑了:“你虚不虚伪!下家还不是一个样,买了走人,可这女装怎么弄?”
陈西安见他这么机智,也不装了,直接笑起来:“先收着吧,等回公司了给梁琴,让她处理。”
钱心一没什么意见,两人分头拿了一套,钱心一先拿了套黑白搭,陈西安接着才选了套蓝黑配的,钱心一注意到这个细节,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集合果然是炸了,因为大伙第一次见陈西安穿运动装,感觉像是换了个人,女同事看的频率尤其高。
钱心一压力很大地离他远了点儿,徒弟却又来凑热闹,他浮夸地喊道:“师父你们真是心机哔——还统一服装,琴姐琴姐,我们被抛弃了……”
梁琴“噌噌”地从楼里跑出来,破天荒的化着妆,还穿得十分女王,她扫了两眼,大红唇一张:“卧槽没天理了,钱心一你们居然穿情侣装!”
钱心一抽死她的心都有,不过被她违和的打扮给震住了,他用一种看公鸡下蛋的表情看着梁琴的眼线,说:“……你这个……高跟鞋,不是去骑马么?”
赵东文也吓懵了:“……琴姐原来你还、还会化妆啊!”
妆是王淳给她画的,画完了梁琴虽然不习惯,但还是觉得挺好看的,结果这两个像是被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从不化妆的女人往往没什么自信,梁琴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把脸一捂,结巴起来:“很、很丑吗?”
她指甲上也涂得一片血红,两人的注意力登时又到她指甲盖上去了,瞠目结舌的模样。梁琴等了一秒直接崩溃了,转身就准备往楼里冲要去洗脸,气得快哭了。
陈西安看见这一幕也是无语得可以,觉得钱心一光棍到现在也是活该,迟钝成这样,一般的女的谁受得了,他千钧一发地插进来:“梁琴今天这么漂亮。”
梁琴脚步猛然一顿,还是捂着脸,委屈地把师徒两指来指去:“真的好看吗?安慰我吧?你看这两人!”
陈西安过去在背后推了钱心一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亡羊补牢地说:“真的,被惊呆了。”
梁琴又去看赵东文,赵东文立刻竖起手机对她拍了一张:“琴姐美得不行咧!我要去找胖子,他肯定觉得他以前瞎了,哈哈哈我要让他跪着向你道歉。”
钱心一:“……”
陈西安:“……”
他说着就跑了,梁琴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骂剩下那个:“化个妆而已,又不是变性,你们这些人这么大反应干嘛啊,真讨厌。”
她说讨厌……钱心一又被吓一跳,觉得她今天中邪了,他认识梁琴四年,没见她这么女人过,钱心一终于没管住他的好奇心:“反应不大你才该不开心吧,你这是……春天来了?”
梁琴踩着小细跟“哒哒”地走下来,剜了他一眼:“春你妹啊!你没发现公司的姑娘今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吗,我就是不想丢你的脸才画的,你要有良心啊钱宝宝。”
钱心一:“……”
陈西安赌一个亿钱心一没发现,估计让他心力交瘁的全在“情侣装”上面了。陈西安憋着笑问道:“新来的同事很帅?”
梁琴羞答答地眨了眨眼:“对的,混血,我的菜!!!”
钱心一忽然觉得他几年下来对梁琴的了解全白瞎了。
女同事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旋转木马,拍照拍得头昏脑涨,结果新同事还没来,于是各自原形毕露,射箭的射箭,放风筝的放风筝,还有的打着赤脚在沙地上跑来跑去。
钱心一的筋都懒锈了,被梁琴吆上小木马,在上面转得不愿意下来,其他人都跑光了,陈西安像个收票的坐在阴凉里陪他,翻着Kindle里的小说。
钱心一趴在马头上打瞌睡:“你去玩啊。”
陈西安:“玩什么?”
钱心一想了半天:“跟胖子他们一起调戏女同事呗。”
陈西安心想“那我还不如在这里调戏你”,但是他没说话。钱心一闭着眼睛吹风,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人走上来说话。
挺有磁性的一个男声:“钱所吧,你好,我是陈毅为。”
钱心一睁开眼睛,发现坐着的陈西安跟前站了个男人,就是简历上那张脸,肤色古铜,侧对他的身体有着很明显的肌肉线条,穿着件迷彩花的紧身T恤,腰杆挺直地朝下伸手对着陈西安,脸上的表情挺耐人寻味。
陈西安靠着柱子,一手抱着他的电子书,折着右边手腕指向钱心一,但是没说话,因为他不太客气。
钱心一于是朝他挥了下手:“你好。”
伸着手的陈毅为立刻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