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离得远,他搭了辆校内公交,到了明喻楼下车,看到满片满片的向日葵。
周赦稍许怔神,眼前闪过一副色彩艳丽的向日葵油画,挂在中学校园的展览窗,被人打碎玻璃,泼上红墨水。
就像杀人的血喷溅在上。
他定了定心神,朝教学楼走进去,寻找1007教室。
明喻楼被专门划出来做社团活动室,教学楼门口立着显眼的导航标,文学社、摇滚社、午睡社、养猫社……应有尽有。美术社就在一楼,转弯直走就是。
双开门的教室,门板挖出两扇玻璃窗,能看到坐得密密麻麻的等候面试的人,alpha占据大多数。
周赦在门口观望了几秒,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男生出现门口,觑着双目打量他一周,傲慢开口:
“来面试的?”
是个资质不算特别优秀的alpha。
周赦默然点头,把手里的报名表交出去。
Alpha接过去一看,眼眸危险眯起:“喂,这报名表哪里来的?”
周赦眼神冷下去,“这也需要交代吗?”
Alpha看了他几眼,忽然泄气皮球一样弯下腰,痛苦捂住脸,“没事,你不用说,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周赦,传言果不骗我,这张报名表是嘉音学长给你的吧?”
周赦没看懂他这突然从天上到地下的反应,不客气低抽回报名表。
他问:“你怎么知道是他给我的?”
Alpha直起腰,松开痛苦的脸,“当然是猜的,看你反应,我应该都猜中了。”他伸手过来,“我叫高炀,也是来面试的。”
原来他不是管事的?那看什么报名表!
周赦沉下脸,无视友好的手掌,绕过人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
高炀尾随过来,自来熟地坐到旁边,“喂,不要这么高冷啊,你高中莱洋啊,不会是什么富二代吧?”
莱洋私中,众所周知的贵族学校,他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周赦并不是富二代,更不喜欢搭理陌生人,无奈高炀是个社牛,哈哈哈地自说自话:“又被我猜对了吧,你想问我为什么对莱洋这么了解?因为我高中就在旁边啊,旁边,你知道的吧,西桓男高,我西桓的!”
很久很久,周赦没听人提起西高的名字了。
莱洋和西桓,S市顶级的两所贵族中学,校园一墙之隔,偶尔联合举办运动会、晚会,称得上兄弟学校,然而,周赦对这所学校的印象,可以说差到极致€€€€
“我们两所学校明明差不多,但外界总是对我们西桓印象更差,说我们学校不良少年太多,那有什么办法,男高不都这样,而且你们莱洋,不也出过暴力狂么?听说一挑五两败俱伤,后来全被退学了……”
周赦眼色微变,“所以?”
“没有所以,没有所以!”高炀哈哈道,“兄弟,这不聊天嘛,没有敌意!这么说来,你应该很早就认识嘉音学长了吧?”
高炀开心地摊手,“我们两所学校的人,谁不认识莱洋私中的许嘉音啊,不过他只读了一年多就转学了,听说也是被劝退……怎么这么多劝退!”
周赦倏地打断:“不是劝退。”
高炀愣住,“你知道内情?”
周赦扭开脸,不打算再理会。
没听到内情,高炀显然不甘心,但到底是个聪明人,没有逮住不放,“害,瞧我这脑袋,我怎么能说嘉音学长的坏话呢?兄弟,别生气,你也是来面试的,想不想知道百分百进美术社的秘诀?”
周赦并不想进美术社,他抱着一轮游的心态来的。
可高炀兴致满满地卖关子,他想多少要给点面子,很不自然地开口:“什么秘诀?”
高炀压低声音:“秘诀就是得到许嘉音的喜欢!看看这些来面试的人,啧啧,清一色猛A,有几个是真为了社团的来的?自从嘉音学长上位,美术社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氛围自由的美术社了,这里的社员,名为社员,其实是€€€€”
周赦皱眉,“是什么?”
故意卖的关子得到捧场,高炀满足地笑了笑,“其实,这里是许嘉音的后宫。”
周赦懂了。
名为美术社,实际是私人鱼塘,的意思?那许嘉音让他来面试,是为了让他进鱼塘?
周赦心里猛跳。
高炀笑哈哈地开始了推销:“怎么样,知道真相后的你很绝望吧,而且还有那么多人跟你竞争,兄弟你嘛,够帅够酷,可惜是个beta,你别难过,要不考虑下加入我的地下结社,门槛很低的,不分男女ABO,只要对嘉音学长的心动级别达到一级并缴纳50社费就可以入社……诶,兄弟你脸怎么这么红?”
周赦咳嗽,“什么心动级别?”
高炀敲着巴掌心跟他算,“这你也不知道啊,想牵手,算一级心动,想接吻,算二级心动,想上床,算三级心动,怎么样,你是第几级?”
周赦偻住脖子,眼睛幽深黑暗,黑暗之中,潜藏蠢蠢欲动的渴望,以及不易察觉的一丝痛。
他幽幽地问:“第四级是什么?”
高炀一愣,“还没想,有第四级?”
周赦不再看他,讲台上有人说话了,首先欢迎大家来面试……
简洁明了的开场白后,面试正式开始,周赦全程心不在焉,见过第一轮的面试官后,被通知:“去最里面的办公室,社长亲自面试。”
周赦拿着报名表起身,朝活动室最深处走去。
途经一条走廊,最里面房间,门上挂着门牌,社长办公室。
礼貌地敲了三下门,得到允许,周赦缓缓推门。
不窄的房间,正面一排黑色格子落地窗,正中的办公桌前,摆着一把椅子,原本应是要给面试者坐的。
许嘉音蹲在上面,双手趴在椅背顶端,垫住略尖的下巴,左边腮帮子鼓起,塞了根棒棒糖。
他抬起脑袋,拔出含化了一半的糖,托住脸甜甜微笑:“晚好啊,学弟。”
第7章 扑倒
周赦一度忽略了一件事。
许嘉音是美术社的社长。
这么简单的关节,他居然才知道想到。
一脸不耐烦的高冷卡在脸上,转为莫名其妙的脸红:“学、学长……”
噗嗤一声,许嘉音他趴在椅子上笑,眼角嘴角跟月牙儿一样:“学弟,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周赦赧着脸,“可、可爱多?”
脑子完全掉线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有的毛病,一看到许嘉音就变得不像自己……
“就是夸你可爱!”一声暴躁叫声从门边传来。
周赦讷讷转头,陡一下看见门旁边站着一个人,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江言……
周赦缓缓冷了眼睛。
江言走上前来,双手插着裤兜,冷呵呵笑道:“怎么着,可爱多,想和哥打架?”
周赦立在原地没动,眼里升起敌意。
遭受挑衅的动物,下意识的警告行为。
可江言野惯了,完全不当回事,见到对方不怕,反而挑起了兴趣,“哟哟,还敢瞪老子,一见着我家音音就脸红,你小子几个意思?我警告你€€€€”
“江言!”许嘉音冷喝,“我警告你,不准找他麻烦!”
对峙的两人皆是僵了僵。
周赦别开头去,江言则瞪回去一眼,“护短是吧,行,你护,哥走了!”
许嘉音同样瞪,“把门带上!”
江言:“你€€€€”
严格来说,这还是周赦第一次亲眼目睹俩兄弟的相处模式。
江言……他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许嘉音身边的?
beta,实力不弱,长相也算过得去,可惜常年摆一副凶相,都快看不出原来的五官,挽起袖子的手臂肌肉鼓起,的的确确是个危险人物。
但面对许嘉音,这人从来不摆谱,说是爹也不为过……江言从他身旁经过,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还是警告,他看懂了。
出于直觉,也可能单纯敏感,对这个号称哥哥的男人,周赦多了几分防备。
“咔擦”关门声,气势汹汹的小恶霸,听话走了。
许嘉音呵呵笑了声。
今日的他穿得格外好看,不再是上白下黑通勤风,杏色连帽卫衣,深咖九分长裤,棕白色块运动鞋,像杯暖和的焦糖牛奶。
他摇摇手里的棒棒糖,脑袋微微偏倒,左耳闪出细碎亮光,竟还戴了两颗银色耳骨夹。
“又看呆啦,我有那么好看吗?”
话音入耳,周赦满脸烧红,“嗯、嗯……”
情急之下,不知道回答了个什么。
许嘉音微微一顿,噗呲笑出来。他像只身体柔软的猫咪,轻快地跳下椅子,压着袖子在椅子上擦灰,“来,坐这里。”
周赦又愣了神。
第一次看见许嘉音用袖子擦灰,中学的操场,他跑得满头是汗,丝毫不介意台阶的灰,象征性擦了几下,坐下去仰头大口喝水。
那之后,莫名其妙的,他在家里做了同样的事,被管教劈头盖脸一顿骂,小题大做地告状到父亲那里去。
“学弟,怎么还发呆呢?叫你过来坐。”许嘉音直起腰,嘴巴鼓了鼓,“你不会嫌弃我踩过吧?我鞋底没灰的。”
周赦摇头,“不是,谢谢学长。”
许嘉音满意微笑。
他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好看……
社长办公室,摆设像模像样,桌上甚至立着许嘉音的名牌€€€€社团干部可不是相当就能当的,周赦心里发烫,学长还是那么优秀。
面前实木的办公桌,宽得像张床,许嘉音走到桌子前,屁股够着桌面,灵巧地坐了上去。
桌子高,椅子矮,周赦仰起头,他的脸就在上方,投下的阴影盖住周赦半张脸,周赦感觉有人狠狠捂住他的口鼻,威胁他命令他不准呼吸。
一颗汗流下来,他滑了滑喉结,“学、学长,你就坐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