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音托着脸,两只眼睛无辜,“不可以吗?”
周赦低头躲开视线,“可以……”
他怎么说得出口不可以?
“那我们就开始吧。”许嘉音从他手中抽走报名表,举在面前仔细看,“性别,男b,年龄,19,毕业院校,莱洋私立高等学校……”
念读声渐渐低下去。
周赦心里一缩,下意识抬头去看。
然而他们中间挡了一张白色A4纸,挡住许嘉音所有表情€€€€
学长他…会不会……
短暂几秒静默后,许嘉音淡淡移开报名表,露出仿佛分毫未变过的迷人笑脸:“特长无,学弟,你不是打球很厉害么?”
周赦愣了愣,接上他的话,“那是爱好……”
许嘉音撇嘴,“好吧,除了打球,你还喜欢做什么?
“运动。”
“打球不就是运动么?”
“……”周赦脸又烫了,“嗯,是。”
许嘉音不怀好意地勾唇,“那夏町呢,不用陪他?”
周赦没有答话,眼睛悄悄暗下去。
许嘉音似嘲非嘲地勾勾嘴角。
几分钟后,周赦难为情地张口打破沉默,“学长,不是面试吗?”
许嘉音不改笑颜,“我在面试啊,有什么问题吗?”
周赦被他堵了一下,郁闷地沉下头去。
他没见过这样面试的,但他不说。
他垂着视线,视线里出现许嘉音轻缓晃动的脚。
不是崭新但十分干净的运动鞋,露出的脚踝异常白皙清瘦,一只鞋子的鞋带居然是散的。
“学弟?周赦!”
什么东西敲在头顶,周赦恍惚抬头,原来是卷成圆柱的报名表敲到头顶。
许嘉音抬起手腕,卷成轴的报名表烟斗一样挑在手上,“又想什么呢?叫了好几遍都不答应。”
周赦尴尬抬头,“我,我在想,我好像真的不适合美术社……”
然而不给他时间说话,许嘉音瞥见了自己的脚,“啊,我的鞋带散了!”
念叨着,他弯腰够自己的鞋,屁股往下滑下来。
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周赦来没来得及提醒,他惊呼一声,整个人往下栽去。
“学长!”千钧一发时刻,周赦接住了,许嘉音往前一扑,连带椅子,压倒在地上。
“啊€€€€”许嘉音吓得惊叫,同时椅子倒地,砸出巨大声响。
一口热气喷到周赦脸上,看着遽然放大的朱砂痣,周赦双眼颤抖。
许嘉音压在上面,情急之下不知道怎么动作的,一个膝盖跪在他双腿中间,双手稳稳抓住他的肩膀,上半身整个和他贴在一起。
他的双手握在许嘉音腰间,他不觉收紧,学长好瘦……
极端暧昧的姿势下,两人视线相交,彼此都是轻颤。
然而下一秒,办公室门被狠狠推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赦吓得松开了手。
许嘉音狠狠抬起头,“江言!”
江言双手挡住声波,闭着眼往后倒退,“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走这就走!”
办公室门重新关上,周赦满脸通红。
他那双手无处安放,“学长,你、你没事吧?”
许嘉音似乎还在生江言的气,贝齿不高兴地刮过下唇,“没事。”
周赦等着他起开。
他好像没理由在人家身上多赖。
却突然间,头顶的灯灭了。
黑夜降临,神明赏赐的遮羞布,飘下来,盖住两个人。
许嘉音停住起身的动作,双手撑在周赦胸口,“什么?停电?还没到教学楼断电的时间啊?”
周赦狠狠吞咽喉咙,艰难张口说话:“学长,你先起来。”
黑暗中,许嘉音眼眸如星。他意外地听话,往旁滑下去,结束了暧昧的姿势。
不算太重的体重,轻飘飘就离开了。
周赦心里没来由的失落,然而失神间,许嘉音的手抓住了他。
温暖柔软的手,稳稳抓住他,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他呆呆坐着,听见许嘉音的笑声:“学弟,没摔到哪里吧?”
周赦呆呆摇头,忽然想起他看不见,忙出声补充,“我没事。”
许嘉音便松开他的手,他觉得那不是手,是晴天里的一只蝶,乘着风来,随着风去,留下一抹温柔痕迹。
像极了四年前,从他手里叼走糖果时,不慎留下的柔软温度。
每次都离去得那么快,连生成的回忆也模糊。
“其他楼好像没停,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啊!”
许嘉音站起来了,同时又一声尖叫,梅开二度扑了下来。
这次周赦反应更快,稳稳接住了他,他趴在怀里,吓得倒吸气,“鞋带!”
周赦身子僵硬。
这次,许嘉音贴在他的胸口。
僵硬着,他把许嘉音扶起来,找了个合适位置,蹲下身,拾起散落的鞋带,借着窗外光,一丝不苟地系好。
微光映耀下,那双手灵活干练,手指比一般人长出小截。
原来周赦的手这么好看,手背经络凸起,指骨匀称修长,是可以单手抓住篮球的手。
鞋带系好,周赦站起来,“下次小心点。”
许嘉音眨眨眼睛,莫名没有说话。
不多久,电来了,听说是故障跳闸,江言去修好了。许嘉音坐回办公桌后,总算端正态度,走完了面试流程。
他把报名表收进文件夹,笑吟吟道:“好啦,可以回去了,注意短信,近期会有通知。”
周赦犹疑了下,闷闷点头,消失在门口。
许嘉音托着腮,久久望着门外,目光变得冷沉。
明喻楼外,凉风徐徐吹着,吹走冒出的热汗,周赦终于感觉身体知觉回归。
和许嘉音共处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他往台阶下走,距离马路还有一段石砖道,两边种着低矮的南天竹。江言站在那儿,一手插兜,一手拿烟,侧脸缓缓扭转,散发出特有的痞帅气。
他出声:“喂,小子。”
周赦站住脚步,“有事?”
江言冷呵呵地笑了笑,朝他走过来,“别怕,哥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哥只是提醒你,别对许嘉音有多余的想法,不然后果自负。”
周赦站住不动,不动声色地扫过他手臂上的疤痕。他静静地问:“你是他什么人?”
江言扬起下巴:“我是他哥,他是我弟!”
周赦默想了想,淡淡扫他一眼,绕开,走了。
江言在后头发飙,“嘿,这臭小子,还装帅!”
周赦没有装帅,他对人不熟悉的人一向这副态度。
风从侧面吹,吹灭江言手里的烟。他索性扔掉,转身,便看见许嘉音站在拱形的门里。
他挤出笑容,走过去问:“弄完了,那咱回去了吧?”
许嘉音望着周赦离去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江言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摇晃,“醒醒,可爱多已经走远了,看不见了!”
许嘉音这才收回视线,落到他脸上,“让你等着拉闸,没让你突然闯进来破坏气氛!”
江言讪讪,“我哪知道,听见那么大动静能不担心么,反正给你拉了,我还差点被保安抓住,你不关心关心我?”
许嘉音瞪他一眼,“辛苦了。”
江言嫌弃撇嘴,“太敷衍了吧,学长,刚才在办公室可不是这样的,热脸贴了冷屁股,你许嘉音头一回吧!”
有风从脸上吹,许嘉音摸了摸鼻尖,随着风轻轻转身,“又不是你贴,你怎么知道他冷屁股还是热屁股?敢不敢打赌,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变成我的狗。”
第8章 旧伤
周六一早,周赦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
家离学校不远,用不着携带太多物品,脏衣服靠自己解决了,塞进行李箱的几乎全是开学带来了用不上的东西。
周六回家的人不少,宿舍楼下停了好些辆接人的轿车,档次高低不一。周赦在宿管值班室登记完离校,拖着金属灰的箱子走到台阶前,头发花白的西装管家恭敬上前,“少爷,我来吧。”
周赦不大高兴的样子,丢下箱子给他,坐进轿车后座。
后座上还有一人,穿着米色针织的毛衣背心,膝盖上铺开书,“今天也是心情不好的一天,少爷?”
周赦摆着冷脸,没理会他的打算。
不管心情好还是不好,周赦脸上其实都没太多表情,大约是受家里那位管教严苛的父亲影响,对于夏町来说,早已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