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父母祝福的感情很痛苦,钱心一从酒后就化身话唠的王一峰那里听过一百遍。
王总清醒的时候嫌他媳妇这里啰嗦哪里八卦,可一旦喝醉就成了痴情好老公,说他媳妇跟着他多不容易,说这些年自己亏欠她多少。
他们听着确实挺不容易的,恋爱那会儿王一峰穷就算了,问题是小地方讲究辈分,王一峰的大姐和蒋一芸的表叔是一对,他们不仅沾亲带故还隔着辈分,眉来眼去了十几年,被一个跟近亲结婚无关的辈分给拦住了。
听王一峰说,当年蒋一芸狠下心跟他去领证,娘家好面子补贴的200块嫁妆,次天就来就要回去了,村里人也全把他们当笑话看,这才辞了国企锅炉房的铁饭碗出来闯荡。
父母之恩,大于天地,天地都不同意,谁心里好受得了。
钱心一有心理准备,会面临一个艰难的长期抗战,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尴尬,奇特的是尴尬的还生不起气来……或许是陈西安的爸妈本来就属于少数那种人,比较与众不同。
钱心一忐忑的敲开陈西安的家门,开门的是习涓,两人一照面,目光各自躲闪又撞上,钱心一叫了声阿姨,被眼睛红肿的习涓侧开身子请了进来。
她是个有教养而心软的女人,半辈子在学习半辈子做科研,人性其实很纯粹,摔门这种刻薄的事她做不来,回到沙发上坐下,也不知道跟钱心一说什么。
钱心一把装着麻花的铁盒子放在茶几上,目光溜了溜,发现他爸在书房,而陈西安刚好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一见是他眼睛就弯了,笑的是寻常模样。
脸上没淤青,情绪也自然,看起来没挨打,也没受到逼供,钱心一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他去忙,陈西安于是又缩了回去。
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也不抓心挠肺的试图联系钱心一,只在家里少食多餐的伺候爹妈,二位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然而机会难得,他爸妈却不太有胃口,只是看着他那个悠闲的样子,心里更加乌云密布——他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没有预想中的质问和恶语相向,习涓的脸色和红眼圈甚至让他觉得不忍心,钱心一干坐着沉默,心里怪自己腿长:让你要来!
陈西安和他爸两人像约好了一样,谁也不来客厅,钱心一和他的丈母娘无言以对了十多分钟,习涓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钱,阿姨很喜欢你,”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腔调,眼泪也被催了下来:“我问过了,是陈西安追求的你,阿姨没有资格怪你,可我心里向着他,我控制不了……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见你,你让我习惯一阵子好不好?”
她连重话都没说过,钱心一其实觉得没什么,但是一阵子是多久呢?
如果这是工作,他不确认到秒就不会罢手,可惜这是人情,钱心一看她哭的又抱歉又伤心,登时溃不成兵,一连抽了5张纸给她:“好好好,我马上就走,你先别哭。”
习涓接过纸捂住脸,哽咽道:“谢谢小钱,阿姨适、适应能力挺快的。”
钱心一这回不能拿对付徒弟那套“咱慢慢来不着急”来了,只能尴尬又哭笑不得的应了一声,起身准备走了。
陈西安穿着拖鞋追了出来,光天化日的在楼道里搂着他接了个吻,钱心一一边陶醉一边戒备,在楼梯里响起脚步声的时候要将他的舌头推出去,被陈西安吮着舌尖咬了一下,霎时麻中带痛,他呸了一声,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吐了几点口水到对象的嘴里,揪着他的头发把人拉开了。
“疯了你!”再亲下去要起反应了。
陈西安挑着他的下巴转他的脸,佯装左看右看:“检查一下气满不满,满了及时放。”
“神经病!”钱心一拍开他的手:“哪来的气!你妈都求我了,真是折寿。”
陈西安捏捏他的耳朵:“她忘性跟你一样大,难受不了多久,不要紧。”
“你不懂,”钱心一把手一挥:“苍天饶过谁,等我妈来求你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你妈说的没错,她需要时间习惯,我也需要适应适应。”
陈西安替他拢了拢大衣领口:“好好适应,别总下面吃,我爸妈还要呆几天,走了我回去给你做发泡剂吃,起驾吧皇上。”
钱心一自己“喳”了一声,把手抄进口袋里走了。
——
不下面还真不知道吃什么,热闹过了之后,一个人吃饭就特别没意思。钱心一在家隔绝了两天,无聊到开始背英语单词。
陈西安两边都散了一堆书,钱心一乱翻一通,发现一本鸡汤都没有,要么偏哲学,要么是建筑,他捡了本带插图的中国古代建筑格局,看完那些巧夺天工的榫卯结构以后,愈发觉得当代的建筑呆板。
在他快要长草的时候,他接到了他小弟弟的电话,刘易阳在电话那边哭的中气十足,他从来都像蚊子似的,这状况实在不正常。
钱心一问了两遍只得到了哭的答复,于是拧着眉毛从沙发里坐了起来:“刘易阳,你哭什么?”
可能是他语气太严肃了,刘易阳吓的打了个嗝,还在隐瞒:“大哥我想你,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想屁!”钱心一骂道:“我给你一分钟,你不说我就挂了,然后你就不用给我打了。”
刘易阳努力的忍着泪嗝,欲言又止的说:“我……那个,毛笔老师他……他老摸我,小鸡/鸡,还……还把舌头伸到我、我嘴巴里,大哥我害怕。”
钱心一一听怒从心起,声音猛的一抬:“你说谁摸你小鸡/鸡!”
刘易阳“哇”一下嚎了起来,吓的语无伦次:“没……没谁。”
钱心一耳膜轰鸣,听他哭的声嘶力竭,连忙把声音软下来,学陈西安那种傻样子哄他:“好了……宝、宝贝,咱先不哭,把事说清楚,也别一直打嗝,好不好?”
刘易阳嚎的更加卖力了,孩子就是这样,越哄越委屈。
钱心一被他吵的受不了,把手机拉开了10多公分,等刘易阳开始打嗝了才又贴回去:“哭好了?说事好不好,大哥很忙的。”
刘易阳频率很高的吸着鼻子,用鼻音嗯了一声。
钱心一觉得很恼火:“毛笔老师是谁?”
刘易阳估计没理解他的问题:“就是……教写毛笔字的老师啊。”
钱心一心想我这还问你?嘴上又耐着性子解释:“他叫什么?男的女的?多大年纪了?除了你还有别的学生吧,他还摸谁了?”
刘易阳答的磕磕巴巴:“姓王,叫,叫三个金堆起来那个字,男的,年纪啊,头发都白了,应该五十几了……吧。我们班花也是他的学生,但是我们上一对一的课,我不知道他……摸没摸别个同学。”
钱心一默念“他还是个孩子他才5岁”,边艰难的整理着信息:“除了摸你亲你,他还对你干了什么?妈知不知道?你爸呢?”
刘易阳支支吾吾:“没有,他、他不许我告诉家长,说、说会掐掉我的小鸡/鸡,大哥,我屁股好疼啊。”
已经误入歧途的大哥瞬间就疯了:“你等等!屁股疼?屁股怎么会疼?”
刘易阳被他吓的声音又小了两分:“就就就……就三金掐的啊。”
钱心一恨不得打死他:“刘易阳,你是不是猪脑子吃多了?他不许你告诉你就不告诉,他让你去……算了不说了,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刘易阳瘪着嘴嗫嚅道:“不知道,大哥,我就是害怕。”
钱心一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害怕了,然后呢?”
刘易阳哀求道:“你来一下好不好?”
钱心一把气叹的十分莫名其妙,先不说他只是一把远水,就说他们这八百年不见一次的关系,刘易阳却来找他求救,也是挺奇妙的。他说:“你应该跟你爸妈说?说了问题就解决了。”
刘易阳弱气的哭起来:“不敢说,我害怕,我怕老师报复我……大哥我还在补习班的厕所。”
钱心一按着眉心掀开毯子:“行了蹲着吧,等我给你打电话。”
刘易阳乖巧的说:“谢谢大哥,mua。”
钱心一空手走的,他没准备在B市长待,不过走前他在家里留了张字条,以防陈西安忽然过来找不到他。
不过他低估了猥亵刘易阳的这个毛笔老师,那是个惯犯,基本能做到雁过不留痕,为了揪出这猥琐男,他在B市一直待到了大年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