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手下将两人今晚来过此地的踪迹抹去,秦征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回到车里,季岚川本以为对方会带自己回家,没成想司机大叔却直接将车开到了一家地址隐蔽的中式餐厅。
秦征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他才刚一进门,便有穿着旗袍的服务生迎上前来:“三爷来了?今天还是老样子?”
被这么一位大美人搭话,男人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模样,季岚川正用余光偷偷打量那浅色旗袍上的竹纹,却见秦征突然回过头来:“想吃什么?说。”
旁友,点菜之前能不能先给客人来一张菜单?
心知对方在照顾人这方面就是个三级残废,季岚川一脸乖巧地表示:“都听三爷的。”
秦征这么一侧身,旗袍服务生才注意到对方后面还跟了一个人,那青年长相干净却不寡淡,连说话都软软糯糯地分外动听。
从短暂的惊艳中回神,感觉对方莫名眼熟的服务生镇定补救:“这位客人是……”
要知道,她在天然居工作两年,还从未见过秦三爷身边跟着旁人。
还记得青年不被承认的“儿媳”身份,秦征也不想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瞥了服务生一眼没有说话,后者也十分识趣地不再追问。
二楼最古朴雅致的包间,向来只会为最重要的客人保留,同样身着竹纹旗袍的领班将两人引入座位,而后又拿捏着分寸笑道:“真巧,秦少今天也来了天然居。”
比起之前的小服务生,眼前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女领班显然要更靠谱一些,她态度恭敬却不谄媚,看样子应该是和秦征有几分交情。
见青年一下子坐直身体竖起耳朵,猜到些什么的秦征明知故问:“他一个人?”
“是和白家的小少爷一起。”摇了摇头,领班动作优美地替两人倒满八分清茶,季岚川心中无语,没想到自己和主角攻受居然这么有缘。
情伤buff一出现,他今晚肯定又得少吃。
心不在焉地盯着桌子,黑发青年周身的气息明显地消沉下去,瞧见那双清亮的眸子转向暗淡,秦征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满:“既然是在和朋友聚会,就别再去打扰他。”
“至于菜品,照例便可。”
得到授意,领班微微欠身退出包间,在听到“朋友”二字之后,青年忽地握紧茶杯,连指尖被烫红都没有注意。
“你做什么?!”
觉得那一抹鲜红甚是刺眼,秦征想都没想就起身捏住对方的手腕,他习惯性地用上对敌的招式,青年吃痛,五指便不受控制地脱力张开。
“疼。”
掌下的肌肤温凉细腻,宛若最上等的羊脂美玉,听到青年倒吸一口冷气,很少与别人有亲密接触的秦征下意识地松手,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手腕上那骇人的掐痕。
此情此景,就算是以冷面著称的秦三爷、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尴尬。
“不关三爷的事,是我体质的问题。”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在桌下,青年还是一团软和的棉花模样,秦征看得心烦,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些什么。
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季岚川大方地将这一切归为“演戏工伤”,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才能让掐痕不恶化成淤青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忽地坐在他的身边。
“抱歉。”
诧异地抬头,季岚川从未想过秦征会为这种小事道歉,他只是借住在秦家的外人,对方根本不必对自己这样客气。
直到秦征眼底再次恢复往日的冷凝,季岚川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看了太久,他感受着左手上的胀痛,真心实意地摇了摇头:“真的没事。”
“我知道三爷是不想看我犯傻,”低头看向自己通红的指尖,黑发青年语气落寞,“只是阿珩说……”
似是觉得难堪,他停顿许久才把话说完:“阿珩说他今晚加班。”
“当然啦,我也不是抱怨阿珩什么,”想起身边坐着的人正是男友的父亲,青年急急忙忙地忍下眼泪解释,“我知道阿珩和白少爷只是朋……”
在男人气场强大的注视下,他终究没能将最后几个字说完,强撑出的笑意一点点垮掉,黑发青年破罐子破摔地闭眼:“我只是不喜欢被人骗。”
身正不怕影子斜,正是秦子珩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才从侧面证明了他和白时年之间真的有猫腻。
天然居的灯光并非暖色,衬得青年一身皮肉如雪一般,深知自己说话逾矩,他睫毛轻颤,粉嫩的唇瓣也褪去一层血色。
自己在这人眼中就这么不讲道理?
气急反笑,秦征故意将青年晾在一边,了解秦子珩的心性手段,他很清楚像季岚这样的小白兔、根本就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毕竟那是秦征亲自挑选的继承人,在白时年没有订婚前,秦子珩一直秦家小辈中最优秀的一个。
而以季岚对秦子珩的感情,恐怕只有撞上南墙,对方才会想到放弃。
迟迟没有等到秦征的训斥,季岚川按捺不住地悄悄睁眼、却正巧被守株待兔的对方逮了个正着,见青年自欺欺人地再次闭眼,秦三爷哼笑一声:“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打从他当上秦家的家主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耍小性子,尤其是那些想做家主夫人的世家名媛,更是表现得一个比一个规矩。
三番五次在自己面前放肆,也不知到底是谁给了他这样大的胆子。
看来秦子珩果然是充话费送的。
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发觉男人真的没有生气,季岚川心中也很无语,老霸总的心思实在难猜,他永远也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情绪波动。
“叩叩叩。”
正当季岚川犹豫着要不要再道个歉时,包间外的敲门声及时救他于水火,捧着木质托盘的侍者鱼贯而入,随即献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珍馐。
原本相对而坐的两人换了位置,带头的领班也仍旧目不斜视,甚至秦征在一间餐厅提出要烫伤膏和药酒时,她也能面带微笑地应承下来。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想起前世吃吃喝喝宅在家里的自己,季岚川忽然觉得很对不起银行卡的数字。
“吃吧,不是饿了吗?”
三爷发话、岂敢不从,庆幸自己伤的是左手,季岚川舀了一口平桥豆腐羹暖胃,立时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平桥豆腐羹,是当年被乾隆誉为“天下第一鲜”的淮阳名菜,它以鸡汤做底,辅之以鲫鱼提味,再配上青翠的竹笋和白嫩的豆腐,着实是鲜香扑鼻、勾得人胃口大开。
虽说对吃的不挑,可季岚川也不是分不清好坏的庸人,没想到城还有这样的好去处,他立即将天然居加入自己恢复自由身后的外卖名单。
看着青年一脸“这很好吃”的蠢样,秦征却没有去碰那道白软软的豆腐,或许是鬼迷心窍,他总会不经意地联想到对方手腕的触感。
思绪宛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秦征狠狠地瞪了身旁撩拨自己的罪魁祸首一眼,可惜后者忙着吃饭,完全没有发现他那不带杀气的“警告”。
约莫吃了个七分饱,季岚川强迫自己放下筷子,谁让他现在是个为情所伤的可怜人,男友和小三在楼下幽会,光是想想就让人倒胃口。
尽管没有人明说,但季岚川还是觉得自己的头上有点翠,要不是对爱情一向看淡,他还真想弄一顶绿帽给秦子珩戴戴。
不过、自己和秦征在楼上吃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件奇事,翁婿相伴围观儿子出轨,他在秦家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
“吃好了?”瞧着青年微微放空的眼睛,秦征就知道这人又在走神,他放下擦嘴的帕子,拿起一旁的外套起身,“那就走吧。”
舍不得这一桌子没吃够的菜,季岚川起身的动作就慢了几分,误以为对方还在想楼下的事,秦征目光凌厉:“怎么?你还要等秦子珩出来?”
不等不等,他哪里敢让这种桃色八卦闹开给秦家丢人。
在没有占据绝对的主动权前,季岚川才不会做当场捉奸这种傻事,他将左手背在身后,难得没有再躲躲闪闪:“我和三爷回去。”
“城西地皮我会再查,希望你能一直不让我失望,”拉开房门,秦征拿过领班手上的药袋,然后一把将它丢进了对方怀里,“你的药、自己捧着。”
反应极快地单手接住药袋,黑发青年感激又不好意思地冲领班一笑,吃顿饭也能闹出这么多事,果然天下的服务业都不容易。
风情却不轻佻,青年的笑容一向是迷惑人心的利器,站在门边的领班微微晃神,忍不住想了起圈子里的传闻——
这样漂亮却不低俗的尤物,秦少他也真是狠心,虽然五官真的很像,但对方和白小少爷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
又在乱笑勾引人。
日常为青年“不检点”的举动生气,秦征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灯光下的浅笑,的确有一种撩人心弦的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