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查分那天,梁见紧张得把吴涛的胳膊咬了一排的血印子。

一群人谁都没勇气在自己家查,守在网吧目光炯炯盯屏幕。

系统一分钟能崩溃八十次,好容易出来个正在缓冲的进度条,假装挪到了98%就再没往前走过。

“观众朋友们,现在电脑屏幕前是一群应届高考学子。”

吴涛紧张得整个人都有点儿话唠,握着鼠标哆哆嗦嗦附赠解说:“他们带着这二十天提心吊胆导致的黑眼圈,正在手拉着手心连着心……我靠!”

“出了吗?!”猴子噌地坐起来。

“没有!”吴涛把左手抽回来,“又咬我!又咬我!你不能咬自己吗!”

梁见紧张得说都不会话:“呜噫噫呜啊哦额扣扣诶扣……”

……

李磊实在看不过去,拎着他扔到了包间外头的小阳台。

高考学子实在惨得天怒人怨,半个小时过去,系统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了行。

“命题组考试院观音上帝王重阳耶稣天王老子我大爷!”

吴涛猝不及防看见了自己的分,跳起来抱着猴子晃晃晃:“上四百五了!上四百五了啊啊啊!”

“脑花啊啊啊……”猴子被他晃得格外痛苦,艰难伸出条胳膊,“我的――”

“走体育肯定够了。”

李磊挤过去接管了鼠标,也有点儿按不准键盘,先深吸口气稳了稳,帮猴子查了分,“你的一级运动员证下来了吧?”“下来了。”猴子长呼口气,“靠,总算不用复读了。”

李磊又做了两套忽雷太极专用的呼吸吐纳,帮剩下几个人查完了分。

可能是间哥的网吧和间哥的包间某些特殊的buff加成。

都卡成了这么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他们一群人居然还是最先顺利冲进查分网站的。

梁见整个高三也被堂哥和物理老师操练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加上后座的学习气氛浓厚的能把他整个吃了不吐骨头,甚至还超常发挥考出了个三年来的最好成绩。

李磊跟猴子一样走体育,成绩过了校招线就稳,也不会有问题。

班长和学委这一年都拼了,头悬梁锥刺股,手拉手擦着边挤上了六百分。

他们班班群也陆陆续续有人发成绩,第一梯队整体都发挥得挺好,以英语课代表为首的几个还对自己的成绩不太满意,觉得高三时间太短发奋时间不够,还有再拼一年的意愿,已经开始跟老万具体情况具体详细分析。

“二当家多少分!间哥多少分!”

梁见好不容易从小阳台钻回来,伸手用力扑腾:“让我康康!”

“都没发消息,问老万老万也不说。”李磊皱着眉飞快刷朋友圈,心跳反而比刚才还快,“间哥发了条朋友圈说可惜了操什么叫可惜了啊?!”

梁见这会儿比刚才冷静,扑过去扒开他,飞快输了一串数字。

“查什么……靠!”吴涛愕然,“你怎么知道间哥身份证号的?!”

梁见语速飞快:“跟你屏幕前的观众朋友解释一下,虽然这样是错误的绝对不可以效仿,但在我农历生日过了阳历没过还没成年的时候,我需要一个成年了并且能安全上网的身份证号……”

吴涛:“……”

有些时候,多掌握一点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小知识就非常重要。

梁见填进去身份证号,飞快照着表格填了姓名考号,用力敲下回车。

一群人蜂拥到屏幕前头。

……

半分钟过去,李磊笑骂了一声,遮着眼睛筋疲力竭地瘫回了椅子里。

梁见瞪圆了眼睛,还在一遍一遍地观摩分数,跟吴涛互相给对方做揉天应穴和按揉四白穴。

“所以六百四是多是少啊?”猴子对好学生的世界很陌生,对这几个人突如其来的沉默分外焦躁,“别人一般都考多少啊?高考查分都查完了,你们能不能有一个人理我一下――”

梁见深呼深吸两口气,点开朋友圈,给他间哥扔了一排雷。

吴涛咧着嘴给他间哥扔了两排。

李磊乐了半天,摸过来边上扔着的冰镇啤酒一口气灌下去,用力揉了一把通红的眼眶:“操。”

猴子差点儿爆炸:“操是多是少啊!!!”

梁见不知道二当家的身份证号,也不需要知道,飞快点开网页搜了两圈,顺利在省理科状元的位置找到了想得到的答案。

吴涛比查着自己的成绩还高兴,顺手点开静姨的死亡金属摇滚歌单,在网吧的低音炮里跟着晃起了屁股。

猴子半天都没得着答案,在摇滚的鼓点里团团转了十来圈,被李磊一拳砸在肩膀上:“巨他妈好!”

“真的?!”猴子瞪大眼睛,一拳砸回来,“操!给间哥跟家属放鞭炮啊!”

“今晚就放!”音响的声音太大,李磊头一回这么跟他们扯着嗓子喊,“买二踢脚!窜天猴!这两个寓意好!”

猴子高兴得不行:“没问题!他们俩一飞冲天!都好好的!”

李磊跟着喊:“好好的!!”

梁见失去理智得比较早,清醒得也比这群人早,有点儿发愣地看着包间里群魔乱舞:“所以……间哥到底可惜什么啊?”

“……真可惜了。”林间第九次查完了成绩,蹲在床边叹气:“早点儿考出来这个成绩,再怎么也能跟我同桌再在一个考场一次。”

恢复了三十人的考场制度以后,他就一直被挡在了第二考场,直到三模都没能突破前三十的魔咒。

结果按着他们学校出的一分一档数,这回正正好好二十九。

时亦忍不住乐,拽了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林间同学,跟着坐起来。

“再躺一会儿。”

林间挺严格地把他按回去:“午睡还没结束呢,差五分钟。”

“不困了。”时亦说,“想跑圈。”

“行啊,绕哪儿跑?”

林间看着他书总连酷带淡定地说跑圈,没忍住笑了,伸手胡噜乱了他的头发:“选项A,绕着咱们屋跑。选项B,绕着床跑。选项C,绕着林间同学跑……”

时亦:“选C。”

“……”林间差点儿被男朋友的直球砸一个跟头:“这么果断吗?”

时老师沉稳地点点头:“不会就选C。”

……

林间乐得站不住,帮他书总节省体力,干脆利落地扑上去把人结结实实抱住,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

时亦的胳膊也格外有力气地反抱回来。

林间从胸口到嗓子都连涩带烫,清了好几次嗓子,低头轻轻亲他的眉梢额角:“时老师,时老师,时老师。”

时老师抱着他,蹭了蹭他的颈间示意自己年纪轻轻还不耳背。

林间侧头轻轻亲他:“书总,小书呆子,小僵尸,小丧尸,小叮当猫,时亦……”

时亦拿胸腔满满盈住他:“我在。”

林间摸摸他的额头,又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高考结束,小书呆子就被林女士跟他一块儿强制好好休养了一回身体。

每天必须吃多少饭、睡多少觉,睡不着就两个人一块儿在床上做一做运动助眠,什么兼职都不许做什么脑子都不许动那种。

养了二十来天,他有时候做梦还能梦见高考刚结束那天。

可能是一直以来撑着的最后一根弦也松了,也可能是这一个高三既要自己拼命复习、又要不惜代价拽着他。

也可能是他对人严格对己严格到变态的书总终于允许自己休息了。

时亦高考结束跟他们去吃了烤肉,唱K的时候上一秒还在跟老万说话,下一秒转身找了一圈,确认了他的位置,整个人就毫无预兆无声无息地闭上眼睛栽进了他怀里。

林间其实不太记得自己那一会儿是什么反应,就记得后来好像让李磊狠狠揍了两拳,跟他们一块儿把时亦送到了医院。

结果问题不大,还是长期缺乏休息。

医院那边还挺熟练,据说每年高考完都得这样送过来几个,年轻体质好,只要好好养就没问题。

听一块儿过来的老董说这是他们学校的重点冲状元选手,医生当时还打趣:“要是真成了状元,这一段说不定也能被挖出来,高考状元刻苦学习考完昏倒送医……”

老董知道了学生没有大碍,就跟着松了口气,帮忙想新闻题目:“春风得意马蹄疾,状元复习累昏迷。”

时亦其实就断电了不到半分钟,努力试图表示自己没事,被林间扯进怀里抱得死紧,差点儿就把人憋到缺氧再昏过去一次。

其实时亦为什么累,有多少是因为复习,多少是因为别的原因,他比谁都清楚。

就像于老师每次带完高三的学生也要或大或小病一场,老万看着佛得比他们谁都淡定有谱,其实口袋里日常装着百乐眠丹参口服液一样。

在学生们心无旁骛冲刺高考的时候,老师们身上的压力其实丝毫不逊色,甚至还要更重。

更何况时老师还要拼尽全力抓紧所有时间和机会,把所有能利用的空隙都搜刮起来,帮他查漏补缺,帮他复习巩固,帮他完全详尽地针对个人优势弱势长处短处定制冲刺计划。

“这几天还头晕吗?”

林间其实特别想跟同桌庆祝一个高考状元,但还是怕刚才闹得太厉害,帮他慢慢揉太阳穴:“不忍着,难受要跟我说……”

“晕。”时亦说。

“怎么了?”林间紧张得不行,扑棱坐起来,“是不是太闷了?我去通通风――”

“林间同学。”时亦枕在枕头上,仰着脸看他。

林间同学一条腿已经叉到了地上,半个身子探回来:“林间同学太帅了,把时老师帅晕了吗?”

“考得太好。”时亦笑出来,“高兴晕了。”

林间同学愣了半天,把时老师抱起来又胡噜一通,狂风骤雨地亲了一遍。

……

河高有好几年都没抢回来高考状元,从老师到学校都差点儿高兴到连夜写大字报糊墙。

尤其是分数还超了个本省理科最高记录一分的高考状元。

老万已经挺保护小同学的隐私,还是只拦住了一小部分,浩浩荡荡的记者跟招生老师在他们家门口绕了半天,就只堵到了买菜回来的林女士。

林女士拎着袋子,高高兴兴解释:“两个小朋友看见成绩太高兴,跑出去玩了……”

几个学校的招生老师都拿到了林女士的橘子,信心满满地回家了。

温老师家门口,两个太高兴跑出去玩的小朋友揣着礼物跟成绩单,一块儿石头剪子布走楼梯到了门外。

“老师。”

时亦轻轻敲开门,迎上老人家含笑的眼睛:“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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