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坐在金融市场学的课堂上,把最后两行笔记抓紧时间记完,翻过来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门课授课的是位名字在教材上能找到的老教授,高深专业词汇跟精尖专业知识齐飞,能学到的内容不是一点半点,唯一的遗憾就是课程安排在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老教授兴致来了,徒手就能写满四张黑板多讲一个小时那种最后一节课。
“这可能不是这门课的遗憾,是我们的。”
他边上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按了按饥肠辘辘的肚子,深吸口空气干咽下去,挺深沉地边狂记边叹了口气:“拉兄弟一把,回头录音笔借一下?”
林间笑了:“我整理好了发群里。”
男生两根手指在桌子上给他磕了一个:“救命之恩。”
林间看了一眼桌角的录音笔,又把板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几行字记下来。
圆框眼镜叫岑兆,算他的挂名舍友。
于老师可能是P大派过来招生的秘密特工,小书呆子被耳濡目染两年,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定了学校,直接把他们的中点买个房养个猫计划提升了差不多两百个难度系数。
他的报考相对要复杂不少,综合比对了分数合适的学校院系,最后还是选了R大的金融专业。
“家属又等你啊?”
终于活着熬到了下课,岑兆跳起来利落收拾东西,把桌子上的东西往书包里一划拉:“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见见?”
林间笑笑:“没不让你们见。”
“不行,这种学神级别的得正式。”
岑兆感慨:“活的省状元啊!还是破纪录的省状元!再等半个月,我准备期末考试前正式见他一面,沾沾学神之气,早了就没用了……”
林间乐了一会儿才把东西收好,跟他碰了个拳,快步出了教室。
P大的招生老师在抢状元这件事上赢得毫无悬念,跟于老师靳老师热情握了十分钟手,兴致勃勃地想把人直接推荐给光华,被于老师拦回来给时亦自己重新挑了专业。
小书呆子在天文和法学中间纠结了挺长时间,最后还是遗憾地把探索宇宙当成爱好,选定了法学院。
法学人在什么观念上都挺严谨,上课的时间控制得也精确,他一度尝试过买个自行车,最后还是发展成了时亦有时间就过来找他。
林间一出楼门,就在花坛边上找着了帮他撩猫的省状元。
这次有两只,一只纯白一只黑白花。
纯白的俨然有两副面孔,上一秒还在冲黑白花超凶地龇牙哈气,下一秒就在省状元的掌心边蹭边喵喵叫。
变脸变得叹为观止。
林间感慨了一会儿,跟着凑过去,蹲下刚要说话,就被两只猫用了同一副面孔:“嘶哈!”
林间:“……”
时亦抬头,没忍住轻笑出来,握着黑白花的肉垫跟他打了个招呼。
林间差点儿又被他们家小书呆子跟肉垫一起萌个跟头,沉稳地蹲回来,飞快过去跟被胁迫的猫质握了个手。
时亦等他跟两只猫交流感情过够了瘾,松开手站起来。
“人生巅峰。”林间感慨一句,抽了两张湿巾,给时亦分过去一张,“下午有课吗?”
“民法。”时亦点点头,“你呢?”
“今天没课,最近算备考期,校队也暂时休息了。”
林间擦干净手,挺遗憾:“在发现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什么之前,我其实还自不量力地考虑了飞快跑回家,给我同桌暗中做个温暖午餐送到法学院……”
结果估计连冰冷食堂都没了。
时亦笑了,接过来两张湿巾一起扔进垃圾桶,跟他往外走。林间转回来检查了一遍,帮他把衣领拉好。
是人就总有擅长跟不擅长,时亦对金融确实不感兴趣,努力跟着林间上了两堂课,一共不小心睡着了一堂半。
家里有一个人负责HH挣钱就够了,林间也觉得小书呆子完全有权利不硬嗑不喜欢的东西,把喜闻乐见的课堂恋爱放在了久负盛名的p大法学院。
下午他没课,还能过去陪时亦上堂民法。
校园里挺安静,中午吃饭的人流已经稀稀落落剩的不多。
期末考试还有段时间,寒假要更远一点儿,但气温已经提前把气氛营造得挺浓,说话都能冒出来白融融的呵气。
林间把手套捂热得差不多,摘下来跟小书呆子换了一副:“快点儿,热乎。”
“不冷。”时亦把自己的手套给他,“今天妈妈来电话。”
“你记得提醒我们的妈妈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了吗?”林间问。
“……”时亦笑得有点儿咳嗽,“让我们寒假出去玩,不要回家,她要和章叔叔两个人出去旅行。”
林间觉得再这么下去,没准有一天他们家搬家了,他可能都是从他男朋友这儿最后一个知道的。
林女士跟大学老师的婚礼就办在了他们高考那个暑假,男方家属来了半个班的学生,女方家属来了一个排的伴郎。
气势很足,场面壮观得司仪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最后还是靳老师穿着黑衬衫接过了这项重任。
当老师的假期难免跟正常人不太同步,大学老师也一样,能出去玩的机会不是暑假就是寒假。
林间本来想婚礼结束就让两个人趁暑假出去蜜月旅个行,结果一直忙活着帮他们准备入学用的东西行李,也没顾得上,到最后也就是一家人一块儿来看了看两所学校。
这次出去旅个行也是情理之中。
“母大不中留。”
林间挺看得开,揉揉跟他一块儿无家可归的小书呆子:“让他们去吧,林女士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
他还没戴上手套,掌心的温度格外舒服,时亦发顶在他手里轻蹭了下:“我们去哪?”
“去哪儿都行,反正我们也被迫拥有了自由的灵魂。”
林间也挺想带着男朋友出去多走走,想了想“看极光?冰灯,滑雪,冰雕,泡温泉……”
能去的地方不少,两个人都没太着急,先找了个还热闹的食堂窗口要了两份麻辣烫,一块儿找着地方坐下。
大学生活和高三不在学习里疯狂就在懈怠里灭亡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学习的担子陡然轻下来一大半,他们其实都反而不太习惯。
林间入学的时候手痒打了场球,第二天就被拽着进了校队。加上保持惯了的学习状态有事没事去时亦那边蹭课,也过得挺充实。
时亦身体已经养得挺好,重操旧业做笔译的兼职保持语感,也被严格控制着篇数时长,反而比男朋友更闲一点。
“还得多盯着。”
林间很有危机意识地拦了两个女生,把人往角落里藏了藏:“看你们学校表白墙了没有?”
时亦刚放进嘴里一个丸子,嚼了两下抬头:“什么墙?”
“……行了,估计是没看。”
林间笑了,伸手飞快呼噜了两把他的头发:“快趁热吃,吃慢点儿,别烫着。”
这个人唠叨就算了,自己还顽强地跟自己说的话左右互搏。
也不知道该听哪句。
时亦决定慢慢地快点儿吃,夹给林间两片肥牛,换了片白菜。
“不准挑食。”林间敲他脑袋,“挑食就算了,还挑小白菜。”
时亦也不还手,笑着让他管:“补伤了。”
一个暑假的饭都没轮得着时亦做,林女士跟林间同学合力给他养胖了五斤,现在看见什么清淡的绿叶青菜都很想吃。
林间觉得也有道理,把两筷子菠菜夹过去:“回头给你做白菜卷儿。”
“怎么做?”时亦问。
“白菜裹上肉馅,蒸――”
林间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笑着又给小书呆子碗里夹了个年糕:“保密,男友牌爱心温暖清淡晚餐。”
晚餐是不是温暖清淡不好说,反正下午的课男朋友是很不清淡。
甚至还有点酸。
时亦自己根本没察觉,还在一丝不苟按着第一次被人灌输的社交原则严格保密微信企鹅手机号,但也已经不是当初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里不出来的小书呆子。
林间坐在同桌身边,枕着胳膊掰着指头数,一课间就看见合唱团话剧社广播站国旗队来找了男朋友四趟。
尤其小书呆子拔节之后,就更显得清标。
少年柔和的轮廓开始往轩俊上走,点漆眸色被浓深眼睫压着,嗓音清冷,语意偏偏又认真得诚恳。
男孩子清俊利落,出众得想看不见都难。入学第一天就被新闻系敏锐地抓出来当了校草,到现在已经成了相当一部分外系甚至外校的同学来蹭艰涩难懂的法学课程的主要理由。
时亦笑了:“你也是校草。”
“不一样。”林间说,“我从初中开始就是校草,应付这种事有经验。”
小书呆子脾气好到不行,点点头,听着资深校草前辈给介绍经验教训。
“……联系方式可以给,要和同学正常相处,不能孤僻不合群。”
林校草操心的不得了,絮絮叨叨:“虽然要合群,但也要有警惕性。尤其快平安夜圣诞节了,要善于分辨糖衣炮弹,收情书了要好好回人家说清楚……”
他一眼看见时亦书里夹着的淡粉色信封,脑袋顶上的天线滴滴滴地竖起来:“就收到了?!”
时亦愣了下:“什么?”
“信封粉,信纸白。”林间格外警惕,“不是情书就是告白。”
“……”时亦对校草前辈肃然起敬,给他轻轻鼓了鼓掌。
林间看着睁着圆溜溜黑眼睛认真鼓掌的小书呆子,觉得自己把男朋友可能带坏了不是一点半点。
“什么时候的啊?”
林间都没听他提这个,很警惕:“还有别的吗?”
时亦眨了下眼睛。
“有礼物吗?”林间问。
时亦点点头。
林间艰难捂胸口:“有平安果吗?”
时亦不太懂:“什么?”
“平安果,那种除了红一无是处皮特别硬一点都不好吃的苹果。”
林间比划:“外面有包装纸,花花绿绿紫紫乱七八糟的……”
时亦听懂了,从桌膛里拿出来一个给他。
林间同学差点儿在下半堂课上课的提示铃里心痛到昏过去。
教授出去抽完烟了,继续回来打开课件讲课。临近期末,进度与重点齐飞,下面的小同学们一个都不抬头,攥着笔勤勤恳恳记笔记。
来蹭课的隔壁R大校草暗无天日,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挺尸。
时亦打开两个人一起买的录音笔,悄悄趴下来,戳了戳暗无天日的林门同学。
林门同学跟着晃了晃:“扣诶扣。”
时亦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抬起来,把信递给他。
“不不还是不了。”
林间挺担心自己年纪轻轻英年早逝:“我不太想看,这是我同桌的自由,毕竟我同桌超好看……”
他的手有自己的想法,不由分说拆开了信封,有自己想法的眼睛跟着看了一眼,忽然怔住。
是两张票。
他挺久以前还考虑过好几次的,职业电竞总决赛的观赛门票。
时亦在明净的课堂里看着他,眼睛弯了下,把礼物也一块儿塞过去。
程医生在第三十二个相亲失败的餐厅里收到了林日门患者的消息:平安夜快乐。
程航心里很难过,努力振作起来当患者的阳光:快乐啊!你和你们家门今天是不是都特别忙?反正P大的平安夜晚会简直了,估计你一宿都别想见着他了……
林日门:我们两个在一起。程航:?
林日门:你收到过情书附赠的平安果吗?
程航:??
林日门:特别红特别好吃,外面包着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包装纸那种。
……
林日门:?
林日门: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