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塔帝国首都中心国王大道的一座豪宅里,几名衣着华美时尚、长相却奇异地富于东方韵味的俊秀的年轻人正坐在一起饮酒。他们都是都曾经经历过清景在神殿里经历过的一切,清景出现在大殿时,他们脑中也传来了神谕,于是便凑到其中一位擅长卜算天机的修士家中讨论此事。
一名穿着白色绣花长礼服,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的年轻人单手支颐,举着酒杯说道:“又有新的英雄诞生,新一届的神战又该开启了。也不知道这次诞生的英雄是什么等级的,比起我们这些人又如何。”
他的笑容看似清淡,眼里却透出噬骨的寒气,目光远远看向神殿的方向,仿佛要透过那幢建筑看到里面的人。桌对面穿着深蓝立领长袍的男子手指摩挲着酒杯的杯口,垂眸说道:“殊云道友有空想新生的英雄,不如问问自己的苍葭剑法何时突破至破执境吧。上次神战我维斯塔之所以输给欧若帝国,泰半是因为有人守不住战线东北,放了对方的吞云鲸进来呢。”
“方道友尽可放心。我的剑法虽然还未达到化境,却也比第一次神战就废了右腿,只能躲在人身后苟延残喘的强。”穿白衣的年轻人把酒杯敦到桌面上,鲜红的葡萄酒自杯口溢出,瞬间化作酒刃横掠过桌面,整整齐齐地切开了对方手里的酒杯。
杯中酒浆涌出后又化作一道道酒刃打向蓝袍贵族。他右手在桌上一拍,连着椅子倒退数米,手上不知何时撑起了一把油伞,伞面张开挡下了溅出来的红酒,人在伞后冷冷说道:“你还有脸提我的腿?没有你临阵退缩,我方子若的腿也不会被吞云兽咬掉!你以为自己参加过五次神战有多么了不起么?听说你初入神界就被封为伯爵,可直到现在也没再进一步,看来实力也不过尔尔。”
白衣青年神色清寒,右手按向腰间的长剑,口中冷冷说道:“那你就亲眼看看我的实力如何吧!”
长剑刚要出鞘,一道柔风便从他掌边拂过,托着他的手掌把剑按了回去。桌边一名笑容温文的黑袍男子缓缓踱过来,劝解两人:“大家都是被困在这小界里的,理当互相扶持,何必为了一点口角便大动干戈?子若你的腿说到底还是被敌人所伤,正好新神战即将开启,到时候我等定会杀了那只吞云兽的主人替你报仇。”
殊云对此人的态度倒是好得多,温雅地笑道:“江陵道兄说得是。咱们都是千辛万苦才从下界飞升的,却被扣进了这种不能修行的鬼地方,半辈子的修为眼看就是镜花水月了。既然早晚都要耗尽寿元而死,何不活一天痛快一天,还要给自己人找别扭呢。”
方子若也收起了伞,对黑袍青年点了点头,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既是江陵前辈发话,我也不能不懂事。有什么恩怨,等到活过这次神战再来解决吧。”
他们在桌旁饮酒,房间角落的沙发里却还坐着个身着青罗道袍,眉间一点朱砂痣的年轻人,神色淡漠、两眼放空,仿佛这屋里的人都和他毫无关系。他坐着时并不引人注目,但一站起,来众人的视线就都落到了他身上,似期盼又似畏惧,只低低叫了几声“天机道兄”,屏息凝神地等他开口。
等了许久,天机子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漠冷清,不似人间所有:“天……要变了。”
三人连忙追问:“要变天?难道这次神战,会是我维斯塔的人升入神域?”
“不对,这是每场神战后都会有的,算不上变天。是不是这个世界以后能够修行了?”
“是这个该死的世界要崩塌了吧?咱们都能离这里了是不是?”
他们一个比一个问得更急切,天机子淡然立在当中,等众人抒发够了心里的期待,才缓缓说道:“我见到苍天破碎,流火自天外来。”说罢这句,他便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
那群飞升者在讨论新生英雄的时候,礼仪官已经颁完了旨,请清景跟他回宫去参加典礼。
清景虽然不打算结婚,可是能借着这机会离开神殿,找个人问问这世界的情况也是好的。想当年唐僧取经时也差点娶了女儿国国王,最后三谈两谈的,不还是平平安安地从宫里出去了吗?何况他要娶的只是个公爵的女儿,又不是这个国王本人,想来把情况说清楚了,国王也会看在万仙盟的份上把他放走的。
可国王要不答应呢?
清景没往这上想,因为他还是希望人间处处充满爱,遇到的人都讲道理。不然他就只当个违法犯罪的蛇精,用尾巴绑住国王,逼王宫的人打开传送阵送他回去了。
出了神殿大门,便有人牵来马车请他坐上。这马车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外面雕饰得很华丽,地上铺着软乎乎的毛绒地毯,踩上去又柔软又舒服。车窗是玻璃的,可以推开看到宽广的广场,道路两侧高大的别墅式建筑,还有近在咫尺的华丽宫殿。
现在应该是正午时分,可是空中阴云密布,看不到太阳,风里充满了水和泥土的味道,给人种沉重的压抑感。空气中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他每呼吸一次都觉着别扭——明明是这么湿润阴凉的气候,他却觉着像要脱水似的,体内有什么东西不断流逝,被压榨到外界空间里,让人有股窒息的错觉。
清景狠狠拉开衣领,露出一片白嫩的蛇肉,又深呼吸了几次,运转真气平安体内的燥郁感。这一运转真气,他才发到到底是哪儿不对——外面的空气里是没有灵气存在的,不仅毫无灵气,还一直在吸取着他体内的灵力!
别看他是个没学问的蛇精,可也是走过几个世界的,深知灵气才是万物生存的基础。就连末法过后无法修行的小千世界都没有过这样的绝灵地,更没听过哪个世界能从人体内剥取灵气的,这里真是个大千世界吗?这种绝灵之地根本就连变形虫都不应该生存,这么多凡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这群人就是传说中的硅基生物,跟他们这些脆弱的碳基生物不同,专门生长在艰苦的环境里?
能想出这么有科学的解释,他果然已经是个合格的主持人了!清景心底油然生出了股对自己业务能力的骄傲,坐直身子,用标准的普通话侃侃介绍起这个充满封建迷信的诡异世界。
十几分钟后,马车终于驶进宫里,在一座长、宽皆有数百米,高十余层的巨大宫殿门前停下。殿里有一群打扮得比神殿侍女更精美的女仆和穿着紧身衣的男仆出来迎接他们,长长的红毯从大厅直铺到台阶下。
传令官给清景打开车门,躬身请他进入宫殿。宫里已经准备好了册封的一切仪式,连那位鹿林公爵的女儿都已经打扮得妥妥贴贴出来见了他,简直是册封完了就能结婚,结完婚立刻在这里洞房的节奏。
负责礼仪的官员上来引导他走到合适的位置,低声安慰道:“不用紧张,公爵阁下。您的一切仪态都是神赐予的,必然都是美好的,您只要顺着自己的习惯而行就好。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为了神的战士们准备的,无论是财富还是爵位,抑或是美丽高贵的女子,都只是为了匹配您绝世的力量。”
另外一位礼仪官也笑道:“是啊,天生就拥有公爵品级的英雄,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呢。听说国王陛下当年也只有侯爵品级,也是在多年战斗中才提升到了现在的水准的。”
清景越听越糊涂,果断问道:“什么叫天生就拥有公爵的品级,我这公爵不是国王封的吗?”
礼仪官笑道:“国王只是代神执行各项礼仪而已。是神按照您的力量等级降下神谕给国王,让他赐封您相应的爵位、财富、土地和相匹配的妻子。”
清景还想多问两句,但殿外忽然响起了高亢的小号声,两名礼仪官连忙低声提醒了他一句“国王陛下到了”,然后恭恭敬敬地转身向着门口鞠躬行礼。
清景顺着他们行礼的方向看去,便见到一群打扮得珠光宝气,穿着皮草长袍或闪亮的紧身衣,头发五颜六色的外国人从殿外走来。
这群人当中众星捧月似的捧着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发年轻人。其人满身勋章和珠宝,身上披着大棉被一样的毛披风,眉如墨画、眼如点漆,一进殿门就凝神望向他,嘴角微含笑意,神色十分沉静温雅。
“倾波陛下日安!”
“恭迎倾波陛下!”
……那、那不是个修士吗?
一个中国修士,不远万里到充满歪果人的荒凉小世界当国王,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群奉他为王的人又是什么精神?别的不说,在一堆维拉、唐娜之类的外国名字里突然出了个汉语拼音的“倾波”,就没人觉得画风不一样嘛!
吐槽归吐槽,能看到一位指定会说中文的同道他还是相当高兴的,主动迎上去行了一礼,用中文说:“道友你好,我是诸天万界之旅节目主持人清景,有点事想求道友帮忙。”
谁知那位国王就像没听见似的,低声跟周围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走到大厅中间的台子上,从侍从手里拿了把剑。两位礼仪官连忙低声提醒清景:“授勋典礼开始了,请您走到国王陛下面前单膝跪倒,等他用剑压在您的肩头上,宣布授予您人间的荣耀。”
……算了,有事等册封完了再说,先把这场典礼完整录下来,这可是很难拍到的小千世界特殊风俗呢。
清景走到国王面前,单膝跪了下去,有礼仪官把他的手摆在合适的位置,国王便抽出剑按在他肩头,用丝绒般柔滑的声音宣布:“我,维斯塔帝国国王徐倾波,谨奉神谕册封新生的英雄为雪原行省领主雪原公爵,望你虔诚侍奉神,在神战中保卫维斯塔帝国的荣耀。”
清景按着礼仪官的说法宣誓效忠于维斯塔帝国和那个神。因为不是心魔誓,他体内也没受那个神的约束,这誓他发着也没有压力,等国王撤了剑,他就站起身来。
两旁还有礼仪官托着衣服、勋章和家徽过来依次授予了他。最后要赐的是一枚剑柄两侧都有圆形护手的细长宝剑,国王从托盘上拿起剑来,亲手托着走下台交到了他手上,含笑说道:“愿你如同这把剑一样一往直前,永不败退。”
清景握着剑叫他:“道友……”
徐倾波这时候不再摆国王的架子,微微点头,用中文答了一句:“稍等,还差最后一项仪式。”
然后他又回到了台上。大厅里的音乐倏然一变,显得更活泼喜庆了。国王的笑容也更深刻了几分,温柔地说道:“我宣布,雪原公爵与鹿林公爵小姐的婚约拥有神圣与世俗的效力。但是在举行婚礼之前,我将以维斯塔领主的身份,行使对我领民的初夜权。”
场上一片哗然。
鹿林公爵小姐碧眼含泪,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清景身边,倒进他臂弯里娇声哭泣:“啊,我亲爱的丈夫,我怎么能抛弃你进入王宫?我的身体和心都是神赐给你的,即使是在国王陛下的身边,我也只想着你。”
清景有点莫名其妙,仔细问了一下初夜权的概念才知道,这国王竟来是个无耻的采花贼!他愤然地抬头看去,正对上国王幽暗的双眸。这人面对他这个未婚夫正义的目光竟然毫无愧色,嘴角含着浅笑走向台下,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按照维斯塔帝国的风俗,我作为这片国土的主人,您的领主,将在您的新婚前三天拥有您丈夫的一切合法权力,公爵阁下。请跟我到我的房间来吧。”
……慢着!
礼仪官可不是这么说的!
初夜权是对新娘子的,怎么会有他的事?
还有那个“丈夫”是哪来的,别欺负他是个半文盲,翻译学得不扎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