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山越联军还未到达前线就丢了常山城塞,冯恩大怒,命人星夜革去孙仲邺城将军之职,杖责三十,打入囚车,押回京城听候雍熙帝发落。
不想孙仲竟事先密令其弟孙化在邺城外三十里处杀死押囚官兵,救出自己绕道投入拓跋舒默军中。孙仲、孙化二人进言邺城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又详细道出邺城各处布防。
常山要塞之失,孙仲虽然有过但罪不至死,押回都城最多削爵为民而已,为了荣华富贵竟出卖祖国。拓跋舒默虽然极度鄙视此类叛国小人,但今日若杀之,恐日后再难有人投降乌桓。
于是将此二人留在军中,命人暗中监视。不想当夜皇甫毅也回到军中,拓跋舒默询问邺城情况,皇甫毅所讲竟与孙仲大同小异,遂下定决心率五万骑兵连夜袭击邺城。
邺城临阵换将,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突然遭此袭击哪能抵挡?
眼见主城将被攻破,冯恩率数千大秦精锐骑兵杀到。城内兵士见冯恩帅旗飘扬,顿时有了主心骨,个个奋勇抵抗。拓跋舒默眼见机会已失,不得已下令退兵,离城二十里安营。
次日乌桓援军逐渐到达,拓跋舒默命人城下叫战,冯恩只做不理。再次攻城,大秦守军虽然仅有五万,但凭借冯恩指挥若定,拓跋舒默二十万大军愣是没有讨到便宜。
上次攻打常山城塞,首功被皇甫麟夺去,如罗博心中愤懑,此次攻城,求功心切的他更是命土悉营将士一味蛮攻,土悉营将士损失惨重。眼见土悉营伤亡过半,拓跋舒默心中不忍。毕竟都是乌桓士兵,何必如此狠绝。连忙命人鸣金收兵,退回营中。
又过了几日,大秦、山越联军陆续到达邺城。拓跋舒默为避免损失,率兵退回常山要塞,细细准备要塞守备情况,静候冯恩攻城。
大秦虽然守住了邺城,但常山要塞丢失,是二十年来难有之败。诸多将领引为国耻,急欲攻城,子灏更是天天催促,冯恩却是不允。
如此一来,大秦、山越三十五万大军屯兵城下,六天来从未攻城。拓跋舒默觉得甚是奇怪,秉着烛火在行军地图上看了又看,算了算时间,顿时不安起来,当即命皇甫毅暂代大将军之职,自己则率慕容营一万骑兵连夜直奔常子小道。
常子小道距常山要塞一百五十里,一万骑兵马不停蹄地奔了过去。到了常子山,山路崎岖难行,拓跋舒默命骑兵改步行,徒步往山中军营急行军。
刚进山口,只见前方一人歪歪倒到地走了过来,见到拓跋舒默,原本浑浊的眼神放出光彩。那兵士身上多处受伤,血流不止,拓跋舒默命人扶住为其包扎。
那兵士开口异常吃力,拓跋舒默见此情形已知大概,问道:“七里外常子营寨遇袭?”兵士努力点点头。拓跋舒默当下毫不犹豫:“慕容营的将士们,我们的族人正遭遇危险!我们的族人需要我们!强行军去救我们的亲人!”说罢当先往前冲去。
慕容营的人听了这话,顿时抛去全身的疲惫,急速跟着往山谷中冲去。
山路蜿蜒崎岖,不时有人惨叫着跌落山谷,但众人均知军情紧急,不顾山路危险,依然全速行进。
常子营寨四周均是高山,中间却有一块略微平整的土地,勉强可以驻军。
夜色如墨,火光明灭。慕容齐望着周围的兵士,敌人皆是穿着慕容营步兵服色,根本分不清敌我。除了几个平日熟悉的卫士,见人靠近就得摆出防御招式。因敌我难辨打起来束手束脚,慕容营步兵处处处于下风。
只见一人举刀扑来,慕容齐往旁一闪,手中大刀奋力一斩,了结了对方性命。还未缓口气,忽听背后声响,招式用尽回身招架已然不及,暗道:我命休也!一道温热的鲜血喷到自己身上,身后传来沉闷的倒地声。
冷静低沉的声音传来:“慕容将军,拓跋舒默来迟。”紧接着看到几人将自己保护了起来。正欲向拓跋舒默报告现在情况,却听拓跋舒默高呼道:“众将士听令,遇人就喊,大汗万岁,不是乌桓口音者杀无赦!”此令一出,慕容齐顿时拜服,这大将军真乃天下奇才!
有了拓跋舒默命令,乌桓将士一听不是乌桓口音者便扑上去厮杀。敌我关系瞬间分明,有了援军后的乌桓军顿时大占优势,拓跋舒默口中喊着“大汗万岁”,身形飞舞,所到之处望风披靡。
两刻钟后,兵器碰撞之声渐稀,只见几人往谷外逃了出去。纵越之间,崎岖的山路竟如履平地,乌桓兵士自是追之不及。
战斗结束,自有人救护伤者,打扫战场,清点损失。慕容齐“扑”的一声跪在地上:“末将有罪!请大将军处罚!”
拓跋舒默见这浑身是血的老将军,虽是深夜遇袭,盔甲却穿戴齐备,可见自受命以来定是夜不卸甲,心中感动连忙将他扶起:“将军杀敌有功,何罪之有!”
见拓跋舒默并不怪罪,慕容齐心里不安:“末将自受命以来,知关系重大,日夜堤防敌军来袭。今夜正自巡营一人突然向我杀来,接着营中杀声四起。这些人都穿着我慕容营服色,一开始并不急于杀人而是尽量灭掉就近火把。敌我难辨中甚是被动,敌人乘乱又冲进了许多。只是末将不明,敌人是如何在这崎岖山路中悄无声息地将我营寨之前的三处前哨灭掉。恐怕敌人有内应……”
拓跋舒默回想刚才交战时的情景,沉吟道:“这些不是大秦人,而是山越精兵。山越多山,山越人从小在山中长大,将士擅长山地作战。对他们而言行走在常子小道上并不十分艰难。将军不必多想,我乌桓将士中并无内奸。”
慕容齐主动提有内奸,就是希望撇清干系,听拓跋舒默这一说,慕容齐顿时松了口气。如若真有内奸,这麻烦可就大了,好在这大将军还明察秋毫。慕容齐对拓跋舒默的佩服与感激又多了几分。
拓跋舒默担心冯恩攻城,命带来的慕容营骑兵听慕容齐调遣,暂时协助慕容齐防守常子小道,自己带了卫士连夜赶回常山要塞。
回到常山要塞已是清晨,冯恩并未攻城,想来还不知道常子小道偷袭失败。拓跋舒默见一切安好,于是又派了一万步兵前往常子小道替回慕容营骑兵,毕竟骑兵的战斗力是步兵所不能比拟的!
前线是势如水火的交锋,而远在大秦京城,雍熙帝的震怒使得大臣们个个惴惴不安,就连后宫的舞惜也感到了紧张的气氛。
前朝的战报每天都在传回,常山要塞的丢失在朝中无疑是“一石掀起千层浪”,加之邺城将军孙仲在其弟孙化的掩护下,双双投降乌桓。这些无疑让雍熙帝震怒不已。好在冯恩及时赶到邺城,否则只怕现在邺城也易主了。
如今朝上每日商议的都是前线之事,大秦如此惨败使得朝中武将们纷纷请缨,太子也多次向雍熙帝请旨,只是一时还未置可否。
雍熙帝整日为此事着急上火,也无心后宫,小半月来一次后宫也不进,嫔妃们即便心有不满,但在这当口,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舞惜虽身在后宫,但前朝之事多少也有耳闻。她毕竟不同于这些古人,在舞惜心中乌桓、山越、大秦都是一样的,他们为了所谓的统一,大肆屠杀别国的百姓,这是舞惜不能苟同的。
这日成亲不久的慕萱来宫中看望云妃,顺带也来绛紫阁找舞惜。
舞惜看着初为人妇的慕萱,打趣说道:“萱姐姐,怎么有空来看我,你和瑾哥哥尚在新婚呢!”说起这个,慕萱有些愁容:“你还不知道吧,子瑾被父皇派去筹备兵马粮草。”
“哦?瑾哥哥走了啊!”舞惜有些意外,显然她的消息没有慕萱的灵通。慕萱点头:“是啊,子瑾昨日走的,因是走得匆忙,也没能告诉母妃。我今日这不进宫来和母妃说一声嘛!”说着叹气,“唉,也不知道乌桓何时能被击退。只希望父皇能尽快将乌桓灭了!”
舞惜诧异地看着她:“灭了?”“是啊!灭了乌桓,父皇才能一统北方!”慕萱说得平常。
舞惜有些笑不出来,岔开话题又和慕萱说了好一会话,送走了慕萱,舞惜回到寝殿,坐在窗前的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云珠进来,正好看见她出神的样子,以为她是为子瑾担心,安慰道:“六公主,二皇子此行并无危险,您不用太过担心。”
舞惜转头看她,幽幽道:“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何乡为乐土?安敢尚盘桓!弃绝蓬室居,塌然摧肺肝。姑姑,你可知道这意思?”
云珠听了,沉吟片刻,道:“奴婢才疏,听来却有生灵涂炭之感伤。”
舞惜点头:“不错,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君王为了千古名声,为了自家利益,全然不顾百姓生计,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公主!”不等舞惜把话说完,云珠连忙打断道,“公主这话可说不得!若叫旁人听去,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定是要怪罪您的!”
舞惜走到书案旁,不再说话,提笔练字。
云珠颇为疑惑不解,六公主刚才的一番话实在与她的身份不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