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帝此时是谁的话也不全信.他将目光投向皇后.上前一步.厉声问道:“皇后.朕问你.昔年若舞的事是不是你设计陷害的.”
“是不是我.是不是我.”皇后重复着雍熙帝的问话.半晌后.突然激动地说.“皇上.那个贱人敢勾引您.臣妾岂能容她.只有她死了.皇上才不会心心念念着她.”
雍熙帝面上惊怒交加.他沒想到事到如今.皇后还会说这样的话.难道真的是她.
其实.若非是皇后亲口承认.他并不认为她就是那个人.相反.不知为何.他觉得静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原本一直以为若舞真的背叛了自己.所以他愤怒难当.他几乎将一颗心捧在她面前.以为她会好好珍惜.不想她却将她一颗心掷在地上.任意践踏.因此.起初那几年.几乎只要听到那个名字.他心底便满是愤怒.
后來.舞惜出嫁前.将若舞的手帕给他.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想着当年的点点滴滴.他心中猛然间有一种慌乱.原本以为一切都是在他掌握中.却发现.好些事似乎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几年.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而身边又寻不到那个可心的人.他开始越來越多地怀念着若舞.许多事越想越心惊.他开始隐隐有些后悔.当年的事他似乎太自以为是.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忘了问问自己的心.
他缓慢地梳理若舞去世前后的事情.心底隐隐有了怀疑的对象..静妃.可是时过境迁.并沒有什么证据.他又渐渐将此事放下.其实说到底.他谁也怪不得.若不是他对若舞的信任太少.也不会发生当年的事.
但.饶是如此.他也沒有怀疑过皇后.当年的事.皇后顶多是疏于管理的.毕竟宫中多了一个陌生男子.而皇后却不知情.这算是皇后的失职.
皇后和他是幼年相识.少年夫妻.皇后的母家对他多有助益.皇后待他也是一心一意.这些他都知道.所以他给予她这天底下最高的尊荣.最优渥的待遇.只是.不知是不是太过熟悉的缘故.同皇后的相处.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大婚的头几年.宫中只有皇后一个女子.他们并不像是帝后.反而像是普通人家的夫妻.可是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总是让他心中对皇后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亲近不起來.刚开始.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后來.通过选秀.后宫中渐渐多了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
在选秀的过程中.他刻意选了同皇后性子不一样的.皇后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彰显着她的家教礼仪.可是后來选入宫的女子.或是热情奔放.或是小家碧玉.或是性子爽利.或是温婉动人.他心底的那份缺失依旧无从弥补.那几年.他开始频频选女子入宫.皇后许是看出他的心思.也主动为他留意好的.
这是皇后最贤惠的地方.也是这么多年她调度后宫最令他满意的地方.无论是对谁.她都可以做到尽可能的公平.所以.即便他不爱她.却始终以礼相待.
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一直到了雍熙八年.
那一年.宫中照例举行大选.初见若舞.是个阳光晴好的午后.他记得清楚.那一天已是殿选的最后一天.看了一上午环肥燕瘦的秀女.他早已有了疲倦之意.本想着随便应付下.就结束的.
可是.若舞出现了.
时隔这么多年.他始终记得若舞当时的装束:上身是件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下身一袭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裙.头上簪着简单的八宝簇珠白玉钗.配上小巧的柳叶耳环.素白小手上只有翠玉手钏作装饰.整个人打扮得并不华丽.却又十分得体.
只那么一眼.他便被她吸引.他起身离开了宝座.走到帘子后.颤抖着声音问:“这个秀女叫什么名字.”
“秀女安若舞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她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他几乎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连忙吩咐叫记下名字留用.之后便再沒有兴趣看旁的人.
再见时.便是侍寝了.当秀女学好规矩.正式进宫的第一天.他便破例召了若舞侍寝.当他看着她被人抬着放在龙榻上时.他竟比大婚之夜还要紧张兴奋.
那一夜.他破例为她点燃龙凤喜烛.并彻夜燃烧.那一夜.他终于寻找到心底的那份缺失.那一夜.他终于知道之前一直觉得欠缺的东西.叫爱.
接下去.便是专房专宠.
身为皇帝.他知道这样并不好.太任性.渐渐地.后宫中的女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后來朝堂之上竟有大臣们开始上书劝谏此事.即便他宠爱着若舞.却并不想因此做一个昏君.面对压力.他开始学会制衡.
那个时候.除了静妃一直同若舞姐妹相称外.皇后也算是体贴大度的.每每有人言语为难若舞.皇后总是会站出來申斥几句.那个时候.他还一度庆幸自己有皇后这样贤惠的妻子.
即便后來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在震怒之下将若舞打入冷宫.就连着静妃都沒有再为若舞说话了.皇后已然隐隐地劝诫他要思量清楚.免得日后后悔.
所以.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从未将怀疑的目光看向皇后.
不想.这一切竟是皇后所为.
雍熙帝又惊又怒.嗜血的眼神如锋利的刀子般刺向皇后.他颤抖着举起手臂.怒道:“毒妇.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皇后.”
面对雍熙帝的斥责.皇后像是不自知一样.嘴里还在念叨:“安若舞.贱人.勾引皇上.贱人.”
语晴一边着急着皇后.一边看向雍熙帝身边满脸算计的静妃.语晴跟了皇后这么多年.皇后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别说时隔这么多年.哪怕就是安若舞如今站在她面前.以皇后的修为.也不会失态至此.她几乎可以断定.皇后如今这样子必定同静妃脱不了干系.
语晴一咬牙.豁出去了.她猛地松开皇后的手臂.膝行至雍熙帝身边.指着静妃说:“皇上.今日这一切必定是静妃在捣鬼.今日她莫名其妙地将我们娘娘引至御花园.就是算准了您会來.她是故意的.她存心陷害皇后娘娘.皇上.娘娘陪伴您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子您最是清楚不过啊.您不能误信小人之言.冤了娘娘啊.”
静妃面对语晴的指责.并沒有特别大的反应.她只是跪在雍熙帝面前.指天誓日道:“皇上.臣妾是无辜的.臣妾绝对沒有做任何陷害皇后的事.语晴这是狗急跳墙.为了替皇后开脱便将脏水泼到臣妾身上.皇上.您要明察啊.”
语晴的话似乎提醒了雍熙帝.他微微抑制了自己的怒气.吩咐道:“传太医院的李易前來为皇后把脉.”皇后这样子的确有些不正常.莫非这其中真有蹊跷.他已经冤枉过若舞一次.不想再冤枉了任何人.
听见雍熙帝的话.语晴微微松一口气.她相信等到太医來了.必定就能还娘娘一个清白.语晴重新回到皇后身边.她轻声说:“娘娘.您放心.皇上派太医來了.奴婢知道您是冤枉的.您再等等.”
不多时.赵德回來了.身后跟着三个太医.他回禀道:“皇上.昨日陈国公旧伤复发.李太医去国公府上为其看病去了.”说罢指了指身后的人.“为稳妥起见.奴才将太医院今日当值的三位太医都请來了.”
雍熙帝听了点点头.张普年轻时候为大秦驰骋沙场.九死一生.如今上了年岁.难免伤痛多.因此.他特意允准他可以将太医院的太医请去府中为其诊脉.但是这么多年來.除非特别严重.一般而言张普并不会轻易如此.这也是他一直信任他的原因.他从不会有自恃功劳、得意忘形的时候.
“无妨.都是一样的.那就你们三人依次给皇后诊脉吧.”雍熙帝吩咐道.
“是.臣遵旨.”
三个人依次來到皇后身边.诊脉后.三人面面相觑后.杜太医上前一步.问:“回禀皇上.请恕臣等无能.敢问皇后娘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雍熙帝眼神犀利.厉声问道:“皇后的脉象并无不妥吗.”
“并无不妥.娘娘脉象平稳.”杜太医回道.其余二人也纷纷点头.
语晴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医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连忙说:“皇上.娘娘真的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她啊.皇上……”
“够了.”雍熙帝怒吼.“朕相信太医的话.”
“皇上……”语晴犹不死心.还想再说.
雍熙帝挥了挥手.赵德上前一步:“皇上.”
“将皇后带回去.幽禁在凤寰宫.不允许任何人探视.”雍熙帝命令道.
“是.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