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雍王李玔一骑当先, 冲进树林中跑了一会儿之后,便放慢了速度。
重冈皇家猎场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据说有大量的猛兽出没, 李玔虽然自命身手不凡但总要小心些, 同时李玔也有些跃跃欲试, 若是能在这次秋猎中能打到一只虎或者一头熊献给自己的父皇,那该多风光……
李珠虽然年纪小, 第一次参加狩猎的他内心也有些雀跃,在前后各两名侍卫的拥簇下进了树林之后, 就从背上拿下了匠人特别为他制作的一石轻弓,一手勒着缰绳, 目光凌厉的观察树林中的情况。
突然!一只灰色的野兔听到了马蹄声, 从草丛中窜出, 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前奔跑。
将李珠环在中心的四名侍卫立刻搭弓瞄准,却听李珠一声大喝:“让孤自己来!”
随后李珠快速的搭弓射箭, 随着“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
然而, 千钧一发之际那野兔竟生生转了方向,箭矢擦着它的身体钉在了土里……
野兔很快便跑远了,李珠放下了金丝弓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
身边的侍卫立刻说道:“太子殿下第一次参加狩猎就能做到如此程度, 已经绝非常人可比了。这重冈猎场听说是一块风水宝地,所以太祖才将它圈了起来,周围也没有人家居住,所以这里的动物也比外面的狡猾强壮, 您刚才的那一箭若是在外面定会射中的。”
李珠点了点头,轻轻的一夹马肚:“我们走吧!”
“是!”
……
另一边,雍王李玔一路走走停停,倒是看到了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动物,但他一向眼高于顶,自然是看不上这些东西。高兴了便伸手拉一弓,射死了也不捡,更多时候压根就装没有看到。
突然,远远的传来闷闷的马蹄声,李玔定睛一看,居然是楚王李玹纵马而来!
这离国每年的秋猎有两样是最引人瞩目的,一便是猎杀了熊虎这种猛兽,毛皮献给陛下,肉则在晚上烤了,众人分食。
二是抓到一只活鹿,在篝火宴会上能让一众人喝到自己抓来的鹿勾兑的鹿血酒,也是一种荣耀。
虎熊一类的猛兽可遇不可求,但能抓到一头完好无损的活鹿也是对此人骑射的一个很高的肯定。
毕竟毫发无损的活捉要比猎杀难得多……
楚王李玹运气不错,刚进林子就发现了一头成年雄鹿,这是做鹿血酒最好的材料!
于是,楚王李玹一路策马从林子的那头儿一直追到了这边,与雍王李玔碰上了。
雍王李玔作为成年的藩王,本来就对齐王和楚王两个人心存妒忌,齐王也就罢了,毕竟是皇长子,待遇比他好一些也属平常。可是李玔一直觉得他和楚王李玹同是非长非嫡,母亲也同列四妃一角,凭什么待遇上就差那么多?
父皇疼爱李玹,许他万户食邑,还许他兵权。
藩王非诏不得入京,自己偷跑回来就要挨骂,而楚王偷跑回来父皇就说他一片孝心,凭什么?
这些积怨已经由来已久,甚至成为了雍王李玔的一种思考方式……
于是,当雍王李玔看到楚王李玹策马逐鹿的时候,他立刻勒了缰绳,朝着那只雄鹿奔了过去。
李玹此时已经追了这头鹿好长时间,这只鹿已经露出了疲态,李玹正准备拿出绳索套鹿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李玔来了。
李玹只好将绳索暂时捏在手里,冷着脸喊道:“你来做什么?”
闻言,李玔哈哈大笑:“这是猎场,本王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父皇上了年纪,这生鹿血是最补的东西,这头鹿弟弟我要了。”
“哼,大言不惭。”
“那不如今日便来比一比,看究竟鹿死谁手!”
被雍王这么一激,楚王也燃起了斗志,只见他双足蹬着马镫,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身,竟然在马背上站了起来。
楚王李玹左手的手腕一翻,将缰绳绕在手臂上,并将套鹿索的一头捏在左手,右手则握着绳索摇晃了起来——准备套鹿了!
雍王李玔见状心头一急,他的位置要比楚王李玹远了一点,没占到地利,若是这一下被楚王套成了,自己刚才的话立刻成了大大的笑话!
于是雍王李玔一咬牙,搭弓瞄准,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钉在了雄鹿面前的地上。鹿受了惊,立刻扬起蹄子哀嚎一声,然后改变了方向,慌不择路的继续逃跑。
也因为李玔的这一箭,楚王李玹的绳索套空了。
李玔见自己成功阻止了楚王,并且让他丢脸,立刻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挑衅的看了楚王一眼,然后一拉缰绳从楚王的身边骑了过去。
楚王阴着脸,快速的收起绳索,看着雍王李玔逐鹿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他拉了缰绳也跟了上去,虽然都是庶出,但李玹从来就没有把李玔放在眼里。
楚王李玹很快就赶上了雍王李玔,在他的身边与他并驾齐驱说道:“真是个可怜虫。”
“你说什么?!”
“本王知道你在做什么妄想,你也不称称你自己的斤两,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用不了几天,就连那个哑巴环的地位都要超过你这个成年的藩王了!”
楚王李玹一下子便击中了雍王李玔的痛处,只见雍王李玔勃颈上的血管凸起,脸也憋得通红,转头看着楚王李玹怒吼道: “你说什么!”
没想到李玹见李玔如此,只是回应了一个有恃无恐的轻蔑笑意,冷哼道:“本王母妃若是不死,本王现在便可叫你为:贱妾生的小杂种了,即便如此,军权我有了,你呢?机关算尽只不过徒惹人嫌罢了,别说你母妃不受宠,就算你母妃死了,父皇最多抬一抬你的食邑,想要军权,做梦去吧,驾!”
楚王李玹说完,感觉心头明媚,积压的怒火也一扫而空,这些话其实他早就想说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正好这猎场四下无人,给了他这个说“真心话”的机会。
李玹说完,心头大悦,看着雄鹿越跑越远,干脆将绳索一丢,拿下背后的弓,搭弓瞄准,“嗖”的一声,雄鹿哀嚎,倒在了地上。
李玹心中冷笑:鹿死谁手?呵,我抓不到活的,你也别想要。
雍王李玔早已停下了马,耳边一遍遍回响着楚王李玹刚才讽刺他的话语,委屈的往事也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
李玔死死的盯着李玹的背影,目眦尽裂,双目赤红。
而李玹却浑然不觉,依旧打着马,一路小跑的准备去收了那只躺在地上垂死的雄鹿……
雍王李玔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三石弓,从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箭,搭弓,瞄准楚王李玹的后心,牙咬的紧紧的,双腮高高隆起,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让李玹死。
“嗖”
“嗖”
两声箭矢破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李玔刚刚松开拉弦的手,只感觉随着一股刮脸的罡风,一支箭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斜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雍王李玔根本来不及反应,而这支箭离他近到,他甚至感觉箭羽几乎要刮破他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
这支从李玔斜后方飞过去的箭,无比精准,非常及时的在半空中射中了雍王李玔朝着楚王李玹后心射过去的那支夺命箭的箭头!
只听“叮”的一声,是金属高速撞击的清脆声。
李玔的箭居然被这一撞,在半空中生生的转了两圈,然后失力“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那支“无名箭”则继续向前飞,“噗”的一声扎在了前面的树干上,箭矢没入其中。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快到当李玹听到“叮”的一声,缓缓转过头来的时候,只看到一脸惊愕的李玔,以及在雍王李玔身后不远处,白衣白马还举着弓一脸严肃的……
齐王李瑱。
齐王李瑱见自己的这一箭成功阻止了雍王李玔,呼出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尚且还雾水的楚王李玹,然后放下了举着弓的胳膊。
“嗒嗒嗒……”
雍王李玔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缓缓的转过了头,看到的是穿着一袭高领宽边白色胡服的皇长兄齐王李瑱。
没等雍王李玔开口,齐王厚重的大手先拍到了李玔的肩膀上,用力的捏了一下,雍王李玔居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捏的生疼。
楚王李玹也没有再管那只已经一动不动光流血的鹿,而是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反身往回走。
楚王并不是笨人,他看到了一支掉在地上的箭,再结合刚才听到的声音,心中也猜到了大致的情况。
楚王四周环顾,果然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发现了齐王李瑱射出的那支箭,脸色立刻阴郁的要滴出水来……
楚王的心中又惊又怒又怕,怒的是李玔居然胆大如斯要杀他!惊的是这个谋害他母妃的“罪魁祸首”居然会出手救他,怕的是这么近的距离,若是齐王李瑱不救自己,按照雍王的弓法和力量,他必死无疑!
思索间,马儿已经驮着楚王李玹来到了另外两位藩王的对面,李玹的胸膛明显的起伏,他几乎想都没想举起弓就朝着雍王李玔的脑袋上招呼!
这一下下去,李玔的脑袋必定开花!
而雍王因为之前“暗射”楚王不成,自知理亏,自己的“罪行”又被皇长兄撞破,心中害怕,一时间居然忘了闪躲!
眼看着楚王李玹的弓就要砸到雍王李玔的脑袋上,“啪”的一声,从旁边伸出了一把精致的黑弓,挡住了这把挥过来的弓!
楚王李玹与齐王李瑱双双举着弓在雍王李玔的头顶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齐王李瑱缓缓开口,平静的直视着楚王李玹的眸子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若是玔弟想要禀报父皇,我会作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