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李娴在林飞星的注视下弯身拾起地上被团的最皱的一份绢布, 抖开。

只见上书道:

殿下台鉴, 元鼎二十九年·七月十日, 林飞星昏厥于属下家中, 属下为其处理背伤, 伤口极长,由右肩至左腰处,所幸不深,现已无虞。

观林飞星之脉象, 惊觉其体内有一股奇毒, 属下惭愧, 不知林飞星所中为何毒,此毒属寒,并不致命。

另, 因林宇新丧, 属下怀有身孕, 林飞星邀属下迁至林宅, 属下当如何答复?请殿下明示。

……

李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将绢布放在身旁的小桌上,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早已整理好思绪, 是以面色如水, 多年的磨练已经使李娴在越紧张的关头,越能自持镇定。

而几步之遥的林挽月一直在死死的盯着李娴,见她平静的看完绢布, 随手放在一旁,至始至终面色丝毫不曾变过,林挽月讽刺的笑了,她觉得自己蠢透了,傻透了!

美好崩塌,现实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打醒了她的痴,打醒了她的蠢,打醒了她的自以为是。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面前的这位高瞻远瞩的公主殿下的一场棋局。

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可笑的是,棋子居然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下棋的人,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林挽月一直都知道自己可能在李娴的“保护”下,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监视下。

最让林挽月心痛的是:余纨竟是李娴为了全面监视自己,丢到林宇身边的棋子!

他日九泉之下,要她如何面对林宇?时至今日林挽月依旧能想起,林宇提起余纨时候那温柔的神情,原来一切美好,只不过是一场局。

余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曾几何时林挽月甚至觉得余纨是她林挽月还活在世上的唯一见证!

那种特殊的感情,让林挽月至今都会经常思念故人,可是……

一切都是一场骗局,而这骗局的始作俑者,正端正的坐在那里,有恃无恐,一言不发。

事已至此,还需要再问什么呢?白纸黑字记录的清清楚楚,可林挽月却用颤抖的声音,不自觉的开口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李娴沉默了片刻,慢悠悠的说道:“驸马今日受惊了,回去休息吧。”

林挽月被李娴的话弄的胸口一堵,什么隐忍,什么风度,瞬间荡然无存,曾经的她深深迷恋李娴的这份睿智和端庄,如今,林挽月恨透了李娴的这副嘴脸!

她更恨自己的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看着那一份份绢报的内容,林挽月感觉自己被李娴玩弄在鼓掌之间,她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还佯装不知,林挽月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李娴扒光了她所有的自尊,林挽月感到无比的屈辱!胸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

林挽月终是顾忌尚存,无法对李娴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好一把抓过架子上的盆景,举过头顶,重重的摔在地上。

“哗啦”一声,盆景被林挽月摔了个稀碎,盆中的土散了一地。

守在门口的小慈听到声音,忙出声询问道:“殿下?”

“滚!”林挽月大吼一声,一脚踹倒了放盆景的架子。

发泄过后,林挽月重重的喘着粗气,身体不住的颤抖,当她抬起眼,对上李娴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时,犹如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浑身凉透。

林挽月的鼻子一酸,迅速的低下了头,嘲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她根本就不可能在乎自己的。

而李娴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事发突然,她要考量的事情比林飞星多的多;小小的一方锦盒,林飞星看到的是里面的内容,而李娴需要思考的是这之中的每一个环节,此时所有的证据直指小慈,李娴却觉得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不过绢报的内容她也只看到一张,还不能妄下定论。

若林飞星看到的只是北境呈上来的绢报,李娴觉得也没什么,那些绢报李娴每一封都记得清清楚楚,根本没有太敏感的内容,自己又从不曾加害于他,待这人的火气过了,李娴准备开诚布公的和林飞星谈一谈,事情总是会得到解决的。

而且,李娴觉得林飞星这样很好,总比他一言不发就回去生闷气来的好,御医说这人忧思太甚,此时一股脑的让他发泄出来,对身体有好处,是以任凭林飞星在殿内发泄,不出言制止。

其实李娴此时心中也很乱,她在想该如何将今天这件事情彻底的压下来,若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面去,刺客入太子府刺杀的却是林飞星,圣心难测,又事关国储,万一处理不好,林飞星将万劫不复。

林飞星可以孩子气,但是自己不能。

可是李娴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林飞星对她的真感情。

再怎么坚强的人,一旦沾上了情之一字,都会变得敏感而脆弱。

“你回答我。”

李娴听到林飞星的声音,皱了皱眉,林飞星逼的太紧,让她难以招架。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今日的林飞星已经破例,又如此咄咄相逼,李娴觉得这样不冷静的林飞星实在不适合心平气和的谈,又觉得林飞星堂堂将军,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子,一向冷静的李娴最后竟也破了功,冷冷的对林飞星说:“知道的太多,活不长。”

李娴说完了也有些后悔,这句话是她从前拿来应付下人的话,林飞星和她们可是不同的,自己怎么……

李娴轻叹一声,无力的扶住额头,后悔自己口不择言。

林挽月一直低着头,所以她没有看到李娴脸上闪过的懊悔神情。

她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后退一步,脚下的地面变得模糊,林挽月咬紧牙关,她绝不能在这里掉眼泪!

林挽月对着李娴行了一个躬身大礼,道:“飞星多谢公主殿下不杀之恩。”

说完也不等李娴再开口,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大殿。

李娴看着林飞星的背影张了张嘴,“咣当”一声,殿门被林飞星摔的山响。

“殿下!”小慈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一地的狼藉吓了一跳。

李娴收起了脸上的失态,静静的看着小慈。

小慈为了顾全李娴的颜面,关了殿门,亲自将架子和盆景以及地上的土收拾好,李娴一直看着小慈,从她的动作中看不到一丝慌张。

最后,只剩下李娴脚下的锦盒没有收拾,小慈蹲下,狐疑的说道:“这是……”

“你自己打开看看。”

“是。”

小慈抖开一份绢报,日期是元鼎三十年,从北境来的。

“这是……北境来的旧报?”

李娴听到小慈的话,眯了眯眼:小慈若是之前看过这些绢报,绝对不会下意识的这么说。

小慈猛然回神,又看到那方熟悉的盒子,“扑通”一声匍匐在李娴的脚下:“殿下!您交给奴婢的盒子,奴婢是亲手销毁的,而且是亲眼看着彻底化成灰才离开的,殿下明鉴啊!”

“你把绢报装好。”

“是!”

小慈跪在地上颤抖着将绢报一一收到盒子里,将盒子拼好,双手举过头顶。

李娴接过了锦盒,看着小慈说道:“你先到暗房去吧,本宫自有定夺。”

小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拜道:“是。”

“多带几床被子,暗房里凉。”

听到李娴还关心自己,小慈感激涕零:“谢殿下恩典,奴婢戴罪之身,不敢……”

“本宫可没有定你的罪,你只管去便是,旁的不要问。”

“……奴婢明白了!”

“去吧,本宫乏了。”

“殿下!让奴婢服侍您睡下再去吧!”

“好吧。”

第二天一早,李娴便盛装出府,先到宫里拜见正宫娘娘德皇后。

二人密谈了两个时辰,李娴才如释重负的从后宫出来,又去给自己的父皇请安。

坐在去太子府的马车上,李娴一颗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关于刺客的事情,她先找德皇后报备,若终有一日瞒不住,也有皇后为她顶着,中宫知晓便不算欺瞒,父皇他日就算听到什么风声也能大事化小,算是把林飞星保住了。

李娴又马不停蹄的去了一趟太子府,先安抚李珠的情绪,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明白林飞星的重要性,去心甘情愿的代为处理刺客事件,毕竟事情发生在太子府上,必须要太子和她一心才行。

忙完这些事情,已经将近午时,李娴谢绝了李珠的挽留,乘车回府。

忙了大半日,她滴水未进。

刚下马车,府中丫鬟仿佛看到救星一样朝着李娴冲了过来:“殿下,您快去小院看看吧,出大事了,驸马爷今儿一早起来去找您,说是要辞行,见您不在也不等,收拾包裹就要回北境,小慈姐姐也不在府中,奴婢们不敢擅作主张,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李娴听完丫鬟的汇报,气的七窍生烟,强忍着腹中饥饿,向小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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