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郁想了想:“确实很怪。”
“你们年轻人想问题就是太复杂,那姓乔的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还有什么功夫管失忆啊。”牛素珍嚷嚷道,“你们不会没看出来吧,那个小屁孩他不是人类吧。”
渝州撇了眼牛素珍胳膊上留下的齿印,上下各两排,没有切牙和磨牙,只有尖锐无比的尖牙。
“确实不是人类。至少不是正常人类。”
“况且除了那个畸形儿,我们这还有个大麻烦呢。”牛素珍朝着瑟缩在一旁的穆欣努了努嘴。
……。
距离进入副本已经过了12个小时。
渝州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一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里,聚着5个人。其中4个站在一边,另一个则跪坐在地上。
穆欣啜泣:“我真没有杀过人。”
“呵,每一个罪犯都是这么说的。”牛素珍双手叉腰,“要我说,还是把这个变态杀人狂弄死,她要是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我们背后来上一刀。”
刘建民阻止了牛素珍的危险言论:“我们毕竟是法治社会出来的,即便她有罪,也不该由我们来审判,还是把她绑起来,至于之后的生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真的没有杀过人,你们宁愿相信一个怪物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吗?”穆欣崩溃了,她哭着爬到渝州脚下,“李子玉,你也不相信我吗?”
渝州没有吭声。虽然吱儿说过,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成为入侵者,但他见过的入侵者哪个不是高高在上,将人命当作戏耍的玩具,何需这样奴颜婢膝,摇尾乞怜。
穆欣这真的是在演戏吗?她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就算她不是入侵者,只是个普通的杀人狂,也不会这样崩嚎啕大哭吧。
但若说是那个孩子撒了谎,却也未必。穆欣前后矛盾的举止着实引人怀疑。渝州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刘国郁有些不忍心:“或许,或许真的是误会呢?”
“误会,一定是误会,我真的没有杀过人。”穆欣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向了刘国郁。
牛素珍粗糙的脸上扬起一个鄙夷的笑容:“误会什么,那明摆着就是系统提示,你们也不想想,姓乔的NPC会出错吗?”
“小刘啊,你还年轻,耳根子软,不知道有些人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刘建民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支,闷头抽了起来。
“可是……”刘国郁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闷声道,“你们决定吧。”
刘建民:“小李,你什么个想法?”
渝州沉吟片刻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我也不反对。”
“那就好。”刘建民从空白卡中拿出了一根登山绳,交给了刘国郁,“小伙子力气大,绑得结实些。”
穆欣看着那根绳索,突然瞪圆了双眼,“你是8号?上一局【猜猜我是谁】的8号对不对?”
刘建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别否认了,虽然当时我们用了别人的脸,但我认得出那根登山绳,德国EDELRID Dynamite ,蓝红双色,左端被瑞士军刀砍出过一个缺口,”穆欣激动地说了一长串话,“你就是用这条登山绳结束了12号的性命。你才是杀人凶手。”
面对穆欣的指控,刘建民沉默片刻,似乎在努力回忆过去的情景:“原来是你啊2号,难怪那个小鬼叫你变态杀人狂,一口气杀了4号,6号,7号,13号,还真是厉害。怎么,你这是辩解不成,想嫁祸我?”
穆欣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你撒谎,6号7号13号根本没死,4号也不是我杀的。我连只鸡都没杀过,你们要相信我啊。”
渝州双手环胸,单从对话的内容,他更偏向于穆欣一些,从这几人入副本后悠哉游哉的表现看来,他们过去的副本难度显然不高,死亡率也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如果刘建民真的经历了变态杀人狂1个砍4个这样的副本,他在一开始就不会如此放松,毫无保留地透露自己的身份。
可是,穆欣前后不一的言行和npc的指证……
“好了,别听这杀人魔废话了,小刘,你不绑,我绑,我可不想背后被捅一刀。”牛素珍一把从刘国郁手中夺过绳索,按住了穆欣,穆欣想要逃跑,可她一个长年坐在自习室里学习的考生哪里是干惯粗活的牛素珍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双手双腿反绑在后头。
刘国郁于心不忍:“会不会弄错了,她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变态杀人狂啊。”
牛素珍勒紧了绳索,又在上面打了个死结,喘着粗气道:“小刘啊,你就是没见过女人,这么个黄毛丫头就把你迷住了。”
“我,我不是。”
刘建民重新点上了一支烟:“好了,别再讨论不相干的事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乔纳德救出去吧。小李,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做事向来冷静,对于这次任务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没有,疑惑倒是有几个。”渝州靠在墙边,他想了很多问题,却没有一个可以解答,“第一,刚才穆欣的尖叫声十分尖锐,为什么只引来了一个外乡人——乔纳德,这里的岛民为什么冷眼旁观。
第二,刚才我们一路走来,有许多大门敞开的屋子,里面都无人居住,那么房里原来的人去哪了。
第三,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里的屋子极其简陋,差不多就是个毛坯,必要的生活用品——床,凳子,衣物,碗碟,光源一样没有,而且我观察过房子的构造,大门不能隔水,也就是说,不只这些荒废的屋子,连那些有人居住的,都无法阻止黏液从门缝中入侵。你们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条件很不适合居住吗?
第四,那种‘噜噜噜’的声音,我发现,它来自于房屋本身,不清楚是不是材料问题。
第五,安所说的骗子,小偷,强盗,猎人各自对应了谁?”
第六,牛素珍为什么对穆欣有那么大的成见?几乎到了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渝州心中默道,却没有说出口。
刘建民提了提有些下坠的皮带,被岁月洗练过的老辣眼睛深深注视着渝州。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只有些许混乱的碎片,完全没形成如此清晰的脉络,这个年轻人有点东西。
“你好厉害啊,这些问题我都没想过。”刘国郁挠了挠他乱成一堆的头发。
“前面四个确实是疑点 。”牛素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但最后那个没必要分那么清楚吧,进了这个游戏谁没干过点坏事,只要不杀人,其余的就别计较太多了。”
“牛阿姨说得是。”渝州谦和地笑了笑,心中却不是这般轻松,小偷,骗子,强盗这些都无所谓,但是最后那个猎人却勾起了他的猜疑。
这词乍一看,是4个词汇中最正面的一个,但渝州没有忘记,乔纳德说过,安只能读出每个人的负面特质。一个负面词汇的“猎人”指代的是什么?
偷猎者?这应该是最贴切的答案。
但渝州却心有疑虑。原因就在于他心目中的入侵者不是穆欣,而那个人目前的行为,完全无法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于是,在猎人这个词的解释上,他放下了“偷猎者”,拾起了“入侵者”,意为猎杀新手的高级玩家。
渝州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都只是他多虑了。
“小李,小李。你觉得怎么样?”牛素珍的大嗓门将渝州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渝州茫然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刚才你们说了什么,我有点走神。”
刘国郁替他解答:“刚才我们讨论说要去出去转转,找找海岸的位置,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做出一条小船,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李啊,你是不是累着了,你也别为难自己,这个游戏,完不成任务是死不了人的,别为了一堆虚拟的东西苦了自己。”牛素珍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劝解道。
渝州露出腼腆的笑容:“牛阿姨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对解密类游戏比较感兴趣,说不上为难。”
牛素珍听着满意地点点头,同样都是年轻人,这秦文雅和小李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你牛阿姨的腰伤还疼着,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渝州想起了刚才牛素珍对付穆欣的矫捷身姿,失笑道,“那是自然,牛阿姨你好好养伤,这种累活我们男人干就好了。”
刘建民将抽完的烟头扔在地上,还没踩,火星已在弥漫的黏液中熄灭了:“我的扭伤也没好,就不拖累你们了,况且这还有个大麻烦,牛婶一个人恐怕看不住。”
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一边的穆欣红着眼睛转开了脸,她的的半个身子已经浸泡在了黏液中,泪水顺着狼狈不堪的脸颊落入其中,她没有开口,因为她话语再也不会停留于世,驻足于心,她已是个失语的人。
渝州深深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穆欣,就喊上刘国郁,离开了这间摇摇欲坠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