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临走的那一天,从机场路出发,赶到双流国际机场的时候约摸下午四五点的样子,盘古的手下负责开车,一路上被应小二一口京片子逗得不行。

驶过了机场收费站,车辆进入立交桥,应小二在后排东蹭西蹭,手机没电了找不到玩儿的,见那开车的手下一路听自己讲故事都笑呵呵的,但好几句都没接上。

应小二一拍大腿,把身子从后座往前排探,大笑道:“怯勺了吧!那事儿,要放在我们北京啊,甭管您哪个城的,也没什么抹不咕地,那东西南北……”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被他哥阴沉沉地一巴掌呼过来:“下车了,闭嘴。”

应与将都快被他吵死了,也没搞懂弟弟哪儿学来这么多道理一板一眼的,成天正事儿不做净吹牛逼。

急着去自助取票机上打印了机票,应与将又带着弟弟安排着去把行李托运了。

这次有应小二这个“散财童子”一起,所以应与将订了头等舱。

这应小二坐在贵宾区都要累成一滩泥了,等他哥转身眼神扫过来,又马上坐的端端正正,满脸写着“别骂我”三字,惹得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笑。

应与将刚办完托运,把弟弟往入关安检的地方领,把身上的打火机拿出来扔了,一看那春运的人潮之汹涌,都排到闸道口了,起码半小时开外,他找了个机场工作人员,皱眉问道:“头等舱通道没开?”

被叫到的人歉意一笑,回答道:“不好意思先生,人太多了把头等舱通道改成女性专用了,您头等舱的票可以从十三、十四的快速通道走,我带您过去。”

那工作人员转身的一瞬间,应与将看到他们穿的工作背心上,背后印着八个字:“除了爱情,都得排队”。

应与将见了着八个字,一垂眼,握着手机的手几乎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他反复咀嚼着,回想着贺情刚回复的一个“嗯”,心里就难受。

应与将过了安检,站在隘口后面看着安检人员检查应小二的全身,转过面来靠在玻璃上,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一下午没怎么说话,开口嗓都有些哑:“我,机票改签了。”

贺情在那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哦,延到多久?”

应与将顿了会儿,说:“提前了。”

贺情的声调都拔高了一点点:“什么?你现在在机场?”

“在关内。”

“我操……你真是……”

贺情眼睛立马就红了,委屈和难过齐齐涌上心头,喉头一哽,本来好好儿斜靠在办公椅上,这立刻翻身坐起来,怒道:“最后一面都不见了?这么不乐意我去机场送你?”

一听贺情这种反问句的话,应与将就觉得被堵得不行。

他眼看着弟弟裹着羽绒服出来了,伸手接过弟弟递过来的机票和身份证揣进兜里,叹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着电话说:“乖,年后就回来了。”

应小二听了他哥这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在旁边惊奇地瞪眼:“谁啊?贺情?”

贺情那边自然听得到应小二说话,对着话筒就喊:“对,就是我!”

应小二本来正竖着耳朵听那边动静呢,听贺情这么一吼,明显听出来那边人的不快,心里估摸着这人还正在气头上,有点儿怯,伸手拉了拉他哥的袖口,悄悄地说:“哥,吵架了?”

应与将一记眼刀甩过去,甩得应小二满脸委屈。

当哥的想想又觉得算了,这气不能往弟弟身上撒,只得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后脑勺,轻轻说了句“没事”。

两人这会儿正往登机口走,一路赶着,机场地大,这会儿赶时间没空去头等舱休息室坐着。

关内的风吹着也冷,应与将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电话那头传来贺情咬牙切齿地一句话。

“你连两个小时都等不了我,年后还见什么见……”

应与将闻言,面色一冷,也不赶路了,猛地止住步子,握着电话厉声道:“贺情!”

这两个字一出口,应与将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电话就被贺情直接给挂了。

应与将忍着身体里的暴躁因子作祟,反复深呼吸,任胸膛一阵剧烈起伏,闭了闭眼,随便找了个登机口坐了下来,手肘撑在双膝上,不再言语。

头一次看除了自己有人能把他哥怄成这样,应小二有些怕了,一步步蹭过去,蹭到他哥身边儿刚想坐下,就看到他哥掏了机票出来递给他:“你先去登机口,我等下过来。”

再傻也看得出是两个人吵架了,应小二屁股都不敢坐下去,又站直了身子,生怕点了他哥的火,小心翼翼道:“哥……你不会不回去吧?”

应与将拨了根烟出来叼上,也不点燃,只是狠狠地吸那烟草的味儿,沉声道:“不会,你先去。”

等弟弟走了,他一个人坐在软椅上对着手机里贺情的照片出了会儿神,试探性地拨了个电话过去,果不其然,没人接。

应与将站起身来,面色铁青,把嘴上的烟用指缝夹着给折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合拢了衣领,一身寒意,卷携着往登机口去了。

……

拿着手机,打开app研究,贺情猜了老半天都猜不到是改的哪一班。

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去找人查应与将的证件航班,挂了停车挡,把手刹一摁,他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些,闷闷地靠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飞机出港的方向。

这会儿七八点的双流机场,冷得要死,车里的暖气他也不想开,就那么裹着棉服坐在驾驶位上,今天开的那辆大红色的迈凯伦P1。

他甚至有点儿夸张地希望,应与将的飞机起飞的时候,他能往窗外看一眼,说不定就能盯到停在机场停车场的这辆车,知道他来过。

这是贺情示弱和让步的方式,哪怕其实应与将并不会知道。

现在天都黑了,整片机场就剩了t2航站楼的白日光亮,停车场的昏黄路灯,出租车排队的一片刺目的红,以及双流机场上醒目的两个字,成都。

他忽然想到应与将才来成都时拍的那一张机场,自己也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存下来。

贺情盯着一架又一架出港的飞机起飞,又看着入港的飞机降落……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方向盘上敲,前挡风玻璃上的反光都能看到自己的眉眼。

不一会儿,双流就下雨了,淅淅沥沥,一滴一滴都砸在车身上。

再过了二十多分钟,雨开始下得大了,贺情一刷新界面,双流机场开始延误预警,出港的航班排队大多滞留,敢飞的都只有从t1出去的四川航空。

还真的是战斗机,贺情心想。

他一看时间,都差不多快九点了,在这儿硬是等了快三小时,估计应与将那架飞机都要到北京了。

这雨该早点儿下的……哪怕能把他留在这里。

贺情叹一口气,趴在方向盘上,不再去看航班出港了。

他又在车上等了十多分钟,人都要给冻成冰雕了,一刷朋友圈,就看到应小二的朋友圈更新了。

PGYing:get home [心/]

定位是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配图是他脚上的球鞋和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放大点儿看,能看到应与将的脚也入了镜。

贺情半张脸都藏在了围巾里,手指冻得一抽抽,想摁个赞表示他知道了,又真的赞不下去。

他想了好久好久,点开跟应与将的对话框,发了个消息过去。

不加贝:到了家 早点休息

七个字发完他就把手机关了,趴在方向盘上闷了一会儿,拼命眨眼,才把丢人的眼泪生生忍了下去。

太傻逼了,真的。

贺情觉得再也不能说他哪个哥们儿的女朋友作了,谈恋爱不就是这样么,你作一下我作一下,一点儿都不作那压根儿就是不在乎。

他要是是个女孩儿,小心脏再脆弱点儿,估计在应与将面前能作天作地,三天小吵五天大吵的……

虽然他现在这窝囊样子也差不了太多。

可不就是太在乎了。

贺情这还没烦完,刚抬起头,就看到有几个路人拿着手机在拍他的车,似乎也没太在乎车里有没有人的,拿着手机就开始拍。

他现在真的烦,伸手直接把车灯关了,这车在停在暗处,一片黑,关了灯那些人也拍不到什么。

有两三个识趣的,“哎”了一声,嘴巴在动,贺情也不知道那边儿说了句什么,就看着那几个人悻悻地放下手机,像是挺惋惜。

贺情阴沉着脸看他们,手腕子搭在方向盘上,看到有个人还在拿着手机照,掏了自己的手机出来把机打开,也拿手机拍人。

那人似乎也没看清楚贺情在干什么,依旧没放下手机,旁边的那个人更是变本加厉,“咔嚓”一声,闪光灯都打开了。

那闪光灯一开,闪得贺情眼睛一疼,他直接把火点燃了,猛地把车灯全打开,摁了一声喇叭。

被摁了喇叭的人吓得往后退一步,旁边的人看起来像是他的朋友,拿着手机就往车这边走过来,贺情也不是傻的,把车门全锁了,抓起手机就给兰洲打电话。

那三个人站他车头边上,料他不敢开车撞人,堵着就是不让他走,贺情也冷着脸,摸了根烟点着,把副驾驶车窗开了条缝透气,半眯着眼靠着,就要看看这三个完犊子的人能怎么闹腾。

近了看贺情才注意到被他警告的是个女人,估计是那出头鸟的女朋友,这会儿正瑟瑟缩缩地躲她男朋友怀里哭,后者更是一脸煞气,脚踏到贺情车头上那个迈凯伦的标志上,嚷嚷着一口川骂,逼着贺情下车。

贺情顿时头大了,这车的牌子不同于兰博基尼法拉利那些广为人知的豪车品牌,反而这标志少有人认识,大多数也不知道多少钱,估计以为就是什么野鸡跑车。

要么就是自己惹上比自己更牛逼的人物了。

关键是这成都口音,贺情又看了看那人的长相,也没见过啊?

结果没二十分钟,风堂开着贺情拿的那辆法拉利812就赶到了,一路飙得超速,那引擎声贺情可太熟悉了,那一抹孔雀蓝直接停到机场停车场两边车的路中央,堵了那人的退路。

贺情一看差点儿没气得咬舌自尽,这干嘛啊,风堂来做什么,明明给兰洲打的电话啊,这人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么,还敢来出头?

接着那辆812后面又陆续停了两辆奥迪q7,上边儿也没下来人,贺情眯着眼看,感觉后座是坐满了的,少说应该两辆车上的人加起来得有八九个,风堂的副驾驶还坐着个面生的。

风堂一下车,贺情也不管那么多了,跟着开了车门下车,那个堵着他车不让走的男人一看这架势有点儿怔愣,伸手要去抓贺情的肩膀。

贺情反身一个擒拿把人摁在了自己的车引擎盖上,眼都红了。

今晚这都什么事儿!

那还未冷却下去的热度烫得那男人一声叫,旁边的女人叫得更厉害,但也不敢往前。

风堂作势要冲上来跟着摁住,不料被贺情摁住后脑勺给蒙进了大衣里。

风堂的身后跟上来副驾驶的那个人冲过来把人摁好了,贺情便一路拖着风堂,往后边儿的第一辆奥迪q7走。

他挣扎着去踹贺情的腿,被蒙着脸喊:“我草,你放开,先,情儿,我尼玛……兰兰下午去重庆了,我才……”

贺情没搭理他,捂着脸把人给塞到那奥迪q7的后座,点了个弟兄下车:“你去把开前面那辆法拉利开回风堂那儿去。”

他把风堂又往里边儿推了一下,交代道:“看好了,别让他下车。”

被派到看好风堂的那个小弟面露难色:“贺少,这,我,我们老大这……”

贺情没吭声,转面儿去拧风堂的耳朵,严肃道:“你他妈最好,好生待着。”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符合贺少的办事儿风格,直接把那男人拎过来拍了张照片,也开了闪光。

这闪得那男的估计觉得特别没面子,再看看旁边被吓得梨花带雨的女朋友,气不过来,抬手一拳想招呼上贺情的脸,后者伸手就接了拳风,紧攥着他的手腕,咬牙道:“我现在还有耐心跟你讲道理!”

那男的梗着脖子喊:“我他妈管你是哪个,好不得了,老子们双流这边哪个我拍不得,老子拍一哈你的车又咋子了!”

贺情微微侧过头,见围观的群众陆陆续续地都驻足了脚步往这边儿往,有回来要动车的车主被他们堵在这儿也出去不了。

那个男的见人多了,气势又上来了,指着贺情的脑门儿就吼:“你日吗是富二代,不得了嘛,这个车几百万嘛,老子给你十万,够不够拍一张?”

那粗野鄙陋的手指戳上了贺情的额头。

贺情眼神一暗,忍无可忍,抬腿一脚就给这男人踹到了小腹上,把人踹倒了半蹲着,后者又爬起来,抱着贺情的腿张口要咬。

贺情这会儿给惊呆了,出来打架还没见着过抱着人腿咬的,没忍住又一脚给踹上了这人的肩膀。

后者给彻底踹倒在地,滚着抱着肚子吆喝:“富二代打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贺情头上简直青筋暴起,奥迪q7上也下来几个男人过来了,贺情瞠目而视,梗着脖子喊:“都他妈别过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吃瓜的傻逼喊了机场的警方过来,一团人举着警棍,还带了防暴盾牌,把贺情和那个男人围在了中间。

贺情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又冷着脸扫了一圈儿赶来的警方,点点头,从包里摸出身份证交了过去,对着为首的那个说:“我配合调查。”

被带走的时候,警车在前边儿闪灯,贺情坐在后排最中间,不用看都能听到远处隐隐的引擎声,叹一口气。

开车的警察终于忍不住了,看了看后视镜,说:“能让你朋友别跟着么,好几辆车,这打算一路跟到公安局?”

贺情抹了把脸,笑道:“这我管不了。”

他低着头,把手机掏出来,联系了人确定刚刚风堂已经派人把那辆迈凯伦开回加贝了,才放下心来,一刷新,又看到应与将回复的消息。

盘古名车馆:你也是,早点儿睡。

应与将当时没等到贺情的回复,又忍不住发了一句。

盘古名车馆:北京真冷。

贺情鼻子酸酸的,眼眶一热。

前边儿副驾驶座上的警察也没关车窗,冷风呼得他脸疼,突然觉得成都也真他妈冷啊。

旁边负责“看守”他的两个警察估计觉得贺情看着不像爱寻衅滋事的人,路上无聊,刚想跟他闲扯淡几句,转过面儿就看贺情低着头在用手背抹眼睛,吓得一愣。

心想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脆弱啊,不就发生了点小冲突,被抓去公安局闻讯问询情况么?

有个警察张张嘴,想安慰他似的,又觉得不合适,只得说:“那儿有监控的,责任不大的话没多大问题,就去医院验伤,赔点钱……”

贺情一边用手捂着眼一边摇头,喉头哽得发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拿袖子把眼泪给擦了。

他心想,这金豆豆,还好就他妈几滴,不然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握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打字。

不加贝:我家有暖气 耶

盘古名车馆:快吹吹。

一路到了双流县公安局,贺情下车差点没被这城周边的寒风给刮死,哆嗦着进了局子里,记了笔录,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三四点了。

他点了根烟,在公安局的院子里一步一步地走,门口停着一排车,最中间的那一辆,驾驶位上能看到风堂满目怒色地坐着,盯着他看。

贺情脑子里都荡着有个进来通报的值班警察说的话:“哎哟,门口停好几辆豪车呢,嗳,弟弟,你啥来头啊,我们这局门口停的车加起来得一千万了吧?”

贺情一笑,老实道:“我啊……卖车的呗。”

那个警察了解了,一打响指,笑道:“为了避免更多冲突,那个先挑事儿的哥们儿,我们得扣他一晚了,你们就别干嘛了吧?回家洗洗睡咯!”

贺情一点头:“好。”

他出公安局的大门的时候,手里的烟都燃得只剩个屁股,手指一抖,把烟灰抹了,双手揣进兜里,一言不发地坐进风堂的车里,声儿都带着疲惫:“走吧。”

风堂在路上开车一边开一边问他:“你他妈大晚上跑机场去干嘛啊?”

贺情闭着眼,揉揉鼻子,眼里都是雾,低声说:“数飞机。”

……

这事儿过了一天之后,回到北京的第三天早上,应与将是被弟弟给弄醒的。

应小二举着手机往他哥身上扑,边扑边嚷嚷:“我靠!哥!你瞅瞅,这是不是贺情啊,成都就这一辆吧?现在媒体怎么那么缺德呢,车牌号都不抹的,操丫了……”

应与将闻言,瞌睡全部醒了,坐起身来夺过手机一看。

《富二代爱车如命 不惜机场动手打人》

今儿大成网的头条,几个红字刺得应与将眼疼,再往下滑,还有现场图。

一个男人抱着贺情的腿,贺情脸抹了马赛克,身后停了那辆孔雀蓝的法拉利812,还有两辆奥迪q7,那场景,跟电影儿海报似的。

第二张图就是贺情的迈凯伦了,大红的色,这车型全成都独一份,绝对不会错。

机场?

应与将一愣,看了一下事发时间,前天晚上九点半,就是自己走的那一晚。

这篇文章大致内容已经能从标题看出来了,抹黑贺情“富二代”这个身份,极力渲染着这种行为的不齿,挑起众怒,把舆论苗头全部转向贺情。

应与将坐起身来,去微博上搜了几段视频,把那人的脸截下来,发给了在成都的朋友,又找人给在成都做传媒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贺情收到应小二的慰问消息之后,心里已经咯噔一下,心想这事儿真的瞒不住了。

他认命一般地,正想主动给应与将坦白,结果那边的视频电话就来了。

应与将在那边握着手机,摄像头只拍到他的下巴,刚硬的线条看得贺情眼睛亮亮的。

只看应与将调整了一下镜头,一对似刷了重漆的眉入了屏幕,往下是一双深潭般的眼,根本望不穿。

摄像头里的贺情这会儿正半靠在床上抽烟,绷着脸,不吭声,抽得一口一口的。

应与将凑近手机看了一会儿,确定了一下贺情的脸上没伤口,脖子上也没什么红痕抓伤,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点。

贺情被他突然这一凑近看得差点儿被一口烟呛个半死,咳嗽了几声,就听到应与将压着嗓,冷冷地说:“把衣服都脱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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